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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闋晴辭賦誰知_第207章

    見她看過去,也沒有絲毫被揭穿的窘迫,朱唇微啟便是一串兒的贊美:“冕下傾城之姿,光華耀目,妾身看得呆了,頭暈目眩,手腳發軟,竟是沒了起身的力氣——不若冕下來扶一把妾身,可好?”

    ——可好?

    自然是不好。

    君墨辭冷著臉看向她,緩緩抬掌。

    鐘離晴只以為她惱羞成怒,要對自己動手,心下苦澀,卻也不閃不避,只是微微闔了眼,等著那掌風切切實實地落到身上。

    等了許久,卻只覺得一股柔和又豐沛的靈力順著丹田涌入,像是一場甘霖滋潤著干涸的xue鞘,不僅不疼,反而還覺得……通體舒泰。

    莫說那些傷勢,便是修為壁障也破了不少,教她隱約覺得有了突破的預兆。

    她倏然睜開眼,卻見君墨辭已經側了臉不再看她,面若寒玉,卻教人不可自拔地生出觸碰的念頭;雖然竭力擺出一副置若罔聞的冷淡模樣,可是替她治好了傷卻是做不得假。

    鐘離晴心中甜蜜,卻也格外酸楚——她這般待我,卻總是若即若離,教人猜不透她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若說對自己沒有情意,又怎會半推半就允了自己做爐鼎,又一言不發地替自己療傷?

    若說對自己存著情意,又怎會不冷不熱地將她拒之門外,甚至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冕下,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妾身這爐鼎真是不稱職,冕下罰我吧。”鐘離晴一邊說著,一邊去解帶血的外衫,隨手一拋,目光定定地望著仿佛老僧入定的君墨辭,只覺得她即便是面無表情也顯得尤為可愛,心中微動,言語間便不由輕佻狎昵起來,“就罰妾身再為冕下……”

    她還沒說完,那人卻忍無可忍地睜開了眼,清冷的眸子不帶絲毫感情地瞥了過來,凍得鐘離晴一僵,再沒能說下去。

    有尷尬,有惱怒,還有一些情不自禁地迷離,鐘離晴咬了咬嘴唇,卻驀地湊近了那張絕色無雙的臉,貼上了那唇。

    柔軟卻又帶著涼薄的溫度,好似一塊怎么都捂不熱的玉石。

    鐘離晴眸光黯淡下來,卻不死心地探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著她的唇瓣——后者卻無動于衷地抿緊了嘴唇,不給絲毫回應,仿佛這悸動心跳的情緒變化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片刻后,鐘離晴無可奈何地退了開來,垂眸盯著那被她舔得水澤豐潤卻不改冷漠的唇線,而那誘人好看的唇微微啟開,卻不是為了接納她,而是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放肆。”

    ——還是這么喜歡說這個詞兒。

    可是,以前再怎么覺得別扭可愛,現在卻只剩下疲憊和委屈。

    若想要親近的心也是放肆,那是不是自己一開始就沒有被允許承認過呢?

    調笑的心情驟然消失,就連最簡單的弧度都維持不住,鐘離晴的情緒大起大伏,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為什么要封印你的分神?莫非你真的……忘了我么?”

    那人沒有回答,仍是素手一揮,鐘離晴卻感覺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拉扯,身子像是被數百頭荒古巨獸踐踏碾壓一般,說不出來的沉重壓抑——雖算不得極致的痛苦,但卻有種反抗不得,掙脫不了的憋悶感。

    僅僅只是一瞬間,場景變幻,她已經出現在湯池浴房的門外,身上只披著一件松垮的中衣,風光乍現——下一刻,一件干凈的外衫忽而出現,晃晃悠悠地蓋落在她肩上,幾不可查的重量,卻教她渾身一震,眼眶卻陡然紅了。

    沉默,即是拒絕。

    卻連拒絕也透著一絲無言的溫柔,教她怎能釋懷?

    又怎么舍得放手?

    鐘離晴想要推門闖進去問個明白,只是手掌貼在門上,卻怎么都沒有力氣再進一步。

    一門之隔,卻是兩個世界。

    她與那人,又何止一步之遙?

    見到她突兀地出現在門外,巡視的侍女們很是詫異,卻也記得她是岑北卿救回來的,不敢怠慢。見她失魂落魄地望著那位冕下所在的湯池,侍女們生怕這位主兒一時沖動,連忙好聲好氣地上去哄著,機靈的更是飛奔去岑北卿那兒稟報。

    鐘離晴狠狠掐了掐掌心,教自己按捺下心中的情緒,又定定地看了一眼那緊闔的毫無動靜的門扉,好似能穿過那阻隔的壁壘看見門后那人。

    一望可相見,一步如重城。

    使勁閉了閉眼,回給侍女們一個若無其事的微笑,鐘離晴一拂袖,趕在岑北卿來之前,匆匆離開了。

    “鐘離姑娘呢?”聞訊而來的岑北卿并未看到鐘離晴的身影,美眸輕蹙,瞥向通稟的侍女,溫和的目光卻教她壓力倍增。

    侍女低下頭,小心地回道:“鐘離姑娘推說無礙,先主子一步離開了。”

    沉吟片刻,看了一眼鐘離晴所住的院落方向,岑北卿步子一頓,又問道:“冕下呢?”

    “回主子,冕下還在蘊生池中,婢子不敢打擾。”

    “罷了,讓她們再退開十丈。”岑北卿嘆了口氣,步子一轉,走向悄無聲息的湯池。

    推開門,卻見君墨辭正無力地趴伏在池邊,一手揪著一件沾了血跡的外衫,貪婪地貼在臉側,那張淡漠如玉的臉上時而痛苦,時而冷銳,最后卻陷入了無盡的掙扎——只是攥著那件外衫的手不曾松開半分。

    “看來這蘊生池,冕下還得再來幾次。”沒有靠近,更沒有試圖去觸碰她,岑北卿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說道,眼中卻滿是無奈。

    “無妨。”少頃,君墨辭臉上那迷惘的神色褪得一干二凈,再次恢復到一貫的冷然。

    她不在意地將頰邊的發絲撩起,掃了一眼垂手立在門邊的岑北卿,見對方因為她露在水面的肩背不自在地移開眼,指尖一頓,不其然想起了某個膽大包天的爐鼎——換作是她,莫說是害羞,怕是早就撲將上來,為所欲為了。

    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君墨辭隨手將那件外衫收進了自己的芥子空間,驚覺自己又想起了不該想的事情,沉默了片刻,那笑意也漸漸褪去了。

    淬了冰的眸子不咸不淡地落在岑北卿身上,聲線柔雅,面上卻是喜怒難辨的端肅:“還有甚么事?”

    “那處神隕遺跡的封印就快壓不住了。”岑北卿想起屬下的匯報,有些憂心忡忡。

    “遣人去喚封心羽,封得住便罷,封不住……便由他去。”君墨辭素手輕輕撥動了湯池,漫不經心地說道。

    “是。”岑北卿朝她施了一禮,正要離開。

    將將轉身之際,卻好似聽見一個聲音幽幽地問道:“岑一,如你所言,那詭星于我,究竟是福……是禍?”

    岑北卿抬起頭,卻發現問話的人已經闔了眸,安然地靠在池壁上閉目養神,仿佛那句飄渺之問,只是她的幻覺一般。

    ——想來冕下只是有感而發,并非真的問詢于她。

    而答案,也自在冕下心中,無需旁人多言。

    是福不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