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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闋晴辭賦誰知_第112章

    而那幾個太乙宗的修士雖然沒有發話, 神色間也是不以為然的樣子,只顧著對付那咆哮著的窮奇——其中修為最高的那個長老則是頻頻向席御炎看來, 目光顯得意味深長。

    鐘離晴又上前一步將夭夭和席御炎都擋在身后, 趁著那兩撥人與兇獸各自激斗無暇分神之際, 不緊不慢地說道:“在下這里有一顆兇獸狍鸮的腦袋,剛摘下來的,還新鮮著,想必無論是這窮奇還是這梼杌都會有興趣——若是諸位需要幫助,只管知會一聲, 在下絕不吝嗇?!?/br>
    那兩撥人聽她這么一說,態度立即有了轉變。

    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是有辦法能夠引開這兩頭兇獸的注意力,好趁機逃脫。

    而鐘離晴給的提議恰好是他們能夠想到卻無法實施的辦法——用新鮮的血rou吸引走這兇獸。

    但是新鮮的血rou從何而來?殺了自己其中一個同伴么?

    太乙宗的人是決計不會光明正大地做這種事的,若是傳了出去,背棄同門的罪過有多嚴重?教他們還怎么回宗門?別說是在宗門里立足了,被廢去修為逐出宗門也不為過。

    席御炎和那小師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卒子,向來沒什么后臺,棄了也就棄了,反正不會有人替她們伸冤,可是剩下的幾人,包括那長老在內,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一旦誰先出手對付同門,難保不會成為日后被攻訐的把柄——大宗門之間的勾心斗角,莫非還少么?

    優勝劣汰的激烈程度,從來都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

    為了攀升到頂點,當然是要不擇手段了。

    太乙宗的人不會殘殺同門來引走兇獸,那幾個魔修自然也不會——倒不是他們講究什么師門情誼或是虛無縹緲的公平道義,而是單純覺得:值此強敵環飼的危局,任何一個戰力都不能浪費。

    如果將兇獸擺脫了,自己人也死傷大半,那么拿什么去對付這群潛進來的不速之客呢?

    況且,這些魔修遠比太乙宗的人要更自私,更警覺;因為彼此熟悉,都知道這些同門留著怎樣黑透了的血液,存著怎樣歹毒的心思,又怎么會將后背留給其他人,將自己陷于險境呢?

    這兩撥人看似團結,實則都各自防備,各自抵觸……是以明明實力加起來都不弱,卻并不能勝過那兩頭兇獸,反而在戰斗中捉襟見肘,逐漸落了下風。

    鐘離晴看出這些人都在拖延時間,更看出他們一個比一個怕死的秉性,心中冷笑,面上卻更做出一副慷慨仗義的模樣來。

    “這位少俠高義,老夫先行謝過了!快些將那狍鸮的腦袋拋過來吧!”太乙宗的那位長老一劍隔開窮奇拍過來的利爪,“蹬蹬”倒退兩步,一臉正氣地說道。

    而那邊的魔修也不甘示弱,扯著嗓子吼道:“那邊的小子,把狍鸮的腦袋給爺爺扔過來,事畢之后,好處少不了你的!”

    鐘離晴低笑一聲,復又義正辭嚴地說道:“諸位且聽我一言——這狍鸮的腦袋只有一顆,兇獸卻有兩只,在下絕不愿意見到諸位中任何一人葬身獸口,不如我們做個約定,”鐘離晴頓了頓,見那些人雖然神色有的陰沉,有的不以為然,卻沒有人出言打斷,她便知道自己的確抓住了他們的弱點,是以提條件也格外有底氣些,“數息過后,在下會將那狍鸮的腦袋與幾道符箓拋向那兩頭兇獸中間,趁著它們爭奪之際,諸位便盡快脫身……生死關頭,望諸位摒棄前嫌,攜手共度難關,如何?”

    太乙宗的人率先答應了下來:“就依少俠所言,我們只管脫身,絕不偷襲!”重點卻是落在最后的“偷襲”二字,顯然是對魔修的信譽頗為懷疑。

    “聯手就聯手,誰要是敢在背后放冷箭、下黑手,就是他娘的烏龜兒子王八蛋!”那邊的魔修也發話了。

    協議就此達成,鐘離晴滿意地點點頭,而后依言取出那顆還滴著鮮血的狍鸮腦袋,隨手拋起,而后撩起衣擺,旋身踢腿,一個完美的拋射,將那碩大的腦袋當成足球似的,準確無誤地射向了兩頭兇獸之間的距離——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可見對力量精準的cao控之能。

    自從那顆狍鸮的腦袋脫離了乾坤袋,出現在這方空間之中,立即便吸引了那兩頭兇獸的注意,它們當然知道那是同樣身為兇獸的狍鸮的腦袋,更明白這腦袋若是能夠吞吃下去,對自己的益處有多大,因而眼前蹦跶搗亂的渺小人類也就瞬間失去了誘惑力——什么都比不過對力量的渴望。

    這些人類的血rou固然美味,卻又怎么比得上能夠增加修為的同階妖獸?

    是以,當那顆狍鸮的腦袋穩穩地落在兩獸中間的空地上,各自的利爪幾乎是同時到達……而后,便是妖獸之間無法介入的斗爭了。

    那兩撥人得了喘息,立即馬不停蹄地逃命,即便還存著幾分坐收漁翁之利的心思,在見到兩頭兇獸之間爪爪見血,斷筋裂骨的撕咬搏殺時,全都嚇破了膽子,一門心思只想著如何盡快離開這里了。

    高階妖獸之間最原始的廝殺,絕非一般的人類修士能夠摻和的——特別是當他們格外惜命,連一丁點兒的代價都不愿意付出的時候。

    不慌不忙地等著那兩撥人靠近,鐘離晴心中默數三下,在與那些人擦肩而過時,只聽“轟隆隆”幾聲巨響從那狍鸮的腦袋里炸開——鮮血四濺,火星嗶啵,伴著那兩頭兇獸憤怒的嘶吼,那幾個本來還打算暗中出手順便解決掉鐘離晴的人立時什么都顧不得了,撒腿就跑,生怕被那兩頭兇獸盯上。

    而鐘離晴也勾了勾唇,拉著夭夭和席御炎的手便跟在了奔逃的大部隊之后,一人拍了一張輕身符,也不去管身后的狼藉,只專心跟著那幾個魔修——只有他們知道正確的地圖,跟著他們才能離開這地宮……或是找到通往秘藏的路。

    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的夭夭幽幽地看了一眼鐘離晴,目光在她背上來回掃過,心底除了疑慮、擔憂,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惱怒。

    她以為這個冷漠寡情的姑娘最是謹慎,也最是理智,卻不料她竟然擅自就改變了計劃,幾乎是將自己暴露在這兩撥人的眼下,與他們正面杠上,一個不好,極有可能被兩撥人聯手對付。

    夭夭覺得,鐘離晴會這樣做,很大一部分原因卻是為了不讓席御炎再回到那些宗門師兄弟身邊,也為了不讓她難做——不僅能夠護著她,若是之后僥幸脫身,也能將事情都推到自己的頭上,不讓這姑娘沾到半點臟水。

    呵,她對這姑娘倒是體貼得緊。

    想到自己方才有些難受,鐘離晴便如臨大敵地將她扯到一邊,掌心相抵地渡氣,雖然一臉的不情愿——莫非也是怕被這姑娘誤會?

    嘖,這般差別對待,換了誰都不開心,更何況是從來都心高氣傲,被人捧上了天的夭夭。

    這種落差,只有她自己能體會了。

    若說鐘離晴怎么會放棄一貫的謹慎,故意蹚這趟子渾水,除了她對那個讓夭夭勢在必得的寶物有些好奇以外,心里對這地宮的由來和秘密也頗感興趣——恐怕夭夭怎么都想不到,之前鐘離晴便利用趴在地上尋找機關的機會,趁機在入口處布設了一個小型的傳送陣,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靈石,就能離開這里。

    鐘離晴對自己的陣法造詣很有信心,因而才有底氣陪著這些人在這里折騰。

    不過,時間也不能耽擱太久,畢竟,她記得那阿穆說過:還有另外幾撥天魔宗的弟子正在趕過來,若是讓這群魔修集合,即便加上這些太乙宗的弟子,在這有陰煞之氣加持的地宮里,她們決計討不了好。

    隨著那群魔修看似慌不擇路地逃跑,鐘離晴卻能感覺到她們正離陰氣最重的中心越來越近,她也能感覺到夭夭隱隱的異樣,不由偏頭看了她一眼——狀況似乎不太好。

    為了不讓席御炎察覺到不妥,鐘離晴隨即放開了她的手,而后開始不著痕跡地給夭夭輸送靈力,心里卻擔憂起來:自己雖然靈力充沛遠甚過普通的金丹初期修士,就算是金丹中期也有一拼之力,可是與這個修為深不可測的妖女所需要的補給相比,卻是杯水車薪。

    鐘離晴真怕她一個發狂,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吸氣;卻更怕她控制不住,將自己給吸死了……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管她什么血咒不血咒的,縱是拼著一死,她也一定要拉對方墊背。

    不知跑了多久,感覺身后已經沒有那股子教人膽戰心驚的威懾了,而那幾個領路的魔修也終于停了下來,轉過身惡狠狠地看著一直綴在他們身后的數人——看來,危機過去,便要開始繼續之前沒解決的紛爭了。

    鐘離晴正想著是繼續當一回和事老,還是等他們斗得兩敗俱傷后再出來撿個便宜,忽然間,鼻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教她背脊一僵,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這種香味,打死她都不會認錯,正是她苦苦尋覓的離殤草的氣味。

    離、殤、草!

    那個害死阿娘的兇手身上,一模一樣的味道。

    “他……是誰?”鐘離晴聽見自己仿佛冷靜地問著席御炎。

    后者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是自己的同門師兄,壓低了聲音與她說道:“那是柳子沾柳師兄,是我們宗門柳長老的子侄,也是最得寵的弟子之一,他……”

    席御炎后來還說了些什么,鐘離晴已經聽不見了,她慢慢抽出了絕螭劍,眼睛在一瞬間燒紅,好似被血色浸染,除了那個青年,再也看不到其他——絕螭劍上的紅寶石也像是受了她的心緒影響,驀地閃過一道紅光,瑰麗中更透著一絲妖冶。

    夭夭和席御炎兩人都不曾預料到鐘離晴竟是冷不丁閃身到了那柳子沾身后,一劍刺了過去——帶著滔天的恨意。

    若說她有理智,卻不分青紅皂白,就這么不管不顧地動了手;可若是說她全然失去了理智,卻還記得避開要害,只朝著他腹腔最柔軟的地方刺去——既想著留下他的性命,卻又要他也嘗嘗那種切膚之痛。

    她這一擊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包括那個被她一劍刺穿腹部的柳子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