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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闋晴辭賦誰知_第52章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你心里明白,她不會害你。

    ——那又如何?左右是個負累, 斷了也好, 專心修煉復仇。

    ——終有一天, 你會后悔的。

    ——不,你注定是個孤家寡人。

    “夠了。”鐘離晴甩了甩頭, 將腦海中臆想的對話趕走, 神色轉(zhuǎn)換,再次堅定下來,低頭看向氣息微弱但仍然有一絲呼吸的尤楚鶴, 仿佛找到了紓解滿腹抑郁的辦法。

    她撩起衣擺蹲了下來,免得沾到淌得滿地的血跡, 將“這鮮血該給嬴惜打包著路上喝免得平白浪費”的念頭掐滅, 饒有興致地朝僵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尤楚鶴笑道:“別裝了, 我知道你已經(jīng)醒了,不是么,尤兄?”

    在對方的氣息有一瞬間的停滯時,輕笑一聲,手掌虛虛地騰空在他被刺入玉簪的位置, 一點點續(xù)勁,控制著那支玉簪緩緩地退了出來——這比猛然扎進去更教人痛上百倍,是以尤楚鶴的額上一下子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也終于忍不住睜開眼。

    對上鐘離晴冰冷的眼神,初時的憤恨也不由化為哀求。

    ——這小子是個惡魔,不折不扣的惡魔。

    “嘖,這就受不住了?”鐘離晴像是沒有發(fā)覺尤楚鶴眼角的淚光似的,繼續(xù)慢條斯理地控制著玉簪,一點點折磨著對方,擊垮他的心理防線,“我有數(shù)百種方法,讓你感受比這還要千百倍的痛苦,若是這點都吃不消,可真是太教我失望了……畢竟,若不是托了尤兄的福,我也不會差點被那些冰火踏云駒撕成碎片呢。”

    將那枚玉簪徹底抽了出來,又循著尤楚鶴的膻中xue,緩緩地刺了進去:“你說,我要怎么回報你呢,尤兄?”

    尤楚鶴被動承受著巨大的痛楚,想要求救,卻動彈不得,想要求饒,卻也是有心無力,只能不斷眨著眼睛,試圖引起這惡魔的注意,好給他一個開口的機會——只要能夠停下這折磨,他做什么都愿意。

    看懂了他的眼神,知道鋪墊已經(jīng)做得足夠,該是時候收網(wǎng)了。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機會,下面問你的問題,眨一下眼睛為是,兩下為否,若是答得我滿意了,便留你一條性命,如何?同意的話,就眨三下。”鐘離晴雖是笑著的,眼中卻冷得能淬冰似的,教尤楚鶴不由膽寒,并不敢耍花樣,連忙眨了三下眼睛,只希望這惡魔快些問完,好放他一條活路。

    “這二十人的名額,尤百川是能夠插手的,對么?”想了想,鐘離晴先問道。

    尤楚鶴眨了一下眼睛。

    “你們所做的勾當,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那尤百川的院長之位,可還坐得穩(wěn)?”

    這次,尤楚鶴頓了片刻,才緩緩眨了兩下。

    鐘離晴滿意地點點頭。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你們叔侄的通訊,可是通過這面鏡子?”鐘離晴從他腰間摸出一面鏡子,笑盈盈地問道。

    在尤楚鶴極快地眨了下眼睛以后,她忽然收起了笑,一臉遺憾地搖了搖頭:“我本來是要放過你的,可是你的回答卻教我不太滿意……有什么冤屈,去了地府以后,盡可以向閻王告狀——只管報我秦衷的名字便是。”

    說著,便將那支玉簪狠狠扎進了他的心臟。

    幾息之后,尤楚鶴便徹底斷了呼吸。

    沉沉地吐了一口濁氣,鐘離晴激活了那面?zhèn)饔嵉溺R子,在那個低沉的男聲響起時,急切地說道:“院長不好了,尤少爺他,他死了!”

    “你說什么?”一聲斷喝之后,不過數(shù)十個呼吸,那尤百川便出現(xiàn)在了寢房中,面沉如水地盯著坐在八仙桌邊靜靜等候的鐘離晴。

    “學生秦衷,見過院長。”仿佛沒有被對方身上刻意散發(fā)出的元嬰修士的威壓所影響,鐘離晴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行了個后輩禮。

    “怎么回事?鶴兒他……”尤百川瞥了一眼地上還沒冷透的尸體,眼中的震驚在瞬間收斂起來,看向鐘離晴的目光卻帶著懷疑的涼意,“你且說說,他是怎么死的?”

    “院長容秉,”鐘離晴微微醞釀了一番情緒,而后便繪聲繪色地與這疑心病極重的老狐貍講起了編好的說辭,“學生與舍妹正在演武場散步,誰知飛來橫禍,舍妹竟教歹人擄走了,學生一路跟著她回到寢房,卻發(fā)現(xiàn)那歹人已經(jīng)將尤兄加害,逃之夭夭……六神無主之下,這才聯(lián)系了院長,還請您替舍妹與尤兄做主。”

    這番說辭自然是漏洞百出,推敲不得,但鐘離晴從來沒有指望能夠騙過尤百川這老狐貍——她要的,只是一個交易的借口罷了。

    “歹人?什么歹人?”尤百川轉(zhuǎn)眸定定地看了一眼,陰陽怪氣地問道:“你就是那個秦衷?秦惜是你meimei?”

    “正是學生。”鐘離晴彬彬有禮地回答,心里卻在為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屑:侄子就死在眼前,第一反應卻不是追究侄子的死因,反而計較起了不相干的事,可見這些世家豪門中的親情竟是淡漠致斯。

    “你說的,可是真的?”尤百川似笑非笑地看著鐘離晴——雖說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只是根據(jù)尤楚鶴身上的傷口推斷,那手段雖然殘忍,但除了他喉間那個血洞,以及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色,其他的卻并不能證明兇手的身份。

    作為最后一個出現(xiàn)在兇案現(xiàn)場的人,也是第一個報案的人,鐘離晴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更別說尤百川還抱著將他一并解決掉的打算,最好是能夠?qū)⑴c她關系匪淺的敖家也拉下這趟渾水……

    大概也能猜到幾分尤百川的心思,鐘離晴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說道:“學生雖說只是一介散修,來信都的路上卻遇著了一個前輩高人,于煉丹一道上頗有造詣,不僅教會了學生煉丹的要訣,更給了學生一張破魔丹的丹方——想來那魔教歹人定是偷聽到學生與舍妹的談話,起了貪念,這才下此毒手。”

    “破魔丹?”尤百川瞥了她一眼,有心想要詢問,卻又不愿在她面前表露自己的無知,便只是端著一張臉,裝作略感興趣地反問。

    “不錯,正是傳說中比破障丹更厲害,能夠消弭心魔,幫助元嬰修士進階的極品丹藥。”鐘離晴順勢接話道。

    “你說什么,破除心魔?助元嬰進階的丹藥?”尤百川臉色一變,忽而搶步到鐘離晴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湊近她面前,神色幾近癲狂地質(zhì)問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如有半句謊言,就叫秦衷灰飛煙滅,不得好死!”鐘離晴一邊趁其不備,將一道靈氣打入玉簡,刻錄下她被尤百川所制的景象,一邊毫無心理負擔地用著秦衷的名字立下毒誓,倒是教那尤百川清醒了幾分,半信半疑。

    他是元嬰修士不假,卻在初期徘徊了數(shù)百年不得寸進,比起那些早就進階到中期乃至后期的同輩要遜色得多,若非如此,莘元學院又怎么會一直在五院中墊底?

    這是他的一塊心病,折磨至今,儼然成了他的心魔。

    鐘離晴的話無疑戳中了他內(nèi)心最深的隱秘,讓他陡然間升起了一絲希望,就像快要溺水的人看見了一塊浮木,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手。

    所以,他暫時壓下了對鐘離晴那番說辭的懷疑,轉(zhuǎn)而和藹地問道:“秦生,那位前輩既然給了你丹方,那你可有好好保管?此事關系重大,你怎能輕易與老夫透露?”

    實則心里巴不得鐘離晴快點交出丹方,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將她滅了口。

    鐘離晴早就防著他這一招,神色不變,自然地點了點頭:“院長言之有理,那位前輩也是這樣囑咐晚輩的——他擔心晚輩年歲尚輕,教人哄騙了去,修為也不高,保護不了這丹方,于是便將那丹方藏在某處,只等晚輩加入宗派,筑基成功之后再去將那丹方取來,獻給宗派的師長,求得庇護。”

    “原是如此,你的這位前輩還真是……心思細膩,極會盤算。”尤百川聽她這么一說,心頭的火熱終是熄滅了不少,開始冷靜地思考起來,“如你所說,你的那位前輩既然有破魔丹的丹方,緣何自己不煉制?又要你去獻給宗派的師長?他如今人在何方?既然是秦生的長輩,便將他接到學院里來,好生侍奉如何?”

    “唉,實不相瞞,學生原也是作此打算,只是那位前輩在秘境里叫人暗算,受傷極重,已經(jīng)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全靠著服用續(xù)命丹拖著,躲在某處潛修,只等著學生修為大成,好將衣缽傳給學生——只因?qū)W生修為太低,所以想讓學生先去宗派里歷練一番,再來繼承那些丹方,也能得心應手些。”鐘離晴這番說辭看似平淡,卻透露出幾個重點:一是那前輩命不久矣,全靠靈丹續(xù)命;二是這前輩躲在某處,輕易尋不得他的蹤跡;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需要鐘離晴加入宗派,提高修為才能繼承這丹方。

    尤百川這種老狐貍自然能聽出言下之意。

    鐘離晴提到的破魔丹,他沒有聽說過,卻極為眼饞,而鐘離晴后來又提到的續(xù)命丹更是讓他心中貪念大熾,差點蓋過了理智。

    激動過后,他對鐘離晴的懷疑便更深了——這懷疑卻在鐘離晴奉上一只白玉匣子以后消弭了大半。

    因為鐘離晴對他說:“這枚破障丹,是前輩賜給學生的,只等著學生筑基成功以后去找他。”

    這枚破障丹的成色和功效,比他當年服用的還要好上數(shù)倍,若不是他已經(jīng)修成了元嬰,再也用不上這破障丹,還真想從這小子手里搶過來呢。

    ——當時席御炎煉制了這枚丹藥,卻因為鐘離晴為她打通了五行通脈而無需靠丹藥晉級,在鐘離晴要離開以前,更是連同著易容丹在內(nèi)的好些珍貴丹藥一股腦兒都塞進了鐘離晴的乾坤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