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去年雙胞胎制作的花燈，曹覓無比肯定，如果讓雙胞胎參與進來，那么純粹就是浪費材料了。

    于是她蹲下身朝兩人勸道：“對聯(lián)寫完可是要貼在房間外面的。

    “讓王爺幫你們寫，到時候貼出來才氣派啊！”

    搬出戚游果然很有用，雙胞胎想了想，轉(zhuǎn)頭纏著戚游去了。

    戚游淡淡往曹覓那邊瞥過去一眼，看著旁邊紙上的對子問道：“這些是誰寫的？”

    曹覓回答道：“有幾個是我寫的，但是大部分是我托人，請幾個孩子的林夫子和狄夫子幫忙想的。”

    林以和狄哲可以說是目前城中文化水平最高的兩個人了，曹覓想要對子，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這兩人。

    而如今看那些對子，曹覓也知道自己的決定沒錯——

    即使她要求所有的對子都必須是應節(jié)且喜慶的，林以和狄哲還是能在這個基礎上寫出自己的風格。

    林以之前當過官，又被貶謫，心中記掛著還是社稷。他寫的對聯(lián)中，“天下春”、“家國興”這種文字出現(xiàn)的頻率極高。

    而教孩子們畫畫的狄哲就沒有這么高的志向了，寫的對聯(lián)充滿了日常生活中的意趣。

    曹覓覺得林以寫的可能更好一些，但是她更喜歡狄哲對聯(lián)中描繪的農(nóng)家閑適、雞足豚肥的景象。

    至于曹覓自己寫的那幾條——

    就是在自家空間院子里的幾幅對聯(lián)上抄的。

    她把這些抄出來，就是想著給兩位夫子做個參考。

    此時見戚游定睛品味著她抄出來的對聯(lián)，曹覓便有些不好意思。

    她嘗試著轉(zhuǎn)移開話題：“咳咳，王爺，要不您也想幾個對子？

    “我之前是見您忙，所以不敢勞煩您。但是您的文采，比起兩位夫子，顯然也是不遑多讓的。”

    戚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提筆寫了起來。

    城中的百姓那樣多，需要的對聯(lián)數(shù)量也不少。王府中戚游和戚瑞兩人寫的這些，最后都用在內(nèi)城和幾處軍機院落了。

    曹覓另外找了寫字好看的周雪等人，為外城的人將對聯(lián)寫好。

    出乎她意料的是，對聯(lián)造成了比她預料中，更加強烈的影響。

    韓甲帶著幾個青壯，往物資點領了幾筐對聯(lián)和米糊，運送到他們住所附近的一處工作間。

    工作間中，一群身形消瘦的盛朝遺民圍坐在村長身邊，聽他口沫橫飛地講著當年的故事。

    村長神情激動地細數(shù)著自己父輩當年帶著村民們逃脫戎人追捕，在草原上尋找到生地的偉大往事。

    見到韓甲一行進來了，眾人才回過神來，紛紛上前來幫忙。

    “韓哥，韓哥，我來吧，你快去炕上烤烤火暖和暖和。”老五湊上前，接過韓甲背上的木筐。

    韓甲也不客氣，卸下肩上的重量之后，呵出一口寒氣，徑直往燒得正火熱的炕上行去。

    老五帶著其他人將東西搬過來，順口問道：“韓哥，這是啥？”

    “對聯(lián)、米糊。”韓甲介紹道：“容關管事說，這些就跟桃符差不多，要咱們各自領一對回去，就掛在自家大門兩邊。”

    眾人聞言，皆點點頭。

    村長直接拆開了一副，隨即驚訝道：“哎！上面有字！”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對聯(lián)，隨口問道：“這寫的是什么意思啊？”

    跟著韓甲過來的一位小管事看了過來，回答道：“和順一門有百福。”

    村長聞言，點點頭“嗯”了一聲。

    管事觀察著他的神色，覺得他應該沒有聽懂，便解釋道：“這是一句很好的吉祥話。把它貼在門外，可以和和順順，廣納福氣。”

    這一解釋，眾人便都明白過來了。

    大家開始稀罕地湊過來，用一種看珍寶的目光看著這些對聯(lián)。

    “哎呀……這可是紅紙啊，讀書人才用得起的東西。”有人說道：“比之前做燈彩的那些紅紙厚多了！”

    “這些字也要好看了！咳咳……雖然我看不懂，但確實太好看了。”

    眾人贊嘆之余，突然聽到村長嘆了一口氣。

    他摸著手中的對聯(lián)，對管事問道：“我們這群人滯留在塞外這么久，原來中原那邊已經(jīng)多了這許多我們父輩也未曾聽聞過的東西。”

    他搖搖頭，有些沮喪道：“看來我們確實是拋棄太久了……”

    屋中眾人都是幾個月前才被救回來的盛朝遺民，對著他這番話十分有感觸。

    所有人傷感著，周圍的氣氛瞬間沉重了下來。

    “可不是這么一回事！”管事連忙說道：“你們想到哪里去了，中原那邊哪里有這些東西？”

    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過來，管事抓緊時間解釋道：“這可是王妃前幾日才命人做好的東西，南邊的人見都沒見過呢！”

    他捏著一紙對聯(lián)，道：“這紅紙，要不是王妃送來，別說你們，我這個往常住在康城的，都難見到。”

    村長一行聞言，驚訝得嘴巴都閉不上了。

    “真，真的啊？”村長確認道。

    管事猛一點頭：“您老放心吧，我可不會說瞎話！”

    眾人面面相覷，原本的沉重氛圍一掃而空，屋中人人都帶著驚喜之色。

    村長將對聯(lián)摟在懷里：“哎！那我得趕快回去！

    “這是咱們拒戎獨一份的東西，可得早早貼上去。

    “對了，管事，這兩條上面是什么意思來著？您再跟我說一次！”

    其他人也挑好了東西，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

    “哎，慢慢來，慢慢來。”管事連忙拉著韓甲幫著維護現(xiàn)場的秩序，“我每一個都會看的，你們要不先回去貼上吧，待會我挨個過去告訴你們。”

    有了他這個承諾，心急的人果然直接離開去忙活了，屋內(nèi)瞬間空了下來。

    城中人熱情高漲，天黑之前，每扇門的兩邊，幾乎都貼上來紅紙黑字的喜慶對聯(lián)。

    隔日，曹覓甚至聽說，有些人太稀罕這東西，不舍得將它們貼到門外，夜里還提著燈出去查看了好幾回，就怕對聯(lián)被風吹破。

    如此一遭，也為拒戎的歷史再添了一樁美談。后來，當城中的百姓隨著北安王的勢力擴張，蔓延到整個中原大地，甚至異邦的時候，對聯(lián)也跟著傳播了出去。

    后代人說起對聯(lián)，都繞不開拒戎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地方。

    ——

    正月里的喜悅持續(xù)了很久，特別是住在外城區(qū)的盛朝遺民，似乎要把之前損失的都補回來一般，即使?jié)u漸開始復工了，也掩不住面上的喜氣。

    曹覓見到雪開始化了，開心之余，也開始掰著手指計算起戚游要離開，前往封榮的時間。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北安王還未離開，城中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臣，領旨。”拒戎城南城門，戚游行了一個大禮，接著便接過傳旨太監(jiān)手中的圣旨。

    “王爺快請起！”將必要的流程走完之后，傳旨太監(jiān)滿面笑意地將戚游扶了起來。

    他摸著戚游的手臂，神態(tài)中的神氣與輕蔑紛紛從道道褶子中擠壓出來，看起來十分滑稽：“往后，老奴的身家性命可得仰賴于王爺了，王爺可得上心著些！”

    “李公公，哦，不對，如今應該稱你為李監(jiān)軍了。”戚游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臂掙脫出來，轉(zhuǎn)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監(jiān)軍這邊請，城中已經(jīng)為您備下了接風宴，還請監(jiān)軍賞臉。”

    “嘿嘿，好，好呀。”李公公點點頭，“老奴自小在京城周邊長大，還從未見識過塞外這種貧苦地方的宴席呢。

    “王爺有心了，走，走，咱們一起過去瞧瞧。”

    戚游斂眸頷首，當先一步走到前頭，為身后眾人帶路。

    在李公公和他一眾侍從看不到的地方，北安王的臉色驀地陰沉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章。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棠梨4瓶；沉2瓶；孤月曦寒、松果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14章

    監(jiān)軍一職自古有之, 可能由于朝代不同，名稱和權限有所變化。但歸根結(jié)底，它的存在, 就是君王加強對邊疆戰(zhàn)事控制的一種手段。

    五十年前塞外五城失陷那場戰(zhàn)事過后, 盛朝的皇帝受了極大的驚嚇，監(jiān)軍的職權一度被提高，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直到近些年，太平日子過久了，那日日擔驚受怕的記憶漸漸淡去, 情況才稍有好轉(zhuǎn)。

    但事實上，由于只需要直接對皇帝負責，監(jiān)軍, 依舊能夠動搖軍中統(tǒng)帥的決定。

    晚宴過后, 戚游回到房中。

    曹覓早就在等著他，見他進門, 便迎了過去。

    戚游不常飲酒，但酒量尚可，此時面色發(fā)紅，但神態(tài)看著還算清明。

    “沒事吧？”曹覓上前攙扶住他：“喝多了嗎？”

    搖了搖頭，戚游接過她手中的濕帕，自己擦了擦：“沒事。”

    曹覓便舒了一口氣。

    按理來說，北安王妃是需要同北安王一起前往接旨，并出席接風宴接待客人的。

    但是戚游在三天前接到消息之后，直接令曹覓裝了病。

    他事前沒有接到自己屬下的消息, 料想來者不善，也不想讓曹覓與他到前面虛與委蛇，免得回來還倒了胃口。

    洗漱更衣過后，戚游捧著醒酒茶坐在榻上發(fā)呆。

    “情況……很不妙嗎？”曹覓小心翼翼問道：“我聽下面的人說，傳旨的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為了監(jiān)軍而來。”

    “對。”戚游回答道。

    回憶著記憶中那些監(jiān)軍的模樣，曹覓道：“哎……那邊究竟是怎么想的？

    “行軍打仗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還要派個什么都不懂的人來指手畫腳，干擾王爺?shù)臎Q定！”

    見她滿臉與自己同仇敵愾的表情，戚游按捺不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