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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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這種情況下將他們都聚集起來,還保全住他們,本事應當是有的。”戚游一字一頓道:“但你的眼界太小了,明明已經掌握了各方的消息,卻從來沒有想過更好地利用它們,為自己謀利。” “呵。”羅軻冷哼一聲,目光變得冷寂,“你說起來倒是容易……怎知我早沒有嘗試過?” 戚游看著她:“……那你愿意再嘗試一次嗎?” 羅軻抹掉眼角滲出的淚花,道:“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你想要我們怎么做?” 戚游緩緩道:“那些孩子我會負責送到遼州,給他們找到可以安頓下來的地方。 “你和你手下的人,在拒戎城被收復之前,留在城中幫我收集相應的消息……當然,我的人會留下接應你們,必要時候保證你們的安全。” 這句話中的信息量太大,羅軻一時愣在了當場。 半晌后,她直著眼睛,愣愣問道:“拒戎城……被收復?” 突然,她控制不住“呵呵”地大笑了起來,笑得東倒西歪,不得不扶著旁邊的桌子才能讓自己站定:“要……要花多少時間?我下輩子能看到嗎?” 戚游輕吐出一口氣,道:“最遲……三年。” 羅軻停下了笑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戚游知道她聽懂了,轉頭朝外面喊了一聲:“戚三。” 接著,在羅軻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三個男子破窗而進。 戚游道:“也讓你的人出來吧,我們重新談一談。” 羅軻身體一震,驚疑不定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幾個人。 回過神來后,她似喜似悲地“哼”了一聲,終于還是聽從戚游的吩咐,將張望鄉和原先藏在屋里的兩個人喊了出來。 …… 這一場談話一直進行到東邊泛起了亮光,一夜無眠的戚游帶著戚三,準備先回去,繼續扮演好奴隸的角色。 “沒想到一群乞兒,竟能引出這樣的勢力。”戚三跟在戚游后面,語氣十分輕松,“我們之前還在苦惱城中安插不進人,如今卻能得到這樣的助力,當真是天助王爺!” 戚游的面色并不好看,只蒙頭走在前面。 戚三察覺到他的不悅,有些詫異地問道:“王爺?您是覺得她們……有問題嗎?” 戚游搖了搖頭。 兩人繼續悶頭向前走著,半晌,戚游突然壓低聲音,朝著身后的戚三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我看起來……像沒開過葷的模樣?” 戚三一愣。 他隨即想起來,這句話是之前羅軻準備色誘戚游時,調侃戚游的一句話。 戚三立即對道:“怎么可能?那羅軻以色侍人慣了,王爺無需同她一般見識。 “您與王妃關系和睦,膝下已經有三位文武雙全的小公子,怎么可能是她說的那樣?” 戚游皺起眉頭,計算起自己上次“開葷”的時間。 倏爾,他冷冷笑了一聲,直接將這筆賬記到了曹覓頭上。 —— 北安王妃打了一個噴嚏。 “王妃?”東籬擔心地喊了一聲,“快入冬了,可是受了寒氣?” 曹覓搖搖頭:“地龍已經燒起來了,屋子里面這樣暖和,這么可能受了寒氣。” 她清了清嗓子,不在意地說道:“也許是家里哪個熊孩子在惦記我呢,沒事,你繼續說。” “嗯。”東籬點了點頭,繼續向她匯報起近期的事宜。 “……羊毛坊那邊,近來收留了一個逃婚的女子。”東籬說道:“南溪來信,讓我問問您的意見。” “逃婚女子?”曹覓有些詫異。 東籬點點頭。 她遞過一封信件,解釋道:“南溪在信中敘述得極為清楚,王妃要不要親自看一看?” 曹覓一邊頷首,一邊接過了南溪的來信。 事情還要追溯到幾天前。 前幾天,秋收的事宜告一段落。在山莊中忙活了好一陣的女工們,在吃完豬rou紅薯宴之后,便回到了羊毛坊內。 那一天,天氣晴朗,坊中一個小管事發現一個形狀凄慘的女子在工坊附近徘徊。 她以為那是一個乞丐,便回坊中取了幾個麥餅,準備施舍予她。 但來到女子旁邊說明來意之后,女子居然卻拒絕了她送出的糧食。 “你……我看你面容憔悴,應當是幾天沒吃過東西了。”小管事有些疑惑不解,“不管如何,這些東西你先收下吧。” 那女子抱著自己的手臂,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盡管如此,她依舊搖著頭道:“謝……謝謝小娘子……只是我,這些東西給我吃了,也是憑白浪費。” “哪里就算憑白浪費了?”小管事著急之余,還有些好笑。 她是最早一批從容廣學堂中“畢業”的學生。 由于年滿十五了,在學完基礎的字詞數算之后,她便被派到羊毛坊,做起了小管事。 盡管學識不算深,但此時勸說起一個女子,還是足夠用的。 她道:“糧食做出來就是給人吃的,只要它們能給予你溫飽,那便不算浪費。” 女子看了看她,片刻后喃喃道:“我……我知道。 “但……但是我就快要死了,實在沒有必要吃這一兩頓了。” “什么?”小管事大驚失色,“你莫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女子望著工坊前頭的河流,幽幽地搖了搖頭。 接著,她轉頭對小管事說道:“我原本,想著尋個清凈的地方,安靜地尋了死。這才憋著一口氣,從河流上面跑到這下游來,不想污了大家明年灌溉的河水。 “沒……沒想到,如今此處也建起了這么多屋子……我,我想著也許該另外尋個地方!” 此處是這條河流的下游,原本這片空地一直是荒蕪著的,但今年,曹覓派人在此處建起了造紙坊和羊毛坊,這才令這邊變了一番模樣。 “哎哎哎,你可千萬別!”小管事連忙拉住她:“對,這里如今是我們的地盤,你可不能在這里起這種輕生的念頭。” 女子想要掙脫她:“嗯,我原本是準備離開的,你,你放開我吧,我這就走。” “不行!”小管事搖搖頭。 她回過身子,朝著羊毛坊中喊了兩句,很快,兩個身體健碩的中年婦女應聲跑了出來。 她們三人合力,直接將女子“請”近了坊中。 傍晚,小管事帶著女子洗漱過一遍,便讓人從工坊中隨意取了一件羊毛衫與她換上。 坊中雖然燒起了火炕,但是羊毛衫穿著又暖和又綿軟,這些女子們已經習慣夜里休息前,就這樣松松套上一件。 女子進工坊前哭過也鬧過,等到洗漱完后,終于平靜了下來。 小管事的宿舍中恰好空著一個床位,便把她安排在了自己的屋頭。 夜里,她詢問女子為何要輕生。 女子道:“我家爹娘要將我嫁給一位年過半百的鰥夫……換取他手中的聘禮。 “那鰥夫嗜酒如命,聽說又極愛虐待身邊的人,我……想到此后自己悲慘的日子,我便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越說越傷心,到后來,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留了出來。 宿舍中的女子們聞言,紛紛感慨地勸說了幾句。 她們這個宿舍都是未婚的女子,乍然聽到現實的世態炎涼,不免都十分同情女子。 小管事撇了撇嘴。 她畢竟讀過書,比其他人更有見識,聞言便道:“你那爹娘就不是個好的。那鰥夫能拿出什么聘禮?居然要你一個活生生的人去換?” 女子抹了抹眼淚,道:“我聽爹娘說,是一些銀兩,和兩套特別珍貴的毛衫。這種毛衫很稀少,是城中富貴人家才能用得起的東西!” “毛衫?”小管事有些奇怪地念叨著這兩個字。 “你說的,莫不是羊毛衫?”片刻后,她反應過來。 逃婚的女子點點頭:“對……聽說這還是進來才時興起來的東西,很是貴重。” “哈哈哈哈……”她這一肯定,整個屋子的女子們都笑了起來。 臉上還殘留的淚痕的女子迷惘地看著她們,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簡簡單單地一句話,竟引得方才還同情她的女子們都笑開。 坐在她右手邊的一個女工最先止住了笑聲,她指著小管事對逃婚女子解釋道:“啊,如果幾件羊毛衫就能換一個女子,那你都穿上我們小管事送的羊毛衫了,你該嫁的,應該是我們小管事!” 小管事也就是一個剛年過十五的姑娘,聞言也臊了起來,紅著臉與她爭辯:“亂說。” 逃婚女子這才反應過來。 她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的衣裳,又看了看周圍人身上的穿著,輕聲問了一句:“這就是羊毛衫啊?” 小管事點點頭:“對啊,你不覺得很暖和嗎?” 她拍了拍她們坐著的火炕:“當然,不只是羊毛衫的作用,底下燒火的火炕也很暖和。” 女子愣愣地點點頭。 她一直沉浸在悲傷中,在外面時就不知饑飽,到了工坊中,一時竟也沒反應過來坊中的溫度十分怡人。 小管事干脆道:“要不你留在這里吧,在這里,不管冬天多冷,都不會凍死的。” 她心思還單純,又道:“至于你父母那邊,干脆送兩件羊毛衫過去,就讓他們當做你已經嫁出去了,也是一樣的。” 她說得十足輕巧,但逃婚女子知道這并不是什么玩笑話—— 這樣一個比她還小兩歲的女子,輕易間就可以決定幾件,于她而言甚為貴重的羊毛衫的歸屬。 “我……我可以留下來嗎?”逃婚女子不可置信地詢問道。 小管事想了想:“不知道哦……我們羊毛坊內還沒有招收過外面的人呢。” 在女子失望的眼神下,她又道:“不過,可以問問南溪管事,她肯定知道。” 她對著女子笑道:“南溪管事人很好的,她肯定愿意收留你,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