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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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字?”她這話一出,身后的戚瑞也瞪大了眼睛。 “嗯。”曹覓指了指旁邊的一根小樹枝,說道:“用樹枝可以在沙盤上劃下痕跡,這里的孩子就用這種東西代替筆墨,習字念書。” 經過她解釋后,兩個孩子終于明白了這東西的用法。 戚安用樹枝在一個沙盤上勾劃了兩筆,之后便興致缺缺地放下:“不好玩。” 他往四周環顧,再沒看到能讓他感興趣的東西,便又問:“為什么不直接用筆墨,還要用這些麻煩的東西。” 曹覓嘆了口氣,揉了揉他的發頂:“你以為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你們一樣,用得起筆墨紙硯嗎?” 戚瑞和戚安同時朝他看來。 曹覓想到“何不食rou糜”這個典故,笑了笑:“還記得我曾經與你們講過的那個故事嗎? “富人的孩子到窮苦人家去生活,卻覺得那戶貧苦的人家比他們生活得更好,能住在平原上,從河流中取水,用星光照明。 “但現實中,這樣的生活哪有說起來那樣美好?這里的許多孩子,跟你們一樣習字讀書,但他們其中大部人窮盡這一生,可能都買不起瑞兒房中的一塊徇硯。” 戚瑞和戚安對視一眼,安靜著沒有開口。 曹覓突然覺得這也許是一個好機會。 這兩個孩子心氣都非常高,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對著這個世界的認知僅限于北安王府邸的天空。 也許趁著這個機會,可以讓他們認識一些全新的東西。 另一邊,戚游也是這么想的。 他費了一番功夫,終于穩穩地坐在了烈焰背上。 此時,烈焰身上還沒有馬具,它不太適應背上坐著一個人,幾次三番想要將戚游掀下。 戚游安撫地摸了摸它的耳朵,讓它安靜了下來。 他轉身去看被侍衛抱在懷里的戚然:“過來,爹爹帶你跑一圈。” 小胖墩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驚恐道:“我不要。” 他方才被侍衛抱著,親眼目睹了一番戚游馴馬的英姿。 看到戚游好幾次差點被烈焰直接摔下來,戚然嚇得心驚rou跳。 戚游蹙眉,對著自己這個膽小的孩子有些頭疼。 他道:“不要怕,爹爹當然是能確保你的安全,才讓你一起上來的。” 戚然扁著嘴。 其實他不同意也沒用,抱著他的侍衛已經按照戚游的指令,將他抱到了馬邊。 烈焰突然對著他噴了一口氣,狀若恐嚇,戚然原本伸出手等待著戚游將他抱過去,此時被馬嚇了一跳,又縮回去,緊緊揪住侍衛的衣領子。 戚然嘆了口氣,直接伸手把他“扒”了下來。 戚然掙扎一陣,及到被放到馬背上,終于安靜了下來,扮起了鵪鶉。 “這樣膽小,長大了怎么辦?”戚游在他頭頂念叨了一聲。 戚然看著懸空的雙腳,帶著哭腔道:“娘,娘親說,我還小呢……” 戚游不理會他的辯解,一夾馬腹,驅使著烈焰小跑了起來。 他小時候也是被自己的父親這樣帶上馬,從害怕到興奮,至此愛上了馳騁的感覺。 他覺得,戚然雖然看著性子膽小軟和,但必定也是同他一樣的。 所以跑了一圈之后,他將一臉呆愣的戚然抱了下來時,驕傲地詢問道:“感覺如何?” 在戚游看來,戚然第一次體驗騎馬,騎的就是烈焰這樣當世難尋的寶駒,一定會萬分銘記這段珍貴的體驗。 但他想象中的橋段并沒有發生,在他懷中的戚然身子一震,似乎終于反應過來,“哇”地一聲便當場哭了起來。 看得出來,他確實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不一會兒,整張小胖臉已經被淚水沾濕了。 戚游看著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胖墩,有些頭痛地揉了揉額角。 他嘗試著安慰道:“別哭了,已經下來了。” “哇……”戚然根本不理會他,繼續哭得起勁。 戚游只能妥協道:“別哭了。你想怎樣?我帶你去找你娘親?” 戚然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聲,半晌,伸出圓手指了指前面波光粼粼的河流,道了句:“我……我想吃魚。” “想要吃到糧食,少不了一年的耕種。”曹覓將兩個小桶交到戚瑞和戚安手上。 學堂中的菜地是孩子們在照顧的,一應的器具也都是孩童版的大小。此時兩兄弟用起來,倒是剛巧合適。 戚安一會看看地里的青菜,一會看看曹覓,踟躕著不愿意下地。 另一邊,戚瑞倒是沒有多想。 他把這個當成是一個特殊的體驗,直接就開始動手,按照旁邊一個下人的指引,澆得有模有樣。 戚安見狀,終于也跟著動了起來。 很快,即使有人在旁邊護著,兩個孩子也累得直喘氣,好看的衣服上,還沾著星星點點的泥印。 也就是他們兩個成熟一點,如果換成戚然在這里,指不定已經哭著跟曹覓撒嬌了。 但戚瑞和戚安硬是咬著牙,把曹覓劃出來的一小塊田地都澆完了。 曹覓將他們的行動看在眼中,到底也有些心疼,但還是抓著機會問道:“是不是很辛苦?” 她又指了指那些在教室內用樹枝當筆練著字的孩子,說道:“這就是他們一天的生活。他們跟你們不一樣,每天讀完書之后,還要抽時間來照顧這些菜地。一株菜長成,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期間遭遇任何一點意外,可能幾個月的收成就沒有了。” “沒有了?”戚安瞪大了眼睛。 曹覓示意他回身,“看到那邊三顆倒下的蔬菜沒有?那就是你剛才燒水的時候,不小心踩到的。” 戚安扁扁嘴,看著那三棵菜,情緒明顯低落了些。 曹覓以為自己三言兩語間,他就已經明白了農耕的不易。 沒想到戚安沮喪過后,說的卻是:“我是第一次做,當然會有疏忽。” 他強調道:“不是我沒辦法做得比他們好!” 曹覓有些頭痛地看著他,不知道他這怎么又比較上了。 旁邊,戚瑞看著他,教訓了一句:“你也不需要同他們比。” “不。”戚安難得反駁了戚瑞一句:“別人能做好的,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用樹枝寫字,每天還給草澆水。” 他盯著曹覓,似乎在說自己并不服氣。 曹覓理清了他的腦回路,有些頭疼地道:“用樹枝和沙盤倒是不用了……娘親最近養了一盆燈籠果,如果你愿意的話,回府后我給你一盆,你幫我養著?” 戚安聞言點了點頭,道:“好!” 曹覓舒了一口氣,再也不敢讓他們留在這里,于是帶上兩兄弟匆匆離開。 半路上,他遇到抱著戚然回來的戚游。 三個孩子衣服俱都臟得不成樣子。不一樣的是,戚瑞和戚安身上的是泥點子,而戚然衣服上的黑漬看不出是什么東西,但隱隱飄出來一股烤魚的鮮香。 曹覓和戚游對視一眼,默契地安靜趕路,將三個孩子送到院落中,交給婢女們帶進去洗漱更衣。 送走了三個孩子,北安王和王妃在庭院中,齊齊松了一口氣。 戚游剛開口想說點什么,突然被旁邊的一點動靜吸引了注意力。 他移步往聲響發出的地方走,曹覓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原來,院落的一處小廂房中,有幾個泥瓦匠正在砌墻。 曹覓他們如今居住的這個院落是北寺帶著人新建起來的。作為北安王一家在山莊的落腳點,自然不能寒酸。 這一天下午,見他們暫時出去了,泥瓦匠們就準備在廂房里最后一點院墻建好。 沒想到,戚游和曹覓提前回來,恰巧趕上了他們干活的時候。 幾個正在砌墻的工匠,看到戚游和曹覓,紛紛放下手頭的伙計,朝著他們俯身行禮。 他們不知道戚游的身份,只一律將他們稱呼為“主家”。 知曉了此處的情況,曹覓以為戚游便會回去了。但她沒想到的是,戚游似乎被引起了興趣,提步繼續朝著工匠的方向走去。 工匠們見他過來,都有些不自在,戚游則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自己的事。 他在旁觀察著他們工作的模樣,對著跟上來的曹覓詢問道:“這就是你弄出來的……那什么水泥?” 他雖然不常在府中,但對曹覓做的大部分事情都了然。 曹覓點點頭。 戚游于是敲了敲旁邊一塊已經干透了的墻面,又問道:“它們干透了之后,就是這般模樣?” 曹覓回答道:“是。” 見他有興趣,曹覓干脆指了一個自己眼熟的泥漿工,與戚游介紹起了水泥的一些特性以及使用辦法。 “倒是同糯米漿差不離。”戚游聽完,盯著墻面,若有所思道。 忽然,他又問:“這水泥,每斤作價幾何?” 曹覓有些驚訝地眨眨眼,不相信戚游竟然會對這種東西的價值感興趣。 但她依舊快速心算了一下,如實回復道:“一袋水泥有近八十斤,一斤……十二個銅板左右。” 戚游點點頭。 他思考一陣,直接道:“你準備一千斤的分量,再尋幾個會用水泥的工匠,我的人十六過來,接上他們,往封平一趟。” 封平,就是戚游上次剛去過的那個關隘。 曹覓點點頭,記下了這個吩咐。她詢問道:“送往封平做什么?這些匠人各有所長,有的會造火炕,有的專門研究建房,王爺需要哪類工匠。” 戚游深深看她一眼,半晌道:“會修補城墻的。” 曹覓一愣,終于反應過來:“修補封平關的城墻?” 戚游點點頭。 曹覓突然有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