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瑯推門而入，卻笑了起來：“你沒有猜錯?！?/br>
    孫曉博皺眉，掏出了手機，打開了喵風網(wǎng)站：“臥槽……這太不要臉了吧？老霍！neng死他們！”

    顏蘇蘇湊過去一看，只見喵風的首頁上，出現(xiàn)了好多懸疑，而且處處對標《真相》，包括海報都有非常微妙的即視感，女主角站中間，酷炫的造型，顏值追不上顏蘇蘇，但打扮幾乎都和顏蘇蘇一模一樣，但孫曉博仔細一看，這些主創(chuàng)居然也不全是垃圾團隊，很多不說是圈里的大腕，但起碼也是有名有姓，做這些跟風……圖什么？！

    霍瑯卻很平靜：“能夠引領(lǐng)風向標，你作為主創(chuàng)，應(yīng)該感到榮幸?！?/br>
    孫曉博身為主創(chuàng)，簡直要嘔出一口血來：“喵風也太low逼了吧！再怎么粗制濫造，這些片子連拍帶剪，怎么也得半個月二十天……他們從一開始談判就沒安什么好心！”

    得不到獨播授權(quán)，就寧可不要，而是自己砸錢拍一堆……這種手段，孫曉博真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但看著那蹭蹭翻頁的評論，居然還真尼瑪有點效果，很多互聯(lián)網(wǎng)的觀眾一時搞不清楚情況，更不會知道一粒塵埃和視頻網(wǎng)站背后復雜的約定，都紛紛在問：“聽說這片子最近挺火的，沒來得及去電影院，怎么？網(wǎng)上能看了？”

    這些片子就像孫曉博說的，真不全是粗制濫造，早年也有些籍籍無名的團隊，人也是多年打磨過的，喵風出錢，讓他們拍，雖然節(jié)奏、劇情不如《真相》，但在網(wǎng)上，這是免費的啊，趁著《真相》的熱度，真是刷刷的。

    有的觀眾看過那個超長預告片：“咦，這怎么不太對啊，好像不是那個片啊?！?/br>
    但懸疑片，這個時候再不對，懸疑問題都已經(jīng)拋出來了，怎么也得跟著往下看了。

    霍瑯把孫曉博的手機一關(guān)：“行了，早點回去休息?！?/br>
    孫曉博憤憤不平：“臥槽，這口氣你咽得下？”

    霍瑯一笑：“這才哪兒到哪兒，而且，蘇蘇剛剛不是說的很清楚，這是可鴨的事情，你著什么急。”

    孫曉博一愣，咦，也是……反正有保底價格在，可鴨不管怎么著都得付一筆錢給一粒塵埃，再說，喵風這么干，可鴨咽得下這口氣？讓他們打去吧。

    孫曉博起身揮了揮手：“行吧，我先撤了?！?/br>
    霍瑯一看顏蘇蘇：“你不走？”

    顏蘇蘇舉手：“我有好多個觀摩問題！”

    霍瑯一看她手機上密密麻麻的問題，不由坐下來嘆了口氣，可鴨、喵風算什么，這才是真的祖宗呢：“只能問一個。”

    顏蘇蘇關(guān)上手機，想了想，才認真問道：“老板，你今天說，你是為了最大的投資回報率，但你的行為和邏輯出現(xiàn)了沖突哦，一樣的投資，包括時間金錢什么的，老板你在m國才更劃算吧？在國內(nèi)……”

    想到今天梁丘翼對信用的嗤之以鼻，想到喵風和可鴨的壟斷大戰(zhàn)，顏蘇蘇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的不適，糾結(jié)地皺起了自己好看的眉毛。

    原來是這個問題……霍瑯啞然失笑，一看時間，起身道：“走吧，我?guī)闳ヒ粋€地方，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的一半。”

    星寰廣場是星寰集團所在地，當然會有影院，而且所有設(shè)施都是國際一流水準，也是整個星影旗下地段最好、人流最多的影院之一。

    這會兒接近十一點，時間很不早了，因為《真相》即將下線，星寰廣場的星影地段優(yōu)越，依舊有很多觀眾排隊要看最后一場《真相》，他們中的許多人，看了也許不只一次，卻還是執(zhí)著地排隊要來看最后一場。

    顏蘇蘇有些好奇，難道老板要帶她去看電影嗎？

    霍瑯打了個電話，然后帶著她遠遠繞開了排隊入場的觀眾，顏蘇蘇身為女主角，要是像黃毛一樣空降在觀眾當中，肯定會引來混亂，這不是霍瑯的本意。

    霍瑯好像對這里有種奇特而又意外的熟悉，他帶著顏蘇蘇穿過曲折的消防通道，走到一扇封鎖森嚴的金屬門，霍瑯伸手在旁邊的機器上一按，“滴”地一聲掃描，門竟然開了，溫暖昏黃的古典壁燈嵌在墻壁上，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可以看得出來，這里少有人來，卻一直有人小心打掃，維護得非常整潔。

    顏蘇蘇跟著霍瑯走進去，身后的金屬門自動關(guān)上。

    霍瑯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面，漸漸地，顏蘇蘇隱約能聽到人聲。

    走廊很長，盡頭是一個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小房間，放著一張小沙發(fā)，顏蘇蘇已經(jīng)聽到了熟悉的電影片頭曲，她好奇地四處張望，卻一無所獲，她開口想問，霍瑯卻豎起了一根手指，讓她不要說話。

    然后，霍瑯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示意顏蘇蘇坐在旁邊。

    顏蘇蘇剛一坐下，眼前忽然一暗，她不由微微嚇了一跳，霍瑯卻禮貌地扶了扶她的肩膀，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你看。”

    顏蘇蘇好奇地睜大了眼睛，黑暗中，她的視力漸漸習慣，然后眼前簾幕緩緩拉開，她忽然就看清了前方……那是放映廳的觀眾席。

    她的前方，上面放映著虛幻的《真相》畫面，下面是真實的影廳，屏幕光線變化，映出一張張明明滅滅的面孔；

    《真相》里，越野出場卷起風塵，影廳里，觀眾們一邊喝水吃著東西和旁邊的人耳語幾句；

    《真相》里，保安端出的豬腳和死人手并排而放，影廳里，虛實光影映照下，一雙雙眼睛流露出隱約的震駭、恐懼與期盼；

    《真相》里，顏真刷然亮出解剖刀，雪白鋒利的刀刃劃過，將豬手漂亮的骨rou分離時；影廳里，那一張張面孔上流露出情不自禁的驚嘆……

    這一刻，看過無數(shù)次的劇情從來沒有像這樣吸引著顏蘇蘇，只是這一刻，她不是沉迷于《真相》本身，她沉迷于《真相》面前，光影變幻之下，那一張張真實的喜怒哀樂——

    每一次揭露出真相的一部分謎底，那一雙雙眼睛中的震撼；

    每一次劇情的反轉(zhuǎn)，那一張張緊張繃起的面孔；

    每一次更深入人物的內(nèi)心，每一張臉上，流露出來的惋惜、驚嘆、沉迷……

    《真相》的最后，當豬手的老婆死在血泊之中，最后露出的標記……真兇竟然還另有其人的時候，顏蘇蘇的視線情不自禁仔細逡巡在每一張臉上，在他們的臉上尋找釋然、滿足、意猶未盡，顏蘇蘇從來沒有這樣深刻地意識到，原來她在攝像機前的每一次回眸、每一次眨眼，都這樣深深地影響了這么多人。

    這是顏蘇蘇此生經(jīng)歷過的最高級別的閱片。

    霍瑯的輕笑在她耳邊響起：“這就是那一半答案?！?/br>
    第62章

    答案？

    顏蘇蘇回過神來，才恍惚想起自己的提問, 明明老板講究投資回報率, 為什么會選擇這個費時費力回報率并不算那么高的文娛行業(yè)……

    顏蘇蘇轉(zhuǎn)頭去看放映廳里漸漸散去的觀眾，他們一邊離去一邊還在討論著剛剛的劇情, 仿佛猶自沉浸在那個世界中。

    這一半的答案……實在太有說服力了。

    顏蘇蘇向來理性的大腦里, 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用語言去形象剛剛的震撼, 一個好的故事, 到底對所有觀眾來說意味著什么，如果要用理性去看, 他們的人生還是那樣, 也許不會發(fā)生什么大的變化, 可是看過他們的喜怒哀樂之后, 顏蘇蘇清晰地知道, 他們有什么已經(jīng)不同, 甚至顏蘇蘇自己, 也為剛剛看到的觀眾反應(yīng)而深深打動。

    就好像，進娛樂圈, 演戲拍片，除了賺錢攢科研經(jīng)費之外，還多了一些什么, 一些不允許她輕易慢待這些工作的理由。

    霍瑯合上簾幕, 打開燈，看到顏蘇蘇面頰帶粉、眼神發(fā)亮，他伸手在墻壁上摸索了一下, 竟然打開了一個柜子，摸出一瓶酒和兩個杯子：“要喝一點嗎？”

    顏蘇蘇的第一反應(yīng)是酒精對大腦有傷害，但是，興奮的大腦讓她向來理性決策的邏輯動搖了一丟丟，她居然可恥地猶豫了。

    霍瑯失笑，他伸手在柜子更深一點的地方摸索，竟然摸出兩個飲料盒子，上面還印著可愛的卡通圖案，居然是小孩子喝的某個老牌子牛奶，就是霍瑯自己看到，也露出一些意外。

    他遞過一個給顏蘇蘇。

    牛奶！富含酪蛋白、乳脂肪和多種礦物元素！完全不會有決策沖突！

    顏蘇蘇開心地插了吸管喝起來。

    霍瑯卻突然想到了什么，說了句“等等”。

    顏蘇蘇一怔，警惕地抱著牛奶：“老板你不會還沒給錢吧！”

    霍瑯翻著牛奶盒子的動作一頓，他懷疑自己現(xiàn)在在顏蘇蘇心里是個什么形象：“……日期挺新鮮?！?/br>
    顏蘇蘇放心地吸溜起來，然后她發(fā)現(xiàn)，霍瑯拿出的那瓶紅酒居然是開過的，里面的酒只剩下三分之一，看起來，不像是老板打開的……

    顏蘇蘇詢問：“老板，這是什么地方？”

    顏蘇蘇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房間，居然能看到觀眾的反應(yīng)，這里的布置溫馨低調(diào)，并不像那種對外經(jīng)營的場所。

    這里似乎讓霍瑯難得放松，他看著那盒日期挺新鮮的牛奶，居然遲疑了一會兒，也和顏蘇蘇一樣，插了吸管喝起牛奶來，然后他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小時候的口味……真的是太奇怪了，這么甜的牛奶，怎么會喜歡。

    霍瑯放棄了牛奶，打開了紅酒倒了一杯，啜了一口才漸漸恢復了表情：“國內(nèi)電影行業(yè)剛剛起步的時候，并不像現(xiàn)在這樣，互聯(lián)網(wǎng)這么發(fā)達，能第一時間收到觀眾的反饋，這個觀察室，就是用來細致地觀察整個影片過程中，觀眾的反應(yīng)。”

    這個習慣，甚至在星寰內(nèi)部，一直保留了下來。不過，很多影院可能不會建專門的觀察室，星寰的高層會選擇低調(diào)地坐在觀眾席，和觀眾一起看完一部影片的首映，就為了第一時間知道觀眾的反饋。

    “觀眾……就是一半的答案？”顏蘇蘇不禁問道。

    霍瑯端著酒杯靠在沙發(fā)上，笑了：“對，觀眾就是。如果說賺錢，這個世界上可以賺錢的選擇太多了，但是，錢，卻并不是這個行業(yè)最重要的?！?/br>
    顏蘇蘇：……

    老板這么摳門，居然說錢不是最重要的？！

    霍瑯看顏蘇蘇一臉的不相信，不由好笑：“那我問你，現(xiàn)在花錢，你能買到剛剛你看到的那些嗎？”

    那些光影之下的喜怒哀樂，栩栩如生就在眼前，那些真實的情緒，多少錢也買不到。

    可是，這些東西比錢還要重要嗎？

    顏蘇蘇困惑了。

    霍瑯：“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些東西超越世俗的價值，是你內(nèi)心真正渴望的，比如剛剛你看到的，無形的影響力?！?/br>
    現(xiàn)在的顏蘇蘇，或許只能隱約感覺到一些，她不知道，一個好的故事到底意味著什么，可能很多人，在疲憊的生活中、在麻木的庸常里，能有這樣一個去處，讓靈魂得到短暫的抽離與安憩；可能是蒙昧混沌的人生中，以最輕盈的姿態(tài)宛然出現(xiàn)一束微光，照亮全新的方向。

    霍瑯仿佛回憶起了什么：“……有些傳世名作，振聾發(fā)聵，可能從此改變一代人的想法，甚至改變一個時代；有些作品，或許不講求高深的思想，卻構(gòu)筑了許多人共同的記憶，成為時代的印跡……好的故事，就是能超越個人影響力的極限、甚至超越時空。”

    顏蘇蘇的眼眸閃閃發(fā)亮：“哇！”

    老板的夢想，原來也很偉大呀。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仿佛有些理解了每一個愿意從事某個行業(yè)的人，心里擁有的那種熱忱的來源。如果沒有這樣的熱忱，是不可能燃出那樣的光芒的。

    霍瑯卻笑道：“這不是我說的。”

    顏蘇蘇捏著牛奶盒子，偏頭想了想，認真道：“那說這句話的人，一定很熱愛這個行業(yè)。”

    霍瑯卻在沉默了一會兒，飲下杯中最后一點余酒：“熱愛，都是有代價的?！?/br>
    顏蘇蘇奇怪地問他：“可是老板，你為了這個回國，你也應(yīng)該很熱愛才對?。　?/br>
    霍瑯放下酒杯，笑得令顏蘇蘇有些難解：“嗯，只是我還不知道代價是什么。”

    顏蘇蘇不由又有點迷茫，唉，觀摩對象好復雜，每次她覺得觀摩日記上多了很多內(nèi)容，又會多出更多的問題。

    霍瑯看著顏蘇蘇的迷茫，不由失笑，一心一意只為科研犯過愁的顏蘇蘇……希望她以后永遠像今天這樣。

    “走吧，很晚了，送你回去?！?/br>
    ————————————————

    第二天一早，顏蘇蘇就趕到了公司，她像個實驗做到半夜，數(shù)據(jù)只處理了一半的家伙，火急火燎地發(fā)現(xiàn)，昨天被老板的半個答案套路了！另一半答案居然沒問呢？！

    然而，顏蘇蘇就發(fā)現(xiàn)，她好像……沒什么機會去追問了。

    整個辦公室，非常忙，孫曉博、婁禹幾個人居然都在，大家一副非常忙碌的模樣。

    霍瑯精神看起來還好，但他其實是凌晨收到的消息，已經(jīng)在公司忙碌一段時間了。

    看到顏蘇蘇，他朝旁邊一個不認識的人道：“她來了，你們需要拍攝沒有問題，但所有物料必須經(jīng)過我們審核。”

    對方連忙答應(yīng)下來。

    顏蘇蘇一臉懵圈，霍瑯只匆匆交待：“這是攝影師，你配合他們拍點新的海報?！?/br>
    衣服都還是《真相》拍攝時的那套，還好劇組夠窮，所有東西都妥當收拾了保存好的，不然時間這么倉促，上哪里去找一套這樣的衣物，攝影師松了好大一口氣，連忙招呼化妝師給顏蘇蘇上妝，又要把拍攝場地搭起來，好一通忙亂。

    顏蘇蘇才從他們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里面知道了事情經(jīng)過，這群人原來都是可鴨的專業(yè)團隊，緊急過來拍一批物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