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的經紀人在一旁微笑道：“周導，我看蘇蘇演戲的經驗比較少，又不是科班出身，江流芳的戲份很多，還需要和宋老師、屠老師對戲……這一不小心，我擔心會壓戲呀……蘇蘇是新人，這會影響她以后的表演狀態的呀。”

    年輕演員和老戲骨演戲確實很容易出現這種情況，老戲骨自然而然進入了角色，年輕演員對比之下就像浮在表面上，感覺自己怎么也接不上，長此以往，確實會對自己的表演失去信心。

    但她這時候說這個話，肯定不是在關懷顏蘇蘇的心理狀態。

    這已經不是暗中使勁，是要明搶了。

    出乎霍瑯的意料，他還沒說什么，顏蘇蘇已經認真地說道：“謝謝馬總關心，我之前在《真相》里面和裴芳老師對過戲的，沒有出現過壓戲的情況。”

    裴芳那是什么人物，和宋朝拾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顏蘇蘇這話語氣是禮貌的，內容是客觀的，效果是打臉的，登時就讓秦霜的經紀人下不來臺。

    這話怎么反駁？《真相》里面，顏蘇蘇和裴芳對戲可就在電影里邊，真真的，就是一耳光回在了姓馬的這位經紀人臉上。

    周英澹和宋朝拾都忍不住搖頭失笑，秦霜那經紀人太著急了，這話說得讓人家小姑娘都生氣了吧，直接當面說別人演技不好，可不是自己欠收拾嗎？估計看人家小姑娘脾氣軟想硬踩一腳，也不看人家多聰明一小丫頭，反而被收拾了吧？

    左菁玨卻是直接笑出了聲，看看，聰明人吵架從不浪費力氣，只說重點，一句話，禮貌地把給那姓馬的經紀人直接懟上了墻。

    霍瑯卻有些詫異地看了顏蘇蘇一眼……顏蘇蘇現在的脾氣有點大了啊。

    然后他啞然失笑，他忽然就明白了顏蘇蘇的情緒由來……恩，那十幾萬賭資被他強行退還，后遺癥有點大。

    顏蘇蘇眼里，得不到角色=沒錢買試劑，這樣當面搶角色，就是在當面搶她的試劑和設備了，能不生氣嗎？

    周英澹笑道：“小秦、蘇蘇，你們倆先走走這段戲吧。”

    周英澹這態度特別明顯，根本沒搭理姓馬的那句話，你家藝人就是這個角色在試，不愛試可以走人。

    秦霜無奈，經紀人給她遞了一個眼神，別管其他的，先上再說，看著秦霜走了過去準備開始，她的經紀人卻露出一個冷笑，掏出手機發了幾條消息。

    這個場景，本子上寫得很粗糙，寥寥幾句姐妹倆的對話，發生在她們在上高中的年紀；很多劇本其實都不會對演員的表現規定得特別死，除了重大的戲劇轉折，很多細節要看演員的發揮，這一段簡單的對話，周英澹也是想看看她們倆人的表現。

    手頭并沒有道具，顏蘇蘇索性翻開劇本，手上的筆刷刷在寫，秦霜從外邊進來，悄悄走到顏蘇蘇背后，顏蘇蘇頭也沒有抬，認真地在寫著什么。

    秦霜本來想就著顏蘇蘇寫的東西隨機應變改句什么臺詞，結果發現顏蘇蘇寫的東西她一個字也不認得：……

    秦霜只能改變策略，伸手蒙住了顏蘇蘇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顏蘇蘇手上的筆一停，無奈道：“萍姐，我在寫東西呢。”

    秦霜松開手，轉到她面前：“啊呀，你快別寫了，旁邊新開了家商場，我約了我們班幾個，等會兒你跟我一起去逛逛，多買幾件好看的衣裳，別老悶在臥室里。”

    顏蘇蘇筆并不停：“萍姐你先去玩吧，我還沒有寫完，等會兒我還要用計算機。”

    秦霜笑道：“你個小書呆子，除了看書，成天對著那么小的屏，那個機子每個月還花那么多錢，爺爺奶奶都念叨你亂花錢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明明家里的電視機花花綠綠好看多了！”

    顏蘇蘇認真道：“萍姐，那個叫電子計算機，我花錢是為了連信息高速公路……商場沒什么好逛的。”

    秦霜詫異：“這可是京城那邊來的商場呢！里面好多外國貨色，咱們這邊見都沒見過的，怎么不好逛？”

    顏蘇蘇笑了起來：“萍姐，你在商場里面見過的，我在計算機里面都能見到。”

    “卡！”

    周英澹滿意地點頭：“先這么定下來吧……”

    他話音未落，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不只是他，幾個副導演、甚至幾位定下來的主演，手機都陸續響了起來。

    這些人接了起來……居然全是在問角色、想來試鏡的！

    周英澹放下手機，神情有點嚴肅，怎么突然之間，整個圈子都在瘋傳，他們這部劇不只是s臺的臺慶之作，更是要上國家級電視臺？

    第57章 蘇蘇的餅突然變大了……

    選角導演一臉懵逼地看著周英澹：“周導，我沒聽臺里領導說咱們這個劇要上國家臺啊, 而且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什么黃金時段播出。”

    《江河風云》是s臺臺慶之作沒錯，有致敬時代的意思沒錯, 但上國家臺是什么概念, 那和s臺制作是完全不一樣的含義, 那意味著最高程度的一種認可；而且今年上國家臺格外不同, 在這個充滿紀念意義的年份上了國家臺，那意味著, 在同類題材中, 該作品最能代表那個時代的風云。

    這一點, 很多圈內人都看得到。

    但是, 很多圈內人也只能看到這兒了, 他們覺得能在國家臺播出, 牛逼就完事, 但其實在周英澹這種圈內有影響力的大佬來看，能上國家臺這件事情, 不論對作品而言、還是對于主創團隊來說，都意義深遠，哪怕是周英澹, 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劇一定能上, 現在卻傳出了這種消息。

    周英澹的手機又幾乎是毫不停歇地響了起來，但他沒理，卻在旁邊聽了聽各個主創接到的電話內容, 大同小異，都是在問那些年輕一輩的角色、個別還有在打聽里面其他主要配角的。

    周英澹面色徹底陰沉下來：“今天的選角先停了，都等通知吧。”

    然后，這位剛剛還平易近人和大家一起搓麻將的大佬，氣呼呼地揮著自己的大蒲扇誰也沒搭理、一句接下來的交待也沒有，就這么徑自先走了，扔下滿場這么多人。

    這么多影帝影后流量花啊生啊的，聽著滿場的手機鈴聲，人人都是滿臉無奈。

    那位馬姓經紀人心里略微有些意外，她只是放出個煙霧彈，擾亂一下視線，這位周導什么大場面沒看過，怎么還這么生氣？不過也許名導就是有脾氣呢，她心里也并不在意。

    在這位馬姓經紀人看來，國家臺的消息放出去是一手特別妙的cao作，肯定很多年輕一代會爭相來搶，別管是手頭有流量的、有名氣的、有作品的、有背景的、有資源的，肯定都得心動！畢竟上國家臺，那意義可完全不一樣。

    微b粉絲再多那也只是小范圍內傳播，和國民度是兩件事，我國十幾億人口，有多少天天刷微b的？舉個例子，比如左菁玨和向涵晴，左菁玨微b粉絲可能連向涵晴十分之一都沒有，但走在大街上，除了向涵晴的粉絲，路人多半不認得她，卻一定能認識左菁玨，這就是國民度。

    微b，畢竟并不是我國人口的主要體量，而國家級電視臺，其影響力不言自明，在圈里來說，這還有一層隱形的含義，這是來自官方的認可，這里面的意味太多了……可以這樣講，放出這個風聲，馬姓經紀人就根本不愁這個圈子里有門路的小花們不心動，她們肯定自降身價都會打破頭要擠進來。

    她的算盤打得非常周到，這個消息，劇組短時間內是很難澄清的，現在才在籌拍階段，你說不上就不上了嗎？誰信啊，咱們國人更信一條：空xue來風必定有因。

    到了小花們聞風而動的時候……江流芳這個角色首當其沖，那些小花們什么手段不會用，到了那個時候顏蘇蘇算個屁！會打麻將有什么了不起？顏蘇蘇比資源、比背景、比能耐，都不可能拼得過，她會首先被擠出去的結局已經注定。

    至于秦霜，馬姓經紀人壓根兒一點也不擔心，秦霜競爭不過也沒事啊，因為上國家臺，本來就是這位經紀人捏出來的謠言，對于那些門路靈活的小花們而言，多花幾天自然而然能發現真假，她們那些人身價金貴著呢，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個上不了國家臺的劇又降身價又浪費時間……等她們都撤了，秦霜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江流芳的角色依舊會是秦霜的。

    馬姓經紀人仔細想了想，聽著滿場大家接電話的聲音，覺得局面都在自己預料中，她對自己散布消息的渠道十分有信心，絕不會找到自己頭上，所以心中十分淡定。

    她還笑著同旁邊的選角導演道：“沒事沒事，亂傳消息確實讓人生氣，我們家霜霜這次一心一意就是奔著周導來的，別的行程全部都推掉了，我們一切都聽您安排。”

    她這話聽起來是大大方方，但卻又讓在場別的幾個流量心里有些不舒服，本來嘛，大家通告都很緊，雖然對《江河風云》里面年輕一輩的角色很想爭取，但明明說好了今天試鏡，大家原本的安排都是今天試完，晚上連夜的飛機去趕明天的行程，這樣別的通告先趕著，等試鏡結果出來了再調整檔期。

    現在出了國家臺這消息，周英澹又沒個交待，但人家組里都不知道這個事，顯然消息不確切，來試鏡的有幾個人心里斟酌了一下，還是想按原計劃安排……偏偏這位馬姓經紀人的話一說，他們到嘴邊的告辭、回去等消息的話都不好再說出口了，否則一旦說出來，顯得自己很沒誠意不說，還得罪了劇組，白白襯托了秦霜？

    資歷最深的那位副導演站出來笑道：“哎喲，謝謝馬總和小秦老師。不過，我跟著周導也不是一天兩天，周導這脾氣一上來，也不知道得多久，小秦老師如果有安排盡管去忙，周導這邊安排只要一明確，我們立刻就會通知大家的。各位來參加試鏡的老師都是一樣，這次實在是組里對不住大家了，這小鎮子又遠，時間可不早了，大家千萬別再耽誤別的行程。”

    這話一出，那幾個人心里登時放了一塊大石，該告辭的告辭，只是看著秦霜和她經紀人，眼神都不怎么好看。

    屠幽蓮也沒想到十拿九穩的角色會出這種波折，她瞥了那經紀人一眼，眼神里也透著厭煩，對于屠幽蓮這樣心思剔透的人來說，什么手段沒見過，今天這莫名其妙的風聲，屠幽蓮心里都猜測得八九不離十。

    她正想跟霍瑯和顏蘇蘇安撫幾句，卻發現，霍瑯看著那位馬姓經紀人的眼神……透著十分的古怪。

    屠幽蓮疑惑問道：“霍總，怎么？”

    這位霍總在星寰的影響力，屠幽蓮是看在眼里的，對方背景不一般，難道看穿了這出鬧劇、要出手收拾那姓馬的和那個小流量？她原本還猶豫要不要給劇組打招呼，但她第一次和周英澹合作，她是個考慮周全的人，不想顯得太跋扈，如果這位霍總要出手，她就不多事了。

    霍瑯收回視線，恢復了平時淡然的模樣，笑道：“沒事，屠老師，我和蘇蘇在鎮上找個地方先住下來，劇組這邊，可能要托您幫忙打個招呼。”

    他們人生地不熟，肯定要劇組照應一下。

    屠幽蓮登時覺得很放心了，這位霍總年紀雖輕，心態卻穩，這口氣，心平氣和的，完全不受剛剛的消息影響，肯定心里邊兒是有數的。

    屠幽蓮笑道：“組里要這里拍攝，把鎮上幾個旅館都包了下來，條件簡陋，但打掃得挺干凈的。”

    左菁玨在旁邊聽著，哼了一聲，拉了顏蘇蘇笑道：“周導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兩天你先待著，我們幾個會過一過劇本，你沒事兒就過來聽聽。”

    屠幽蓮難得贊同左菁玨：“宋老師過劇本，你一定要來聽，千金難求。”

    屠幽蓮沒提左菁玨，可左菁玨居然也沒有反對。

    以屠幽蓮和左菁玨的江湖地位，都對宋朝拾這么推崇，讓顏蘇蘇十分好奇，不由燃起了學習之魂。

    然而，顏蘇蘇的學習之魂注定暫時是要休息一會兒。

    第二天一早，顏蘇蘇在鎮上結束晨跑回到旅館，就看到昨天明明已經走掉的那幾個一起試鏡的同行居然又拖著行李箱回來，個個頂著黑眼圈，都是一臉的疲憊，昨夜肯定沒有休息好，生活制片在給安排房間，不住地道歉：“對不起，試鏡安排在下午，幾位老師早上好好休息吧。”

    那位馬姓經紀人下來吃早飯，看到這幾個人不由覺得奇怪，這位周導這么折騰人，可真是……不過可能是速戰速決、不想節外生枝吧。

    秦霜卻是嬉笑道：“還是馬姐你給力，看我們就不用這么辛苦跑來跑去。”

    馬姓經紀人笑著點了點頭，再看向一旁好奇的顏蘇蘇，心中冷笑，就算是下午試鏡，恐怕來的人也絕不會少！

    果然，顏蘇蘇洗澡換了衣服、到大廳來吃早飯的時候，陸陸續續已經來了很多派頭很大的明星，生活制片跑上跑下安排著，要房間的、不需要房間的，這些人臨時來的，全都得問一遍，一個平時安靜的小旅館登時喧鬧起來，像個小型的紅毯現場，只差造型和燈光了。

    屠幽蓮下樓來，不少人紛紛起身向她打招呼，她都笑著應了，她看著顏蘇蘇面前干干凈凈的幾個盤子，再看那張粉撲撲的小臉蛋，骨rou勻婷，美得不可方物，沒有半點橫向發展的架勢，不由羨慕，她為了上鏡，常年吃得極少。

    這會兒她向顏蘇蘇招了招手：“吃完了就跟我來吧。”

    許多隱晦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了顏蘇蘇身上，能在這個時間收到消息趕到這偏遠小鎮的，誰不是消息靈通、門路極多的？

    能被屠幽蓮特別關照的小姑娘……很多人都已經隱約猜到了顏蘇蘇手上的角色，自然少不了打量。

    不論屠幽蓮，還是顏蘇蘇，都很淡定，經過秦霜和那位馬姓經紀人的時候，馬姓經紀人目光露著難以掩飾的得意。

    屠幽蓮把顏蘇蘇帶到劇組里自己的專用間，霍瑯正在外間的沙發上看筆記本，上面是別人發過來的一個什么集團的介紹資料，他手邊卻整整齊齊放著幾份顏蘇蘇的簡歷，顯然早有準備。

    屠幽蓮再看霍瑯，眼神又不一樣：“霍總，您是早就收到了消息嗎？”

    霍瑯抬起來頭來，笑了笑，沒能說話。

    對于霍瑯的背景，屠幽蓮又心里多了一些揣測，星寰的高層語焉不詳，很難讓她不浮想聯翩，對顏蘇蘇的角色越發不擔心了。

    然后，屠幽蓮坐了下來，閑閑道：“我還以為您昨天是想收拾人呢，沒想到您早知道了。”

    左菁玨推門直入，她的專用間就在屠幽蓮另一頭的轉角，遠遠看到顏蘇蘇來，她的性格，門都沒敲，直接就過來了，語氣掩不住的興奮：“蘇蘇你今天好好準備！下午的試鏡非常重要！”

    這個時候就看出來，到底誰和制作方高層更近了。

    這里也沒別人，屠幽蓮懶得和左菁玨演戲：“怎么？難道國家臺那邊會親自過來試鏡？”

    左菁玨瞥了屠幽蓮一眼，她過來找顏蘇蘇說話，當然也有炫耀消息的意思：“不只，聽說這次除了國家臺可能還要再加一個重要的出品方，對方也會一起過來。”

    再加一個？那豈不是說，國家臺作為出品方幾乎已經是定了！

    屠幽蓮是真的驚訝了，她只收到消息說會上國家臺，但是成為出品方之一……那就相當于是在作品上打上了國家臺的戳，這是一種更非同尋常的認可，之前那個可笑的黃金時間播出，聽來只像有鼻子有眼的謠言，現在變得莫名真實了！

    左菁玨和屠幽蓮不一樣，她不是那種藏著掖著的人：“昨天風聲傳開，我也好吃驚，知道上國家臺這件事的人沒幾個，因為在談要不要加出品方的事情，本來就是關鍵時候，知道這件事情的就組里幾個人，大家口風都很緊，怎么莫名其妙傳了出去，還鬧得沸沸揚揚的。”

    和國家臺合作，當然重要又機密，這種消息抖落出去，合作沒準分分鐘得崩，周英澹能不氣嗎？他氣得恨不掐死散布消息的人，如果這事兒黃了，他非得弄死對方不可。

    左菁玨想起來也覺得啼笑皆非：“昨天查了半天，發現居然是有人造謠……”

    她都不知道說什么是好，這謠言也太能造了，居然蒙了個準。

    當然，《江河風云》本身制作團隊的強大擺在這里，既是上國家臺的事實基礎……也是別人散播謠言的依據，確實讓人哭笑不得。

    左菁玨蓋棺定論：“我覺得咱這劇肯定順當，托了這謠言的福，另一方才想跟著出品，間接敲定了國家臺。”

    屠幽蓮只聽這只言片語都可以想像昨夜背后各種斡旋的驚心動魄，她意味深長地道：“還是馮總和周導有能耐。”《江河風云》的制片人馮翊君，和周英澹也多年合作了。

    左菁玨點頭：“那是。”

    霍瑯在一邊聽著沒有插話，這個事情確實有趣，因為如果他沒有記錯……上一次，《江河風云》只是上了國家臺，并沒有兩個這么強大的出品方，首播時間也并不是黃金檔，而是隨著收視率和口碑而調整到了黃金檔……看來，那位馬總為了江流芳這個角色搞出來的謠言倒是會讓《江河風云》提前走上快車道了，確實有點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