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包間門扣扣地響起，大家正在津津有味地圍觀霍瑯打錢，還是十萬塊這樣的巨款，聽到敲門聲也不以為意，可能是服務員吧，苗潔起身開門，結果不由睜大了眼睛：“屠影……咳，屠老師啊。”

    來人卻是屠幽蓮。

    這一屋子的圈內人，自然人人都認得她，方志國更是和她剛剛同過組，正因為這樣，大家才十分詫異。

    屠幽蓮在圈里地位不一般，今天他們這群人全是因為《真相》才聚到一起吃飯慶賀，她怎么來了？

    屠幽蓮微微一笑：“我正好也在隔壁吃飯，聽服務生說方導在這邊，就冒昧過來打個招呼，沒有打擾大家吧？”

    她話說得這么客氣婉轉，一桌子的人還能說什么。

    孔建中咳嗽一聲，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屠老師快請坐，不嫌棄的話，和大家一起熱鬧一下？”

    孔建中心知肚明，他選的時間地點，這里是一個圈內朋友開的，確實是圈內人聚會常來，私密性做得好，但以屠幽蓮的圈內地位和玲瓏心肝，開始推門而入還可以說是和方志國打個招呼，現在沒有一點想走的意思，肯定是另有想法。

    屠幽蓮在圈內有口皆碑的會做人，孔建中不想讓對方難堪，就遞了個臺階。

    屠幽蓮果然笑道：“謝謝孔導、方導，那就打擾了。”

    服務生進來，在方志國旁邊，給她加了一個座。

    只是屠幽蓮這樣一坐，他們這群人先前那些熱鬧，什么霍瑯挖角方志國、霍瑯給顏蘇蘇打錢的話題，一時是不好再提了。

    方志國也是心眼靈動的人，笑道：“屠老師今天也過來吃飯？真是巧了，他們家的菜確實燒得不錯。”

    屠幽蓮笑道：“那是的，說來還要謝謝方導，我嘴巴挑剔，之前在組里多蒙您照顧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屠幽蓮美目盈盈掃過《真相》劇組的婁禹、霍瑯幾人，然后落在聚精會神捏著手機等到賬的顏蘇蘇身上：“小姑娘，我們又見面啦。”

    顏蘇蘇聞言回過神來，她現在超級開心，不吝惜地回以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屠老師好~”

    就是屠幽蓮，看到小姑娘這么好看嬌憨的一個笑容，也覺得心有點點化了：“蘇蘇真好看，難怪現在這么多人喜歡看《真相》。”

    然后她向婁禹、霍瑯等人笑道：“《真相》我昨天也看了，拍得真好，可以說是我這幾年看過最好的懸疑了。”她看了方志國一眼，誠懇地道：“方導我說句實話，《真相》和《追疑》各有千秋。婁導比您幸運，組里沒那么多事兒，《追疑》項目里邊復雜，真是為難您了，我們都看在眼里。”

    她這番話，身為a劇組的人，ab兩片存在競爭，還這樣評價b片，難免惹人不高興。

    但以她的身份地位，和這桌上一起吃飯的氛圍，再加上她懇切的神情，卻竟然只叫人覺得她坦誠可親，既夸獎了《真相》的成就，又為方志國叫不平，言下之意更是為方志國開解，不是他水準不夠，而是劇組里對他約束太多。

    這樣為難的一番話，叫她這樣一說，竟然兩邊都不開罪，飯桌上氣氛還近了一層，真是厲害。

    霍瑯自然要謙虛幾句，和婁禹一起笑道：“屠老師過獎了。”

    經過剛剛顏蘇蘇那番語不驚人誓不休的退圈宣言，方志國心中那點黯然早平復了不少，這會兒倒是坦蕩地對屠幽蓮道：“我這次確實不如老婁，這個我認，沒什么好說的。”

    屠幽蓮抿嘴一笑：“方導可不要妄自菲薄，不過這次蘇蘇和《真相》的劇本十分契合確實也加了很多分，那些法醫的臺詞聽著都很復雜，蘇蘇能說得一點不錯，聽說法醫專業的觀眾都夸獎蘇蘇動作標準又規范，是下過苦功的。蘇蘇……原本是加入《追疑》的？”

    這番話就更是在給方志國臺階了，連顏蘇蘇這么合適的人選都不由方志國做主，這次《追疑》有失方志國水準，自然不全是他的問題。

    但霍瑯卻微微皺了一下眉，屠幽蓮今天坐下來，有意無意，話題繞著顏蘇蘇。

    然后，屠幽蓮不再兜圈子，她看著顏蘇蘇溫柔笑道：“我最近接了一部電視劇，叫《江河風云》……”

    桌上所有圈內人都不由眉心一跳，屠幽蓮居然要接電視劇，這本來就是一個重磅炸彈，要知道，從她剛出道算起，她登陸大銀幕快二十年了，就幾乎已經二十年沒有離開過高大上的電影圈……這是她第一次要出演電視劇！

    那種感覺，好比踏下神壇走向人間一樣叫大家震驚。

    《江河風云》，這個名字桌上很多人沒聽過，但孔建中的眉毛卻不由一顫，他前些時日在收視率慶功會上和x臺的高層聊起過，這是s臺委托制作的臺慶之作，是致敬過往四十載時代風云的扛鼎之作。

    s臺近些年隱約有凌駕諸電視臺之意，s臺的臺慶之作，不客氣的說，這會遠遠超過《追疑》對星寰的意義。

    s臺對現實主義題材的把握一貫切中時代命脈，幾乎拍一部爆一臺，s臺也素來珍惜羽毛，這一次臺慶之作居然能請動屠幽蓮跨屏，可見是動了真格。

    這可真是個爆炸性的消息。

    屠幽蓮微笑著將眾人的震驚收入眼底，款款續道：“……蘇蘇你這樣外型標致、又肯用功的小姑娘現在可不多了，里面有個角色我想推薦給你。”

    然后屠幽蓮非但沒有繼續收獲大家的震驚，反而看到滿桌人用一種復雜又……憐惜的眼神看著自己。

    屠幽蓮：？？？

    第43章 科研狗的堅定

    說真的，桌上大家都挺無言……顏蘇蘇這是什么運氣, 剛剛宣布要退圈, 呃，就有這么大把的機會找上門來, 他們雖然不一定都像孔建中那樣消息靈通, 但動動腳趾頭去想也知道, 能讓屠幽蓮甘心從大銀幕下來, 這個《江河風云》肯定不簡單。

    然后大家齊齊看向顏蘇蘇，說真的, 那眼神里面都帶著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興奮, 啊！想到屠影后這樣的人物聽到蘇蘇的退圈宣言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就好期待！

    顏蘇蘇手機上傳來轉賬成功的短信輕滴聲, 她歡呼一聲, 匆匆說了一句“謝謝屠老師”, 就低頭去下單買試劑了, 暫且沒顧得上退圈宣言, 讓大家不免失望了一瞬間。

    屠幽蓮：？？？

    不是她說，這桌人都什么毛病？為什么表情都這么整齊又奇怪？？？顏蘇蘇手機上在忙什么？難道比《江河風云》的角色還重要？

    霍瑯卻是面不改色地笑道：“屠老師, 我是蘇蘇的經紀人，真是太謝謝您的一片好意了。”

    屠幽蓮反應過來，哦, 原來霍瑯這個制片人還是顏蘇蘇的經紀人, 難怪小姑娘剛剛低頭玩手機去了，看來經紀人強勢，不好越過經紀人呀, 不過其他人還是怪怪的。

    屠幽蓮笑道：“沒什么，我也只是看小姑娘適合那個角色。”

    才怪。

    其他人都心里嘀咕，他們這些圈里混到一定地位的人，心眼兒都跟篩子一樣，屠幽蓮特地過來給蘇蘇介紹機會，肯定有緣故。

    霍瑯一臉誠摯：“屠老師方便的話，能不能留一個您的聯系方式，如果有下一步的消息，還要勞煩您通知。”

    終于得到了正確回應的屠幽蓮這才放下心里那一點古怪，笑著和霍瑯交換了聯系方式，這才一看手機小小驚呼：“瞧我這記性，我今天還有個牌局，那頭已經在催了，今天叨擾了，改天我做東請大家一起小聚。”

    大家哪會當真，連道和您一起是榮幸您慢走云云。

    送走了屠幽蓮，桌上氣氛恢復快活自在，看著在手機上噼里啪啦催問物流的顏蘇蘇，孔建中一臉感慨，左右一搭方志國和婁禹：“伙計們，以后我也要出去吹噓一下，咱們圈里我認得一個科研工作者了。”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頓飯賓主盡歡。

    既然已經決定要退圈回去做實驗，顏蘇蘇就速度地到公司收拾自己的東西，學習資料呀、筆記本之類的，平時見縫插針做的那些文獻綜述很快在論文里就要用上啦！

    那小模樣，別提有多歡快了。

    裴芳悻悻地打開了電視機遮住了自己的聲音：“小沒良心的。”

    孫曉博忍不住偷笑：“芳姐別難過，就算以后您當不了蘇蘇的表演顧問了，也不會失業的啦——您還可以當公司的簽約藝人嘛，反正已經復出了。”

    裴芳瞪了他一眼。

    婁禹在后邊跟著覺得好笑，這都叫什么事兒啊，他這十年拍的第一部 作品，一個女二號復出，一個女一號退圈，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命運？

    克克在后面追問：“退圈是什么意思？”

    三個人嘻嘻哈哈給他解釋。

    霍瑯還在手機里應付著黎肆連環奪命的信息，一個字一個字解釋著，他捧顏蘇蘇不是黎肆理解的那種不可描述的意思，而且，他出兩百萬怎么了？？？每一分錢都是他堂堂正正賺來的，投多少都是基于他的合理商業判斷……

    黎肆還在那邊追問，顏蘇蘇說有錢了不拍戲是什么意思，小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這么說來你是認真的，不捧人，意思是你倆認真談個戀愛，小倆口用兩百萬認真搞個作品？好吧，不是捧，那是你倆的結晶？？？

    霍瑯快被最后那兩個字雷出天外：？？？

    不是，肆叔你這聯想能力，平時合同談判是怎么能搞定的？？？

    黎肆那頭非常不容易，在某個官方座談會上，不能打電話，也是見縫插針打字，那一臉皺眉的嚴肅臉，讓旁邊的人覺得黎總真不容易，肯定是個重要的大并購，一邊開會，一邊還要遠程cao作。

    霍瑯抹了把臉，只覺得心力交瘁，他以前怎么沒覺得肆叔這么難應付……可忽然又失笑，上一次他根本沒有機會好好感受親人的關心。

    然后，他低頭認認真真給黎肆解釋起來。

    就在這時，電視機里忽然飄過一個英文名字……霍瑯驀然停了手，抬頭看著裴芳、孫曉博、克克和婁禹，他們幾個人還在聊新本子、新的懸疑創意，根本沒人在看電視新聞，霍瑯忽然大步上前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就要關機。

    卻已經晚了，收拾好東西的顏蘇蘇呆呆站在旁邊。

    霍瑯和顏蘇蘇的異常反應讓旁邊三人都嚇了一跳，一時間沒人說話，只有小貓在地上踱步：喵？

    電視里的快訊放出一個白人的頭像，很快播完：“……此次撤稿涉及h大p教授的31篇論文，理由是這些論文涉嫌偽造數據。p教授是干細胞領域的泰山北斗，此次請求撤稿的正是他所在的h大醫學院，據悉此次涉及的期刊包括n期刊、s期刊、l期刊等國際一流期刊。此次涉嫌偽造數據的領域主要是ck 神經干細胞分化……”

    克克面上流露出吃驚，這可是m國極大的學術丑聞，而一旁的其他三人，也都聽過h大的鼎鼎大名，畢竟，藤校里也數一數二的名校，全球范圍內名氣之大，誰還能不知道？

    但是……顏蘇蘇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

    霍瑯沉默地關掉了電視，顏蘇蘇卻臉色雪白、神情倉皇，裴芳都心疼了：“蘇蘇，怎么了？”

    她一問，顏蘇蘇又著急又難過，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裴芳不明所以，嚇了好大一跳，孫曉博連問：“怎么了怎么了？”

    霍瑯卻走到顏蘇蘇身邊，低聲道：“要是難過，就先哭出來，然后慢慢想清楚要做什么……”

    顏蘇蘇從來邏輯清楚的腦海里此時亂成一片，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但剛剛的新聞是權威媒體、當初陳老師離開時說的話一句句回想起來，一切都在告訴她，這就是真的。

    霍瑯的語音低沉又有力，帶著某種莫名的力量，讓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把周圍幾個人真給嚇到了，幾人焦急對視：蘇蘇這是怎么了？

    他們認識蘇蘇這么長時間了，這個小姑娘長得好看，有點呆萌，但絕不嬌氣，再難的動作、再大的挑戰，也努力學習、認真去做，從來沒看她哭得這么傷心、這么難過。

    蘇蘇一邊抽噎一邊道：“我……我要……查一下……剛剛的新聞……”

    她倒是聽話，記得霍瑯的吩咐，一邊哭一邊想接下來要怎么辦。

    霍瑯從旁邊抽了紙巾給她，把她帶到桌旁坐下來，低聲“嗯”了一聲：“查清楚了然后呢？”

    “如果真的是……是細胞分化……我……我……要給陳老師打電話……問……問清楚……”

    霍瑯向其他人擺了擺手，讓他們離開，這個時候，他們留在這里，也不能安慰顏蘇蘇。

    他應了一聲：“問老師？然后要做什么？”

    要不說科研工作者厲害，哭成這樣，顏蘇蘇的邏輯依舊十分清楚：“我的……我的實驗繼續……我的論文……”然后她頓了一頓，眼淚像珍珠簾子一樣嘩嘩的，哭得更厲害了：“如果不能……可是……可是……我……我都下單了啊嗚嗚嗚嗚……”

    顏蘇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小臉梨花帶雨，眼睛哭紅了，鼻子也哭紅了，霍瑯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發頂：“沒關系，錢還可以再賺的。”

    融融的暖意順著大掌撫過頭頂，顏蘇蘇一怔，都忘記哭了。

    霍瑯很肯定地對她說：“就算最壞的情況發生了，你忘了嗎？你今天還有好多片約，還是可以繼續賺錢。”

    顏蘇蘇抬頭看著霍瑯，這一次是感動得眼淚汪汪，一把撲進霍瑯的懷里：“嗚嗚！謝謝老板！”

    霍瑯瞬間姿態都有些不自然，然而沒給他好好感受一下的機會，科研狗已經刷地推開了他，一擦眼淚，捏著小拳頭：“我現在就查清楚！”

    說干就干，科研狗打開筆記本電腦，刷刷地搜索外文網站信息，一看又想哭了。這種頂級學術大佬造假，牽連一整個行業，陳老師正是這位p教授的弟子。

    顏蘇蘇的校園內社交媒體已經快炸了，都在問她，你的研究方向是不是ck 神經干細胞分化的？現在怎么辦？？？

    顏蘇蘇忍著眼淚，沒有回復信息，而是先一點點查清楚那31篇撤稿論文涉及的方向，然后又漸漸恢復了情緒，她神情慢慢堅定，這三年來在307的每一次組會、每一次實驗、每一次數據處理，歷歷在目，陳老師沒有造假，他們307也沒有！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雖然ck 神經干細胞分化的多篇論文數據涉嫌造假，但他們做的領域更窄小，是ea1電信號通路對ck 神經干細胞分化的影響，這個實驗她一步步跟過來，數據絕對沒有造假！

    科研狗捏著小拳頭，眼神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