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論力量屬性，尤清雨應(yīng)該是玩家里最弱的，但此時(shí)的趙竣還是被她拉了個趔趄。他緩緩抬起頭，動了動嘴唇：

    “……我要，回去睡覺。”

    “什么？”

    趙竣扯了扯衣袖，大概是意識到對方不會輕易放他走了，終于略微清醒了一些，多說了幾句話。

    “我要回去睡覺……我要，去夢里。夢里有一個更好的世界在等著我。在那里，我無所不能……”

    方時(shí)清感到一陣震驚。說什么更好的世界，這么說來，他是要入睡然后進(jìn)入……幻境？

    其他人都是被迫困在幻境里動彈不得的，他居然能出來，出來后卻還要主動進(jìn)去？

    “你能說清楚一點(diǎn)嗎，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突然失蹤了，是被BOSS綁到這里來了嗎？”

    趙竣看著他，表情很呆滯。

    “‘綁’？不……我是和她做了一筆交易。我們各取所需，她會讓我享受到夢想中的一切。”

    他緩慢地扯開一個笑容，說話漸漸流暢起來。

    “在那個美妙的幻夢之中，我就像男頻文的主角一樣逍遙自在。升官發(fā)財(cái)，坐擁江山美人，讓社會臣服于我，整個世界都隨著我的心意。

    “再也不用做他媽什么社畜，再也不用被女朋友嗶嗶不如別的男人……我想要成功，我只是想要成功而已，在那個世界里，我屹立在人生的巔峰！我需要這個巔峰！這種感覺你們不可能明白！”

    他突然狂吼道，尤清雨一時(shí)被嚇到了，松開手后退了一步。

    “但是……‘那個世界’，是虛假的啊……”

    “這重要嗎？”他反問道，“反正我會在里面待到死，它對我來說就是我的世界。本質(zhì)上是真是假，這重要嗎？”

    方時(shí)清竟然覺得有點(diǎn)可以理解他的心情，畢竟，自己不久前也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個階段——想要沉溺在虛假的世界里，永遠(yuǎn)不再醒來的階段。

    但是，他比趙竣要幸運(yùn)。有人及時(shí)拉住了他的手，沒有讓他徹底地落入虛假的深淵。

    “你瘋了嗎！”尤清雨不可置信道，“你這……這樣跟醉生夢死的酒鬼，跟死在毒.品里的癮君子有什么區(qū)別！”

    “那是我自己的事。”趙竣說，“與你們沒有關(guān)系。你們就當(dāng)我沒出現(xiàn)在過這個游戲里吧，反正你們也沒有尊重過我這個人，我死了不是更好嗎？”

    尤清雨快要?dú)馑懒耍骸皼]人想要你死，沒人想任何人死，少往我們頭上扣殺人的帽子——”

    方時(shí)清回過神來，連忙制止了她。這么互相嗆火下去，沒有任何益處。

    “你不能這么認(rèn)為啊，”他小心地說，“你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可以與外界——尤其是遠(yuǎn)方溝通的，沒你的話，之后我們會很難辦。前不久你才幫忙牽線，讓我們賺了10萬塊吧？從賺錢方面來說，你是最可靠的了。”

    “你用不著安慰我，”趙竣看上去稍微平靜了一點(diǎn)，“算了吧，兄弟。你是個好人，但用不著可憐我，真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肖鋒鏑突然插話：“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別人確實(shí)無權(quán)干涉。但是能不能把你已知的信息都告訴我們？”

    “……啊？”

    “就是關(guān)于副本BOSS的一切，什么都行，越詳細(xì)越好。這些信息可能能幫助我們通過這個本，從而挽救其他人的性命。哪怕你決定去死了，總不至于這點(diǎn)好事都不愿做吧。”

    “……？！”尤清雨瞪大眼睛，似乎不可置信。

    趙竣卻有所觸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吧。但是我，一時(shí)半會兒的，也想不到有什么可說的……”

    “坐下說話吧，”肖鋒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就從頭開始說起吧。你在什么時(shí)候、以什么方式，和副本的BOSS達(dá)成了怎樣的協(xié)議？”

    他這種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反而令人感到安心。

    趙竣依言坐了下來，慢吞吞地思考了一會兒。

    “一切的開端，大概是在……端午節(jié)那天的晚上吧。”他閉了閉眼睛，“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做了夢。那是個非常舒適的美夢。”

    夢里的自己擁有和現(xiàn)實(shí)中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幸福自在，輕輕松松攀上了人生巔峰，和想也不敢想的女神出雙入對——

    “夢的最后，有一個聲音叫我在醒了之后去打開倉庫里的某個快遞箱子。我照著做了，然后從那個塵封已久的快遞箱里，找到了……一只人偶。”

    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每個夜里，那只人偶都會送他一個人生贏家的世界，那種虛擬的享受感有如毒.藥一般令人上癮。沒過幾天他便徹底無法擺脫那種享受了，對白天的生活也漸漸感到了厭倦。

    這時(shí)，那名人偶少女正式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并提出了一個“交易”。

    也就是，讓他得到一直沉迷于幻境世界的機(jī)會，作為代價(jià)，取走他的性命。

    方時(shí)清聽得一陣心驚。原來BOSS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經(jīng)盯上趙竣了？不，不對。聯(lián)想到其他人的說法，他覺得BOSS大概同時(shí)對所有玩家都下了套，只是最后選定了趙竣作為目標(biāo)而已——可能是因?yàn)橼w竣最上道吧。

    “之后你就離開了快遞點(diǎn)，沒有通知任何人，獨(dú)自前來了這家廢棄的工廠，對吧。那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你又見到BOSS了嗎？”

    “沒有，”趙竣搖頭，“她在前天晚上的夢里給了我指示。昨天天一亮我就直接來了，按她的說法，在這里找到了那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