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鋒鏑微微沉下臉，轉(zhuǎn)身走向休息室。沒等別人有所反應(yīng)，他就很快地轉(zhuǎn)了回來，手里多了條嶄新的毛巾——

    ——等等，毛巾？

    哪來的這東西？游戲里沒有洗漱的需求，當(dāng)然也就沒了這種生活用品的用武之地。他這里怎么會有毛巾？

    肖鋒鏑把毛巾往他頭上搭，方時清連忙推拒：“不不，不用麻煩了，反正再過幾十分鐘就刷新——”

    游戲里根本不會感冒，再說他的腦袋已經(jīng)不是太濕了。從實用的角度，“擦頭發(fā)”這個行為毫無意義。

    “不行，一定要擦干。”

    見他不配合，肖鋒鏑不由分說按住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干脆親自動手。方時清還沒反應(yīng)過來，頭發(fā)就已經(jīng)被毛巾裹緊，來回蹭了好幾下。

    被人這么對待，這對他來說是非常陌生的體驗，他頓時尷尬萬分，忙不迭地躲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自己來——”

    這么一躲，背后的衣服就又被扯了一下。方時清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又犯了之前的毛?。阂缓推渌婕艺f上話，就把NPC的存在完全忘記了。

    肖鋒鏑完全沒有和NPC對話的意思。想想也對，他是圖書管理員，又不是書店店員，根本沒必要招呼客人什么的。

    方時清回頭看了看后面的張玉，發(fā)現(xiàn)他只是盯著肖鋒鏑看個沒完，好像已經(jīng)完全忘了說話，不得不主動問道。

    “那個……對了，你是來借書的吧？”

    張玉現(xiàn)在的表情有點僵硬。他抿了抿嘴唇，好半天才努力彎起嘴角，輕聲道：“嗯，……不好意思啊，我第一次來圖書館，不太懂流程，是要自己去拿書嗎？”

    “哦，你去那里面把想借的書挑出來，拿到這邊辦手續(xù)就行了?！狈綍r清看了看肖鋒鏑，指著藏書區(qū)的入口代為回答道。

    “我不太知道該怎么挑呢，方哥，你陪我進去吧？”

    說話的時候，他卻一直看著肖鋒鏑的臉。

    “啊？我身上還是潮的，不方便進去，”方時清撓頭道，“你想借什么就直接拿出來就好了，別的都不用在意?！?/br>
    張玉又深深看了肖鋒鏑一眼，目光很復(fù)雜，隨后終于轉(zhuǎn)身進藏書間去了。

    方時清愣了半晌。

    在看到張玉那個眼神的一刻，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叫張玉的NPC，大概是真心地對玩家產(chǎn)生了屬于戀愛范疇的情感。

    怎么說呢，這之前不管張玉還是張羽，雖然都對大佬表現(xiàn)出了不同尋常的態(tài)度，但在方時清的角度，一向只把這些當(dāng)作獵奇事件甚至是游戲的小情節(jié)來看待，從來沒當(dāng)真過——

    具體來說，大概就和看到模擬經(jīng)營游戲里和攻略對象觸發(fā)事件的感覺相仿。

    正如之前所說的，對玩家們而言NPC只是一個虛擬形象。即使長得再像真人，本質(zhì)上也并非人類，不是他們的同類。

    然而，盡管方時清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與戀愛絕緣，但這不代表他無法理解戀愛感情。

    剛剛NPC那個眼神，除了“墜入愛河”之外，還真找不到其他的任何理解方式了。

    暫且撇開性取向及相關(guān)問題不談——在更為本質(zhì)的問題面前，性別差距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游戲世界的NPC們，他們也擁有戀愛感情嗎？也能戀愛嗎？如果它們具備了人類的感情，本質(zhì)上不就已經(jīng)是“人”了嗎？

    方時清有點恍惚，玩這個游戲越久，越覺得這里比起游戲反而更像現(xiàn)實。如果在這里生活的NPC們也擁有人類的特征的話……

    這個想法，某種意義上是顛覆性的。

    眼看著張玉進入了藏書間的房門，他慌忙一把抓住肖鋒鏑：“大佬，那個NPC他——”

    “你為什么要和他一起過來？”肖鋒鏑卻打斷了他的問話，看上去神色凝重。

    “?。课抑皇窃陔s貨店偶然碰到了他，他說要來圖書館，所以——”方時清怔了怔，照實回答道，“大佬，他大概是來見你的。他對你很有好感，那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肖鋒鏑搖了搖頭，看上去對他所說的事全然不在意。

    “也就是說，是他主動叫你陪他過來的?！?/br>
    “……對，有什么問題嗎？”

    方時清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大佬似乎在思考另外的問題。這問題和感情完全無關(guān)。

    肖鋒鏑點點頭，嘆了口氣。

    “我和你說過吧？這個NPC身上陰氣很重。”

    “嗯，說過的。”應(yīng)該是在剛剛結(jié)束第一個副本的時候說的。

    “這間圖書館位于鎮(zhèn)子地勢最高的地方，本身就設(shè)計得很特殊。我來了之后，又在里面添了一點陣法，現(xiàn)在基本可以完全屏蔽成形的陰氣。NPC身上的陰氣達到一定量之后，就會被無條件隔絕在陣法之外，”他說，“也就是說，以那個NPC的重陰體質(zhì)，理應(yīng)根本進不來這里才對。

    “正因如此，他才專門找上你，讓你帶他進來。我之前研究過，只有和我們一樣的玩家，才能把他這種人像攜帶‘物品’一樣帶進來，所以他進門時才一直拉著你——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肖鋒鏑看著他問。

    方時清愣了一會兒。他完全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么一層說法。

    怪不得張玉非得拖個人來圖書館，原來不是他不愿獨自前來，而是根本進不來門？

    “……意味著，他無論如何都想進來見你一面？”他試探著說道。為了能進圖書館的大門，張玉也是蠻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