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她說罷,轉身便走。陽茗還處在她的話語里沒反應過來,她的腳步聲便漸漸遠去了。 那以后,陸遠自是不敢怠慢她,給了她一個姨娘的名分,甚至還單獨給了她一個小院,不少人圍著她服侍。她雖眼盲殘疾,但最起碼可以留在陸府了。在陸府,她便可以常伴陸夫人左右,替她排憂解難。陸遠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前程,對陸夫人和陸惟都不大上心,因此,幾乎都是陽茗陪伴在這對母子身邊。 可沒想到幾年前,陸夫人還是郁郁而終了。陸遠并不喜歡陸夫人,卻將她娶進了門,又將她丟在一邊冷落了快二十年。而且,在蕭楚之后,陸遠便更加肆無忌憚了,他似乎被蕭楚這樣危險的女人的迷住了,常常在外尋歡作樂,專門尋和蕭楚相像的女子,對本分安穩的陸夫人就更加疏遠……偏巧了,陸夫人是一心一意對待他的。她終于是受不住丈夫對自己的淡漠,又被龐大的家務事壓垮,英年早逝了。 蕭非聽罷,一陣沉默。她口中的母親,和別人口中的母親似乎都不太一樣。她正想著,卻聽紫鏡道了一句:“襄宜谷的禁律,把她也折磨瘋了。” 紫鏡口中的“她”自然是指蕭楚。 “陽茗,她心里有你,”紫鏡說著,自己都覺得可笑,“可她偏偏要守襄宜谷的規矩,做出個無情的模樣來。這樣的方法,未免太可怕了。” 陽茗聽了,也苦笑一聲,道:“是啊,太可怕了。”她說著,又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過去的十幾年里,我一直擔心她會發現我當日對她說謊,會突然找上門來,所以我一直都小心經營,防著她、防著襄宜谷。幸好阿惟懂事,他還記得一些當年的事,自然也理解我,幫我分擔著。如今阿惟長大了,風水輪流轉,我們也終于不用再過那膽戰心驚的日子了。” 蕭非聽了,不由得垂眸沉思。“原來如此,”蕭非心想,“她恨我娘,他們都被我娘嚇到了,一輩子都是生活在我娘留下的陰影里……多年經營,都是為了防著襄宜谷。也難怪他們稍稍有了還手之力,便要對襄宜谷下手了。既是防范,也是報仇。” 她正想著,卻聽陽茗又問:“蕭非,你母親,她還好嗎?” “是了,谷里從不對外邊宣揚谷主之事,每次帶出來的人也都是信得過的人,在外行事時也少有提起。如今看來,他們并不知道我娘已去世許久的消息。”蕭非心想著,便開口答道:“她很好。” “她倒是轉了性子,”陽茗說,“竟然能放自己女兒出谷,還同谷外的人濃情蜜意的。甚至連紫鏡師姐,也都不忌諱談以前的事了。” “人又不是石頭,總是會變嘛。”蕭非輕笑著說。 紫鏡聽了,便也沒有戳破,只是又對陽茗道:“今日把我們都誆到這里來,也是你的意思吧?” “的確是姨娘想要找meimei敘舊,可上次抓meimei又沒成功,你們又不現身,我只好出此下策,”陸惟幫忙回答著,“姨娘說了,今夜不想大動干戈。她在這里見你們,只是想給過往一個交代。” “那你呢?你今夜想要做什么?”沈瑾白開口問道,“你的目的,可從來沒有單純過。” 她說著,又看了看地上的陸遠。她方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文書和陳廣峻都在陸惟手里,而陸遠真的并不知情的話,那蔣沅兒的死,恐怕也是陸惟嫁禍。殺蔣沅兒、審問落單的襄宜谷人、劫走文書是一脈相承的,如果后兩個都是陸惟指使的話,那第一個,應當和陸惟也脫不了關系。 畢竟,當初射出那支冷箭的人并沒有被抓住,是陸惟的人故意混在陸遠派來的殺手中,也說不準。可惜她還沒問個明白,陸遠就被毒倒了。她覺得,陸惟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爹,甚至如陽茗一般,對他爹有著克制不住的恨意。 “瑾白,你說對了,我今夜,除了為了圓姨娘的一個念想之外,還是來同你談一筆交易的。”陸惟說。 “哦?什么交易?” 陸惟微微一笑:“你如今是想救出你表哥,讓他回家見你姑母,對不對?”陸惟問著,又道:“你若答應回家去,等著二月初八來嫁我,我便放了陳廣峻。” 沈瑾白只覺得可笑:“這是什么交易?” 陸惟卻嘆了口氣:“娶你,本來應當是我所有計劃里最容易的事了,可沒想到,這半年多來竟然出了這么多變故。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瑾白,你若答應,我即刻便讓人送你表哥回家。” 沈瑾白聽了這話,捏緊了拳頭,道:“可我今日若殺了你呢?今夜,你的身邊可沒有那么多護衛。” “你盡管試試,我記得,襄宜谷應該還有十幾人失蹤了吧?你猜,他們在哪?”陸惟說著,挺直了腰板,“今夜,若我或我爹死在這里,那些人可都歸石從風處置了。石從風如何行事,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 “你!”沈瑾白怒極反笑,“我記得你一開始是說,如果你們今夜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那你爹任由我們處置。怎么,如今我們卻又不能動手了?” 聽到他拿襄宜谷人的命來要挾,沈瑾白登時急了。紫鏡也陡然變了臉色,那些人是她的徒弟,而石從風是她此生最恨之人。蕭非見狀,忙拉住了紫鏡,道:“師父莫急,最起碼我們知道,我們沒找到的人還活著。” “說的是談話結束之前,總不可能真的讓你殺了他,畢竟他是我爹嘛。如果你殺了他,我還得再守孝三年,實在是太耽誤時間了,”陸惟說著,又做了個“請”的手勢,“但你若是心中不痛快,你盡管打他出氣,別打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