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這個謝云苔聽說過一點兒,便點頭:“奴婢知道。” “但其實不止醉香樓有暗營的眼線。”蘇銜撇撇嘴, “平康坊中規模稍大十三樓十七院二十四閣都有。” 不是他們暗營對青樓情有獨鐘,而是在風月場里溫柔鄉中的時候,人最容易將防心卸下,探事情最為容易。所以這些地方有些被安插了眼線,有些索性是訓練好了女探子放進去,他現在想辦點小事輕松得很。 誰讓祿國公世子本身就是平康坊的常客呢? “來吧。”蘇銜氣定神閑地帶著謝云苔下車。下車一瞧,謝云苔才發覺這原是一處小巷子,面前的院門似是一處院落的后門。蘇銜拉著她直接閃入,無人注意。 再進入小樓的后門,即有樓中姑娘迎了上來。謝云苔眼看著面容嬌俏的姑娘在看清蘇銜的剎那變得神情肅穆,頷首抱拳:“師兄。” 蘇銜睨她一眼,好似有點無奈:“你挺如魚得水啊?” 虞微涼笑一聲,引二人上樓,壓音回話:“情報來得快,不用動刀動劍,又有男人睡,而且竟然還能倒賺錢,何樂而不為?” “……”蘇銜不懂她,謝云苔自更不懂。便不再多言,安靜地跟著她上樓。 三人走的是暗處的樓梯,直接通往一處雅間。眼下正是樓中生意好的時候,兩邊隔壁具有銷魂聲響傳來,謝云苔聽得臉熱,佯作鎮定。 虞微涼指指左側:“在這屋,現下是阿桃應承著。” 蘇銜嘖聲調侃:“我這事也不用動刀動劍,同樣有男人睡,祿國公府又不缺錢,你肯定有的賺,怎么沒親自去啊?” 虞微涼坦誠答道:“樓里幾個姑娘都說他短。” 蘇銜:“……”還是不要深聊了,會教壞小狗腿。 于是話不多說,他探手摸出那包藥,告訴謝云苔:“沏茶。” “哦!”謝云苔應聲,依言去沏了茶來。這樣的青樓中茶都是上好的,熱水注入的瞬間便茶香四溢。 蘇銜又把藥粉遞給她:“喏,自己加。” “……”謝云苔伸手,指尖輕顫。她還沒害過人哩,雖然這茶并不需她親手送過去,心里還是一陣陣地發怵。 紙包打開,里面是一小堆淡橙色的粉末,看上去有些多。謝云苔謹慎詢問:“加多少?” “隨便啊。”蘇銜無所謂,“入水即溶,無色無味。” 就看她想讓他不舉到什么份上了。 謝云苔想想,不再猶豫,紙包一傾,藥粉盡數倒入茶中。 蘇銜淺怔,露出幾許愕色,笑說:“不發善心了啊?” “又不會要命,已經是發善心了呀。”謝云苔道。 這事完全由他們做主,她不放縱自己的報復心取其性命就已夠了。至于“不舉”這回事,做徹底一點,讓他以后再不會荼毒別人才好。 蘇銜笑一聲,信手將茶交給虞微涼,虞微涼二話不說端出去,叩開隔壁的房門,把茶送到了阿桃手里。 與此同時,蘇銜推開了墻上的暗格,暗格那一邊恰是隔壁的多寶架,上有擺件遮擋,不易發現隔墻之眼。確定了兩人都還穿著衣服,場景并未多么不堪,他招呼謝云苔:“來看熱鬧啊。” “……”謝云苔一言不發地湊過去,安安靜靜地看,看著阿桃婀娜多姿地倚在那祿國公世子身邊,如同勸酒般,一口口將一盞香茶給他喂了下去。 心里發怵的感覺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暢快。這種暢快又令她有點愧疚,因為畢竟是暗中給人下藥,是見不得光的事情。 蘇銜自沒她這么多顧慮,見世子已將茶飲盡,就將暗格一關,風輕云淡:“行了,回府。” 言畢仍是走那處樓梯,直接自后門離了這青樓。 幾日后,祿國公世子不舉的消息就不脛而走,這種拿不上臺面的事最容易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謝云苔是在陪蘇婧玩的時候聽小廝說的這事,兩名灑掃庭院的小廝在花園偏僻處交頭接耳,她聽了趕忙將人趕走,免得讓蘇婧聽見。 待得回到書房,她仍是著綠衣進去送茶,幾度猶豫之后,忍不住開口問:“世子那事怎么傳得到處都是?” “當然要傳開啊。”蘇銜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然有什么意思?” 謝云苔:“……” 果然,事情是他特意傳開的,而且傳得十分自然。京中的傳言眾口一詞:平康坊的姑娘說祿國公世子那方面不行,吃了藥都硬不起來! . 又幾日,皇帝的急病終于見好,朝中罕見地對蘇銜有了贊譽——因為半個月前,安西終于下了一場雨。久旱逢甘霖,當地百姓無不喜悅,可還不及歡慶一場,蝗災就真的鬧了起來,來勢洶洶,遮天蔽日,雨后剛冒出來的草芽都被吃了個干凈。 幾個月前與蘇銜唇槍舌戰的朝臣宗親只得低頭,轉而稱贊蘇銜有先見之明。蘇銜完全不謙虛,在早朝上懶懶擺手:“廢話,老子沒點先見之明,能指望你們這幫腐儒救百姓啊?” 眾臣:“……” 三皇子忿忿別過頭,皇長子一臉好笑。皇帝心情復雜,一邊論功行賞,一邊幽幽嘆息。 他從前并不太擔心身后事,但這次忽而大病,讓他禁不住地思量起這些來。他兒子不少,可論本事是蘇銜本事最大,偏生蘇銜不肯認他,不然立儲多好。 府中,雖然眼下天氣還熱,可上上下下都已經要開始量裁秋衣了,不然等到秋時再做會來不及。 蘇銜似乎懶得在自己府里擱幾個繡娘,每到做衣服時就從蘇府那邊叫人過來。于是昨日下午,繡娘專門趕過來認認真真給蘇銜量了一遍,今日一早又到了蘇婧房里,謝云苔陪著她,思量著給繡娘出主意:“我看可以照著現下的尺寸做幾身,再做幾身略大一些的。她現下長個子長得好快。” 府里沒別的小孩子,量裁夏衣時大家就都沒多想,直接依著當時的尺寸給蘇婧做了。結果到了夏末,大多裙子都短了一截。 繡娘點頭:“姑娘說得是,我記下了。” 說著又要給謝云苔量衣,謝云苔道:“還按上次的尺寸給我做就是了,綠色白色藍色多做幾身,我有用。” 她也還在長個子,但夏天到現在沒怎么變,衣服都還合身。夏裝換秋裝無非就是要做得厚一些。 她只催促說:“前幾天要的紅衣可否快點給我做?” 她還記得蘇銜在宴席上說要她學舞的事,舞衣要快點拿到才好學。 繡娘笑說:“舞衣明日就可送來。但姑娘還是先量一量尺寸吧,相爺特意吩咐了給姑娘多裁幾身衣裳,送來許多好料子用,款式總也要岔開一些,許多尺寸要重量才好。” 謝云苔先前要的衣裳都太簡單,幾乎都是一色。現下料子復雜了,褙子做多長?對花對在哪兒?訶子與抹胸的尺寸差多少?直接估算怕是不準。 繡娘邊在心里盤算都要量什么邊在心里羨慕,相爺著人送來的好料子她見著了,許多怕都是宮里賞下來的東西,蘇府那邊見都不太見得著。 殊不知,謝云苔聽她說完就眼前發暈。 秋日也算不冷不熱,她還指著三重衣再輕松幾個月呢,只消習舞時另外換一次便是。蘇銜若突發奇想要看她穿別的、奉茶研墨外出又還要綠白藍,那真的好累! 但這事當然不由她做主,她心里再苦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謝云苔只得哭喪著臉讓繡娘好好給她量,繡娘看著她的臉色心里直嘀咕,心說怎么還不高興了呢?恃寵而驕啊? 回府的路上,蘇銜心里盤算著邀功。他覺得動心這事雖然猝不及防,但也并不丟人,亦非不能接受,只消好好把人哄到手就行了。 小狗腿先前被他唬得綠白藍穿了大半年,今天多做幾身好看的衣服一定會高興! 于是回到府中,他打聽清楚謝云苔在哪里,便直接去找了她,邀功的心情蠢蠢欲動。 到了蘇婧房前,他卻通過半開的窗看到她坐在窗邊一臉愁苦,唉聲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為在疫情中犧牲的烈士和逝世同胞表示哀悼的日子 國家的要求是娛樂活動暫停一天 我在微博刷到通知的時候想網文應該也屬于娛樂活動,應該斷一天,結果昨天更新的時候忘了通知 突然坑大家好像也不合適,思來想去之后就還是先把這章更了,順便掛一個通知: 【下一章推遲到零點以后,請大家明天再來看。明天早七晚九也都照常有更新】 愿烈士們與病故同胞們安息 期待疫情早日結束 致哀 第31章 “怎么了?” 蘇銜的聲音乍然在窗外想起, 謝云苔驚了一跳。她慌忙站起身,他一哂,步入門中。 謝云苔忙正一正色, 就要出去沏茶,行至門口卻被他擋住, 蘇銜順手把她一攬:“怎么不高興?” “沒有。”謝云苔低著頭, 蘇銜想想,探問:“繡娘今天來了嗎?” 他一提,她心里更苦了,悶悶地點頭:“來過了。” 蘇銜忽而一滯, 恍悟了什么。想笑又忍住, 攬著她出門:“走, 陪爺睡個午覺。上朝累死了。” 他邊說邊擁著她出門,蘇婧趴在床上歪頭張望著,覺得姑姑剛才的情緒怪怪的,爹也怪怪的, 進屋都沒有理她! 她想問來著,不過還是算啦,她這時候跑去問, 萬一爹嫌她煩怎么辦? 就是不知道爹能不能哄好姑姑。 蘇婧皺著小眉頭暗自忖度著,幾番矛盾之后想, 遲一些再偷偷去找姑姑一趟,看看姑姑開心起來沒有! 蘇銜攬著謝云苔回房,闔上門, 就四仰八叉地先躺到了床上去。謝云苔當然不會像他這樣“豪放”,安安靜靜地坐到床邊,他伸手摟她,她在躺下去。 蘇銜對她情緒低落的緣故已有了些猜測,還是想逗她:“有什么不高興的事?說出來聽聽。” “……沒有。”謝云苔甕聲甕氣。她實在沒法告訴他,她一想到日后又要沒完沒了地換衣服就煩。 蘇銜嗤笑,想了想,意有所指:“阿致沒死。” 謝云苔一愣。她先前從韋不問口中也聽到過這個名字,基本能猜到這就是在她前面進府的那個通房,也就是那根手指的主人。 蘇銜說著又咂嘴:“手指你小心翼翼地埋了,還嘰里咕嚕跟‘亡魂’說了那么多,戒指你反倒留下——謝云苔你窮瘋了是吧?!” 這句話終于得以說出,蘇銜長吁了口氣——憋死他了! 那天他立在樹上看見她埋手指,就以為她必定會把戒指埋了給阿致“陪葬”,孰料第二日就撞上她將戒指拿給程頤,不禁在心里揶揄了八百遍:是不是窮瘋了! 面前,謝云苔瞠目結舌:“公公公公子……?” 她記得自己當時說過他什么壞話! “嘿。”蘇銜嬉皮笑臉地湊近,“放心哈,我不跟你算賬。” 謝云苔仍是那副心驚rou跳的神情,他仿若未覺,輕松自如地親她一下:“只想告訴你另一件事,你不許生氣。” 謝云苔怔怔,想他何必擔心她生氣呢?她哪里敢跟他生氣呀! 她于是點點頭:“公子請說。” 蘇銜:“削她手指也并非因為她穿錯了衣服。” 謝云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