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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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云苔驚吸涼氣:“母親當真?沒弄錯?” 若是“兩日”,那這件事出得可早,至少在程頤上次去見她之前就已出了。 “母親豈能拿這種事騙你。”苗氏神情黯淡,“當時我與你爹正張羅著賣了宅子贖你出來,他突然回來,初時是哄我們說宅子賣不得,說你也不愿一家人喝西北風。后來大約是看哄不住,便索性翻了臉,說你已與相府簽了賣身契,身在奴籍承繼不得家產(chǎn),這宅子便是他的。” “當時家里真是大鬧一場。你爹氣得這便要拿著房契去找你,想用房契換你出來。程頤攔著不許,說什么若是聽他的,待他高中自會為我們頤養(yǎng)天年,若不聽他的,這便將我們掃地出門。” “豈有這樣的道理!”謝云苔變了顏色。 昔日程頤是逃荒到的嘉縣,爹娘都死在了路上,是謝云苔的爹娘好心收養(yǎng)了他才讓他活到現(xiàn)在。 苗氏卻已氣不起來,只笑音一聲比一聲更冷:“可還有更厲害的呢——縣令家的千金后來竟帶著人打上門來,就這樣將我們轟出了門,硬說家產(chǎn)已該是程頤的。虧得你鄭叔和宣嬸收留,不然我們真是無處可去。” “爹娘怎的不去京里找我?就算爹身子不好不方便走,也該給我個信兒!我縱不敢去求丞相,也總能在府里求人搭把手的。”謝云苔鎖眉道。 轉(zhuǎn)念一想?yún)s也懂了:“……是了,縣令家的千金既敢上門來鬧,那便是縣令默許的了。” 縣令既站在程頤那邊,又如何會許他們?nèi)刖靠v使她一個小小通房在丞相跟前人輕言微絕不敢在丞相面前搬弄是非,縣令不必忌憚,可他們一旦入了京,豁出命去告御狀總也是麻煩,扣在此處就讓人放心得多了。縣令又是此地父母官,但凡有心阻攔,尋常百姓哪有本事飛出去? 謝云苔心下正惱,宣氏又急急地尋了回來:“嫂嫂,阿苔!” 謝云苔與苗氏一并抬眸看去,宣氏道:“又來了,鄭凡在外擋著呢,你們快躲一躲。” 謝云苔不解:“什么又來了?” 苗氏神色疲憊:“債主。” 一瞬里,謝云苔火氣沖腦。 她大抵知道家里欠了些債,因為先前賣了鏢局都不夠贖父親出來,只好四處拆解,后來父親又要調(diào)養(yǎng)身子,亦不免要花錢。 可她賣身賣了幾百兩,蘇銜先前賞下的那枚戒指也價值不菲,縱使仍不足以將各處借的錢都還清,理當也不至于讓債主大年初一還要逼上門才是。 程頤這是從中貪了錢了。換言之,程頤早已有了異心,或許是從家中出事開始,也或許是更早的時候。 “王八羔子!”院門口一聲粗獷的斷喝,謝云苔定睛一看,謝凡正提了把大刀出去,“明知他們家產(chǎn)都叫那白眼狼占了去,你們找那白眼狼要債去啊!柿子撿軟的捏的東西,老子剁了你們!” “鄭叔!”謝云苔一喊,提步出門。 “阿苔!”苗氏與宣氏都皆要攔她,她沒理會,疾步行向門口。 幾個要債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看見這么個嬌俏的小姑娘,語氣自然而然地軟了幾分:“你是什么人?” “我是謝家的女兒。”謝云苔垂眸,“鄭家叔嬸與這債不相干,您幾位有什么話同我說便是了。” “喲呵,倒不知謝家還有這么個漂亮姑娘。”為首的那個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著她,與同伴哈哈一笑,“我們不如就擄了她回去暖床,錢不要了!” “行啊,這小美人兒長得是標致哩!”旁邊那臉上有道橫疤漢子也大笑起來,謝云苔沒慌,垂眸莞爾:“這怕是不巧了,我月余前已自己去京里賣了身,您要搶人便不是與謝家搶人,是與我的主家搶人了。” “嘿,這你不必管。”為首那漢子擺手,“總之你跟我們走,我就清了你家的賬,你看這行吧?” “這自然行。”謝云苔點點頭,抬眼看他,露出些為難,“只怕您不敢與丞相大人說這理去。” 話音落定,幾人如料一愕。 狐假虎威總是有用的。 面帶橫疤的那人帶著幾分不信打量她:“你入了丞相府?” “我豈敢拿當朝丞相唬人?”夜色之下,少女清清冷冷地立著,柔荑抬起,撫了撫發(fā)髻上那支不見分毫雜色的白玉釵,“相爺現(xiàn)下無妻無妾,身邊唯我一個通房。” 慢條斯理之間,頗有一股傲色。 對方卻也并沒這么容易被她嚇住:“你少來這狐假虎威的一套!相爺身邊只你一人又如何,不還是個通房丫頭!他若真拿你當個寶貝,你家何至于這點錢也還不清!” 說著他笑起來,上前兩步,大大咧咧地抬手欲摸謝云苔的臉:“還是跟哥兒幾個走吧,哥兒幾個必拿你當個寶貝。先清了你家的債不說,日后就算相爺真找上門來,哥兒幾個大男人也必有擔當,將你護得好好的。” 語中不做掩飾的欲|望令謝云苔心底直泛起一股惡心,修長的指甲直掐入手心,她才沒讓自己抬手便打。 “您那句話說得有理。”她抬眸,冷涔涔笑著迎上對方那雙渾濁的眼睛,“相爺?shù)牡拇_確不拿我當個寶貝——咱們嘉縣是什么地方,京城是什么地界?相爺又是怎樣的身份?我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這話冷淡,語聲末處又帶了繼續(xù)少女特有的賭氣味道,聽來倒更真了。 “所以在他眼里——”謝云苔低下眼簾,“您幾位的命也未必是條命。他在不在意我有什么打緊?哪天心情不好想捏死個人出氣想起您幾位,差個人走一趟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是三更哦,下一章的更新時間為14:00 ================ 本章隨機送100個紅包 第11章 這話倒把對方震住,幾人彪形大漢都一滯。 謝云苔緩緩又道:“我們倒不如還是坐下來好好談一談,說清究竟欠多少、怎么還,日后幾位便不必一次次跑上門追債,我與爹娘亦可安下心來好好籌錢,不必在提心吊膽之中分神,想來錢也會籌得快一些吧。” 幾人相視一望,倒也被說服了些。他們在外放債無非是為了錢,見了美色一時心動難免,但也不至于為此忘了本來的營生,更不想為此開罪丞相,丟了命去。 那疤臉漢子就道:“好,那就好好說說。”說罷提步便往院中去,頗一副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樣子。鄭凡眉頭一豎要攔,謝云苔不著痕跡地搖搖頭,就與他一同進了屋去。 進屋落座,那疤臉漢子倒不計較茶水上的招待,只要了算盤來。粗壯的手指一通打下來,道:“如今你們連本帶息已是欠了兩千兩。” “怎會這樣多?”宣氏皺眉,為謝家爭辯,“嫂嫂借錢之前早已將家中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哪還會欠這許多,你們可不要訛人!” 那疤臉漢子一聲獰笑,謝云苔倒先開了口:“不妨事。” 把臉漢子看她,她靜靜回看著:“我知道這位大哥沒訛人,是按規(guī)矩辦事。” 這人是當著他們的面打的算盤,一筆筆算下來,這數(shù)是無錯的。之所以高,不過是因他們出來放債原就是賺的高利,日復一日利滾利地滾下來自然不低罷了。 她這般冷靜,那疤臉漢子不禁多看她兩眼,一笑:“到底是丞相府辦事的,明理。”跟著又說,“這錢你們不還清,利就要一直滾,月月算來麻煩得很。不如這樣,姑娘你給個準信兒,多長時間能還完,我按這時間將利息算好,再給你算出每個月應(yīng)還的錢來,咱們都方便。” 對方愿意這樣開誠布公地說明白,可說是很講江湖規(guī)矩了。謝云苔凝神,心下終還是禁不住有幾分亂。 家里最多不過借了六七百兩銀子,三兩個月下來便已成了兩千兩。兩千兩,這是個天價了,普通人家拿著這個錢過日子,能豐衣足食地過一輩子。而她在相府里的月銀也不過是十兩一個月,放在尋常百姓家亦不是筆小錢,與兩千兩比起來卻成了杯水車薪。 她語氣便放軟了幾分,客客氣氣道:“我家從前沒這般借過錢,對這利息的算法也沒個數(shù),或要勞您多算幾筆了——您可否先幫我算算,若一年還清,一個月該是多少?” 她聲音好聽,落入耳中若和風細雨。那疤臉漢子不覺間也多了耐心,一哂:“好說,你等著。” 言畢便是良久的安靜,這樣的利息算起來極是麻煩,一方屋里好半晌都只有打算盤的聲音噼里啪啦地響著。 燭火幽幽,將幾人各不相同的神情都勾勒地更加分明:苗氏是一味地嘆氣,看著那算盤的數(shù)額越算越大就心憂,看著女兒又心疼;鄭凡是心里有氣,始終板著張臉,一柄大刀也仍握在手里,橫眉立目地瞪著這幾個要債的。宣氏怕夫君脾氣上來真鬧出人命,倒了碗茶水遞給鄭凡,趁機輕撫了撫他的后背,給他順氣兒。幾個要債的則是神色最為平常,各自隨意地立在屋里等著疤臉漢子算賬,也不理會兇神惡煞的鄭凡。 過了得有一刻,疤臉漢子終于舒了口氣,停下了扒拉算盤的手:“好了,一年還清共是五千三百二十七兩。姑娘識理,我也退一步,零頭便給你抹了,咱按五千兩算。你若前頭還得多還能低些,前頭還得少就高些。” 謝云苔心里一沉——五千兩,一個月便要還四百余兩。 若是將年限支得更久,每個月的數(shù)自能低些,總額卻也更大。若將年限縮短,利息低了總額自也會低,每個月卻要還得更多。 咬一咬牙,她只得道:“好,那就一年為期。” 苗氏神色一慌:“阿苔……” 謝云苔顧不上回應(yīng)母親,定神想想,又問:“我再多問一句——倘使我立時就能還清呢?譬如三日五日、七日八日,這利息又該如何算?” “立時還清啊……”疤臉漢子的目光掃過她,隨即看出她不過是不甘心地一問,笑道,“你若有本事立時還清,漫說三五日、七八日,就是一個月內(nèi)我也不多算你利息了,咱們就按這兩千兩算。” “好。”謝云苔點頭,續(xù)說,“幾位都是嘉縣本地人,是不是?” 疤臉漢子點頭:“是。” 謝云苔:“既都在嘉縣,我家有什么風吹草動你們原也會知道,我爹娘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如今賬既算清,那日后但凡我家按時還著錢你們就再不許找上門擾我爹娘。” “這個自然。”疤臉漢子笑一聲,“你當我們愿意日日上門找這晦氣?” 如此這般,兩方談得還算爽快。幾人自知不受歡迎,讓謝云苔立了個字據(jù)寫明一個月還多少錢便走了。窗外夜色沉沉,窗內(nèi)燈火通明,長幼四人分明都在一間屋里坐著,卻是半晌也無人說一句話。 最終,鄭凡放下茶碗,嘆了口氣:“嫂子。”他看向苗氏,“這數(shù)太大,阿苔想籌也難,程頤那個白眼狼更指望不上。這么著吧,明日我將這宅子賣了,好歹先換些前來。” 苗氏忙道:“這使不得!” 宣氏也皺眉:“你也知道程頤那白眼狼指望不上,咱家再賣了,兩家人一起喝西北風么?” “不然還有什么法子?”鄭凡反問,“一個月就要還四百多兩,上哪兒弄錢去?” “鄭叔。”謝云苔定定開口,“您先別急。” 燭火映照下,少女姣好的面容下一片堅毅。能看得出她也是慌的,更是怕的,只是迫使自己不許亂了陣腳罷了。 “這宅子您賣了,一來是兩家人都要露宿街頭,二來就算賣個高價也仍頂不來一個月的債。”她邊說邊在心里細細地想著,謹慎地將主意來回來去想了幾遍,續(xù)道,“我總歸還在相府里。相爺我不敢招惹,但也總還可以試試可否與府中人借錢。如能借到,雖日后也是要慢慢還來,可總也比欠這高利的外債要強。” “如是府里借不到,我們再想別的法子不遲。” 她說罷,幾個長輩都是又一陣沉默。 雖然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可四百多兩銀子實在不是個小數(shù)目。她要每個月都與府里借出這么多錢在,怎么聽都不是易事。 可現(xiàn)下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苗氏不忍心女兒受苦,卻也更沒道理讓故交為了自家的麻煩賣了宅子。思慮再三,只得道:“那你試試,如是不行及時告訴家里,莫要自己硬撐,這是家里的事。” “嗯。”謝云苔點點頭,“那我這就回府去,盡早四處問上一問。爹爹醒來您也別告訴他這些了,亦別提我回來過,免得他知道方才這些事又要徒增煩憂,耽誤了養(yǎng)身。” 苗氏搖頭:“也沒有這么急,你在家多歇兩日……” “我心里也不踏實。”謝云苔道。不論能否借得到都要心里有個數(shù)她才能安心。 苗氏勸不住她,只好點頭答應(yīng),又說讓她等等,徑自折回屋中,不多時取了個包袱出來。 謝云苔打開包袱一看,里面有幾塊碎銀,還有幾件母親一貫喜歡的首飾,大約是家里僅剩的值錢的東西了。 苗氏道:“你在府里總也有要使錢的地方,這你拿去,別太委屈了自己。” 謝云苔眼眶一熱,顧及家里的情形并不想收,但終是沒說出什么,點了點頭:“我會小心的。娘也別太擔心我,爹還要您照顧。” 言畢她不再多留,謝了鄭凡與宣氏一番便走了,她怕自己再多留哪怕一小會兒都會忍不住與母親抱頭痛哭。 意外來得突然,過去十幾年里從未有過的兇惡突然殺到眼前,她不及反應(yīng)便要與家人一起強撐。她以為這就是最難的了,卻沒想到老天爺還沒看夠她的笑話。 她反反復復地想、反反復復地想了不知多少次,仍舊不明白程頤為何會那樣。 爹娘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怎么能那樣對他們? 他與她那樣柔情蜜意過,又怎能那樣騙她…… 他騙著她,又還要在去看望她時做出一往情深的樣子,說什么與爹娘一起等她回來的鬼話。她不曾有過半分懷疑,還為他冒死在相爺面前爭辯。 原來全都是不值得的呀。 謝云苔渾渾噩噩地一直走到了縣口,她與府中車夫原本說定的是后天回府,車夫便在將她送回后就先行回去了,眼下她只好與縣口的驛站尋了馬車與車夫載她回京。 回到府中已是半夜,謝云苔生怕驚擾旁人,一路輕手輕腳。到了自己所住的院門前一瞧,卻見旁邊書房院中的燈還亮著,再一定睛,又見周穆正從書房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