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俯首_分節閱讀_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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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營中將領見了赫連丞,把他亂刀砍死,謝臨澤讓人將他裝到麻袋里帶進城。 鄭昀過來匯報軍情,謝臨澤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案幾,大腦里飛快盤算著,早在先帝遇刺之前,兩國之間的關系就在不斷惡劣下去,赫連丞身死的消息一傳開,北嬈自然亂成一團,可費連樞老jian巨猾,利用仇恨壓住混亂,這一場戰爭避無可避。 好在現在抓到赫連丞,解決了費連樞這個狼首,剩下的一些蝦兵蟹將都在可控制的范圍內,讓赫連丞回去收拾。 只不過前提是這一場戰爭絕對不能輸,現在全天下都知道兩國開戰,穩定皇權,安定民心,將北嬈人蠢蠢欲動的野心摧毀,全仰仗于勝負。 謝臨澤輸不起。 他自幼跟穆老將軍習武,熟悉兵法,如今還是第一次領兵打仗,能夠拿下陵州是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現在敵軍已經籌備完畢,不可同日而語。 嶺北城里還有五萬守城駐軍,速度不比斥狼鐵騎,鄭昀已經發信,他們趕過來也需要半日。 現在要對上的敵人不止是費連樞,還有青辭,一旦這一戰輸了,不僅嶺北會淪陷,怕是后方的羽水也無法幸免于難。 謝臨澤捏了捏眉心,囑咐鄭昀道:“夜里注意巡防,當心北嬈軍夜襲。” 鄭昀聽令下去了。 他一個人坐在屋里,燭火如豆,他的身影投映在墻壁上。 四下一片寂靜,思緒如同浪潮,無法扼制,謝臨澤有些冷,佛羅散在他的身體里殘留了數年,到現在他還能感覺到那股沿著骨髓蔓延的麻木,他一邊想著戰事,一邊又在估計自己還能活多久。 放在以前的時候,謝臨澤從來沒有在乎過這些,茍延殘喘太久,死亡反倒是一種解脫,對他而言如鴻毛之輕。 現在他反倒惜起命來了,腦海里滿是一個男人離開的背影,心心念念猶自不甘,想著對方一走定會回離鎮,屆時戰后自己有沒有機會回去…… 很快他又掐斷了這個念頭,壓下心思,暗自嘲諷自己都到了何種地步,還在滿心癡妄。 窗外的天色由暗到微亮,他坐了整整一夜,直到手下斥候急急來報,北嬈軍已經準備進發攻城。 謝臨澤快步走上城樓,遠方一道延綿的黑線不斷逼近,他原本下去領兵抵御,但鄭昀幾人極力勸阻,他便待在上面指揮戰局。 可情況要比他想象得復雜,跟北嬈軍這種悍勇的隊伍拼殺起來,戰術很快被野蠻打斷,戰場簡直是一團亂,相當難以控制,拖的時間越久越是不利,斥狼鐵騎漸漸陷入弱勢。 謝臨澤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相比北嬈軍,斥狼鐵騎最大的優點就是高效地服從軍令,他抬手示意傳令兵,“回撤。” 目光向旁邊一轉,“準備。” 號角聲響起,大地上散亂的騎兵們宛若墨點,因為這聲音而向后撤去,北嬈軍殺得正酣,嗜血地追上,同時高高的城墻上出現數千弓箭手,避開已經靠近的斥狼鐵騎,向遠方的北嬈軍射去。 萬千黑箭離弦,近乎遮天蔽日,給人以一種末日降臨的錯覺,接著密密麻麻地落下。 追趕斥狼鐵騎、離得最近的北嬈士卒驚駭地大睜瞳孔,下一刻那裹挾風聲的箭羽便將他整個人釘穿了,慘叫聲此起彼伏,死傷的將士數之不盡。 第一波箭雨過去,謝臨澤繼續開口:“兩翼分散追擊。” 上萬人齊動,宛若黑色螞蟻般向兩翼散開,他原本想要從兩邊包圍住北嬈軍,可對方卻一反常態,像是很了解這一部署,忽然全體向后縮退。 謝臨澤微微皺起眉,望著遠方駐扎在后的軍隊若有所思,只怕從這一刻開始,與他對弈的人,已經從費連樞換成青辭了。 他不記得青辭有沒有聽過穆老將軍的教導,但那些兵書相比是一一翻看過的。 謝臨澤不能放跑費連樞,更不能放跑他。 兩方大軍正打得難舍難分,費連樞帶兵殺了出來,對方看起來是不打算再拖下去了,北嬈軍分成三股,逐步圍住斥狼鐵騎,寸寸緊逼,鄭昀帶著斥狼鐵騎幾度想要殺出去,卻都被嚴嚴實實地攔阻,幾乎要被絞殺。 情況緊急,謝臨澤不再留在原地,隨手戴上護臂,扣上甲胄,對一圈擔心他安危而阻攔的士卒道:“退下。” “陛下!戰場兇險萬分,您萬萬不能親自上場……” “若是您的安危出了差池,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陛下就請讓屬下去營救鄭將軍!” 正當氛圍僵持時,裨將匆匆奔上來,氣都來不及喘便急促道:“陛下,嶺北五萬駐軍已抵達陵州!” 在場的將領們紛紛松了一口氣。 這下子有了抗衡的兵馬,謝臨澤并沒有因此而放松,青辭一定很清楚北嬈只能速戰速決,繼續拖下去,大昭的援軍只會越來越多,敵人接下來的攻勢定會非常猛烈。 隨著嶺北駐軍如同泄洪般涌上,斥狼鐵騎在謝臨澤的調動下,重整陣型再度沖鋒。 他沒有再站在城樓上,而是將先前制定的陣法吩咐下去,趁此機會下到戰場,隨軍隊一起殺敵。 北嬈軍攻來,斥狼鐵騎逐漸分散開,隊列間距兩三仗遠,旌旗飄展繁多,鼓聲錯雜而雄壯,步卒和兵車往來變幻雜亂,聲若鼎水之沸,仿佛軍隊數量極其龐大,一眼望去簡直眼花繚亂。 北嬈軍真正與之交手,才發現對方列陣簡直虛虛實實,薄弱之處看似不堪一擊,卻怎么也攻不到實處,反而讓自己繞進去了。 青辭騎在馬上,看透斥狼鐵騎表面混亂而實際穩定,兵車看來雜亂實際卻在行進,讓整治有序的兵車和士卒故意發出嘈雜的聲音,以至于讓敵人深陷迷惑,從而打亂原來的部署。 他命斥候傳話給費連樞,斥候立刻從混亂的戰場上找到左賢王,費連樞正在浴血殺敵,聞言后立刻準備重新將軍隊擰在一起,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一陣刺骨的殺意在腦后襲來。 那森冷之氣仿佛一陣銀針般穿透顱骨,無數次在戰場死亡交錯間的直覺讓他猛地側身,緊接著便看見鋒利的劍鋒近在眼前。 他轉過視線,愕然發現那竟然是穿過重重敵陣殺來的謝臨澤! 男人駕馬而至,攻勢分毫不減,瞬間再度橫掃而來! 費連樞立即抬起手中長戟,男人修長的手指在一瞬間的力氣簡直難以想象,只聽兩者相擊發出一聲振聾發聵的巨響,費連樞頓時耳朵里嗡嗡作響!手上卻絲毫不敢有一刻松動,死死抵著劍鋒。 而令他更加錯愕的是,不過數息之間,長戟竟發出即將崩斷的裂聲! 就在這個時候,周圍反應過來的北嬈士卒們圍了過來,同時流箭劃破空氣飛掠而至! 謝臨澤劍鋒一轉,斬斷流箭。 費連樞壓力一減,慌忙后退,喝令士卒們圍攻而上。 數十多人持刀殺來,謝臨澤面上沒有一絲慌亂,不退反而策馬向前沖去。 旁邊有人握著長矛斜刺,謝臨澤只一腳勾住馬鐙,整個人向左傾斜,堪堪避開對方的刀尖,一劍送進他的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