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俯首_分節閱讀_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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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昨天我們去的黑集,里面的人便是以前白駒門建立的情報組織,現在荒廢了。”許延轉了轉左手上的黑田石戒指,里面設有極其精巧的機關,能讓銀絲在眨眼間收放自如。 葉流州問:“你在白駒門學武,里面是什么樣的?” “荒山一座,茅屋幾間,師父去的早,留下遺言是能打敗所有門中弟子,就是門主。” 葉流州感興趣地道:“那結果怎么樣了?” “白駒門當時僅有的弟子一共十三人,全部下山,沒人爭奪門主位。山上日子清苦,茅屋逢雨漏水,吃飯要自己打獵,山獸四散奔逃,連只野雞都沒有,種菜吧一不留神就被偷個干凈。” 許延接著道:“師兄們學的雜,各個一身怪癖,彼此都沒法忍受,師父一去能下山了,他們一刻也沒有逗留,全走了。” 葉流州忍不住笑起來,“聽傳聞說,我還以為白駒門雕梁畫棟堪比皇宮。” 許延道:“傳聞總是夸大其詞,師父去世的時候,周垣還覺得是有弟子沒法忍受這日子,故意毒死了他老人家。” 葉流州笑得牽動了傷口,兩人在夜色微風里,氣氛一片平和寧謐。 許延望著遠方,道:“你呢?打算怎么辦?” 葉流州有些打瞌睡,他半瞇起眼睛,感覺意識飄散,傷口泛麻,“什么怎么辦?” “你家在哪?等風頭過去,我送你回去。”許延看著他。 “去討那三百六十五兩銀子嗎?”葉流州撿起困乏的意識,雖然看不見,但還是朝許延的方向揚起笑容,“可惜的是,我沒有家。” 許延頓了頓,“那你家人呢?” “沒有……”葉流州的聲音低下去,“我怎么這么困呢?” 許延看了他片刻,道:“蟾酥、洋金花、細辛、川烏、草烏可以止痛麻痹,只是副作用會讓人昏沉。” “嗯……”葉流州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眼皮便黏在一起睡著了。 第二日,初夏山野爛漫,不知名的花草遍地,暖風裹著飛絮紛紛揚揚,滿目流翠。 葉流州以地為鋪睡醒后,渾身的骨頭都在咯吱咯吱的叫喚,看見樹葉的縫隙間漏出搖曳的碎光,閉了閉眼再睜開,適應了光線,起身去找許延。 溪水潺潺,清澈見底,流動著陽光的波紋,馬匹栓在樹邊,許延袖口挽起,坐在一邊的石堆上,手里拿著陌刀,正在削一截竹子。 他低著頭,神色專注,鼻梁的弧度高挺,眼窩一半陷在陰影里,一半瞳孔被陽光照得宛若琥珀。 葉流州一見有水,蹬掉鞋履,跑過去往里面一跳,嘩啦一聲水花四濺。 許延早在他靠近的時候就往后一退,水珠沒有落在他身上一滴,轉而把手里的竹杖扔給葉流州。 葉流州揚手一接,發現竹杖的突兀處已經被磨平,他朝許延抱拳,眨了眨眼笑道:“多謝。” 許延在溪邊生了火,把抓來的魚烤熟了,葉流州餓了一天,只覺得無比美味,吃完后四處亂轉,摘了一懷的野果子,放在溪里泡涼了,跑到樹蔭底下一邊懶洋洋地倚著,一邊啃果子。 許延則一直沒有閑著,他把一些樹木枝干組成了個床榻的架子,離地半寸高,用麻繩固定住,一根根木頭排開,再拿芭蕉葉鋪好,讓葉流州覺得他能搭一座房子。 直到夜幕降臨,許延燃了些艾草熏趕蚊蟲,兩個人和衣而眠,葉流州睡不著,發現每到他看不見的晚上,和許延說話,對方總會回應,便喚了聲:“許延。” “嗯?”他把明珠從匣子里拿出來,放在榻頂上,淡淡的輝光在夜色中散開,“能看見嗎?” 葉流州一支胳膊枕在腦袋下仰躺,張著眼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等這事過去,你還回燕京嗎?” “暫時不回去了。”許延道,“這次鬧的動靜太大,估計城里現在已經被禁軍盯死了。” 葉流州笑道:“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擔心后果,皇宮來去自如,明珠探囊取物,出城大殺四方,那接下來,你打算去哪?” 第12章 江南 “我以前做這些事的時候,從來沒有被發現過,自然不用顧忌后果。”許延道,“無論是燕京,還是這是,都不是久留之地,要想避開禁軍和北鎮府司的探子,只能從荒野鄉間離開,我們從玉雋山往南面走,半個月的時間,能到江南。” “江南?”葉流州把臉轉向許延的方向,興致盎然地問:“去江南嗎?那里怎么樣?” 許延把明珠收起來,帶著一絲不耐煩地道:“閉嘴,睡覺。” “哦。”葉流州只能短短應了一聲。 山上安逸的日子很快結束,雖然只是短暫的兩天,但他們住的地方已經被許延給搭成了棚子,棚頂蓋了一層芭蕉葉遮陽,還有花草藤蔓墜成簾,里面床榻桌椅一應俱全。 葉流州難得體會這樣的生活,還有幾分不舍,他把采來的草藥整理一下,自己拆開繃帶換了藥,正把傷口扎緊的時候,許延打了一堆野味回來,掛在那匹黑馬上,朝他招了招手。 葉流州戴上斗笠跟他下山,山腳有個小鎮子,他杵著竹杖站在一邊,不遠處許延邊跟村民說話,邊觀察四周的情況,接著半枚銅幣不出,拿野味租了一輛馬車,從林間小道向南而去。 車夫在前面趕路,車輪發出骨碌碌的聲音,許延坐在角落里沒睡一會,又因為不斷的顛簸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葉流州還保持著方才上車的姿勢,一直扒在車窗往外看。 外面是一片廣袤碧綠的原野,陽光照拂在他的臉上,眼底像是載滿了光芒。 “江南一帶溫山軟水,這個時節去有點遲了,再早一些,能看到滿城的桃花。” 葉流州聽見許延的聲音響起,回過頭去看了他一眼,帶著笑意道:“我以前只在書上見過。” 許延道:“你一直都待在燕京沒有出去過嗎?” “是啊。”葉流州伸了個懶腰,又重新把視線放在窗外。 馬車趕了幾天路,臨近江南,他們換了竹筏從水路走,船夫撐著木槳劃過翠綠的河水,岸邊兩道樹木蔥蘢,商販拿著芭蕉扇邊扇風邊吆喝,貨架上擺滿了燈籠、油紙傘和一些胭脂水粉。 葉流州聞到酒香饞起來,轉頭去拉扯許延:“買酒。” 許延冷冷地看著他,示意放手。 “買酒。”葉流州說,“買酒,買酒,買酒。” 許延抓起放在旁邊的陌刀,拇指一彈,刀出鞘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