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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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維爾看圖片的時間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很久之后,他的視線從照片上挪開,上揚一點看著裴子晏,緩而遲的音調(diào)劃開了兩人之間的沉默,這是哪里? 裴子晏一張口,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似曾相識的場景,他跟塞維爾的角色互換了,塞維爾變成了一個好奇求知的學生,而裴子晏變成了他的導師。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回答,這是 【這是溟水星,上面有一種很絢爛的花,叫溟水海棠。】 這句話熟悉得讓裴子晏猛地停下了嘴里的動作,表情有一絲恍惚,但腦海里這句話仍然像咒語一般循環(huán)往復,而這咒語似乎解開了某個塵封的密函。 似乎在某地某時某刻,他真的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 然后有一個人問他:【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這聲音跟現(xiàn)實里塞維爾的聲線完美地重疊在了一起: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你裴子晏抬頭,悚然地看著他。 【好,你拿去吧。】裴子晏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了這樣一句話,隨后他的回憶里浮現(xiàn)出一幕:一只手拿著筆在照片背后寫下了幾個字贈給塞維爾。 這幾個字經(jīng)過風雨波折,漸漸在時光的盡頭、此刻的現(xiàn)在,變成了一片難以辨認的昏黑的影子,然后宛如陰影一般罩在了裴子晏混沌不清的記憶里。 他趔趄著退后了幾步,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還是在現(xiàn)實,或者只是某種錯覺讓他那一瞬間產(chǎn)生了幻覺。 塞維爾看見裴子晏踉蹌的步伐、恍惚的神情,低垂了眼,掩住了眼底一晃而過的沉重,他伸出手想要扶裴子晏。 但裴子晏有些莫名地慌張,下意識地、防備地避開了塞維爾的手。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自己也愣住了,看著塞維爾空懸的手疑惑皺眉。 他對塞維爾為什么總有這種莫名的防備? 夜風緊趕慢趕,恰到好處的在此刻拂過,將裴子晏從恍惚中帶出,他稍稍冷靜了一點,似乎逃離了剛才的那種混沌的狀態(tài)。 這種防備絕非他本意,一種習慣哪怕是后天習得,要改掉也需要些時間,更何況是刻在他潛意識深處的某種仿佛暗示的東西。但現(xiàn)在再解釋什么都好像很尷尬。 塞維爾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紙片,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斟酌,好像這么須臾之間,他已經(jīng)在腦海里翻越千萬座山,但到了最后,終點前的最后一步,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他又克制地停下了。 裴子晏看見塞維爾將紙片遞過來,收好吧。那聲音淡淡的,讓人辨不出情緒。 裴子晏沒有接,向塞維爾投去一個不認可但又有些心虛的眼神。雖然他確實剛剛才想起來這張照片是他送給塞維爾的,但也不至于因為他記性不好就當場退貨、假裝不認識吧。 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塞維爾沒有在看他。 塞維爾剛好站在沒有被路燈照亮的黑暗之中,垂著眼,掩住了眼底的情緒。裴子晏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能從間隙中捕捉到一些支離破碎的剪影。 他重新打量塞維爾黑暗中的身影,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塞維爾身上又透出了那種麻木的淡漠感,那種像是因為對抗極度的痛苦而產(chǎn)生的麻木感。 就像他們在昆西星系初見時的那種狀態(tài)。 他在因為自己的防備而痛苦。 裴子晏產(chǎn)生了這樣的念頭,這念頭一閃而過,卻像一把鈍刀一樣反復拉扯著血rou刺進了他的心底。 他想起自己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如此防備塞維爾,甚至更甚,那時候的塞維爾也是這么痛苦嗎?哪怕此刻他不記得他們的前塵往事了,單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審視這一切,他都覺得及其痛苦。 而塞維爾一直獨自深處這樣的泥沼里。 -------------------- 第48章 前進 時間漫長又遲滯,像一把生銹的剪刀,用了漫長的時間才剪開此刻菲薄的沉默,但實際上也才過了幾秒。 裴子晏嘆了口氣,像是漫不經(jīng)心地往前踏了一步,散漫踏進了塞維爾身影沉淪拉踩的黑暗中。他伸出手,抽走了塞維爾手中的照片,另一只手勾開了塞維爾制服胸前的口袋,將照片塞了進去。 不是你跟我要走嗎?裴子晏綠色的眼眸在黑夜中閃爍,眼角被調(diào)侃的笑意撩起柔和的弧度,不能因為我記性不好,就鬧著要退貨吧。 裴子晏的話音在靜靜的夜色中散開,似乎在慢慢地將塞維爾周身的漠然融去。塞維爾緩緩抬眸,定定看著裴子晏。 裴子晏對上他的目光,看清了那雙不再掩飾的眼,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那深邃的藍色眼眸里沒有痛苦,在夜色下顯得更加深沉、晦暗,像是野獸在窺探、誘捕自己的獵物一般,那眼神投過來的一瞬就將他整個人影都罩了進去,不落分毫,仿佛就地形成了一處牢籠,要將他鎖死在原地。 裴子晏回想了一下剛才的過程,這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剛剛是塞維爾先用跟回憶里一樣的話來問他的。 塞維爾也肯定發(fā)現(xiàn)了他陷入回憶的那片刻的恍惚,甚至當時還想要來扶他,雖然被他躲開了。 然后這野獸順水推舟用自己的痛苦作為餌料,給他下了個套,試探他的態(tài)度,接著他輕而易舉地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