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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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如米粒般大小,葉璟明呼吸一窒,欺身上前,鼻尖與銅鏡只一尺之遙,方才看得清楚。 “聚散匆匆,云邊孤雁,水上浮萍。教人怎不傷情。覺幾度、魂飛夢驚。” 葉璟明低聲念道。 他轉頭對唐云崢道:“上邊刻的是中原的詩句,述說的是孤立無依的離別之苦。” 兩人對視片刻,一道掌風揮過,唐云崢出手打碎了它。 鏡面落在地上,發出玉碎的聲音,藏在鏡面后的一封信箋和一卷明黃圣詔,徹底顯露出來。 葉璟明垂下手,指尖微微顫動,一時不可置信。 唐云崢彎腰去拾,葉璟明突然按住了他手腕。 唐云崢困惑地眨眼,葉璟明定定看著他:“薩杰來時曾與我說,如果多吉留下真正的圣詔,那他一定是屬意你的。” “如果是你……”他低下聲,將一些話吞進肚子里。 如果是你,你是否會取代堆古,成為下一任普魯的王。 你如果成為普魯的國主,也會像堆古一樣,將血腥的刀尖迎向中原的子民嗎。 這些話在他舌尖滾了滾,終是沒有脫口。 唐云崢愣了一下,少頃,伸手捋了捋他肩頭垂下的烏黑長發。 唐云崢把玩著他柔軟的發絲:“你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他遂舉手起誓,玩笑道:“不管圣詔里寫得人是不是我,我保證不始亂終棄。” 葉璟明白了他一眼,撿起地上書信,交到他手里。 葉璟明:“打開看看吧。” 唐云崢握住圣詔的手緊了緊,突然叫他的名字:“葉璟明。” “普魯下一任國主不會是我,”他認真看著他,“薩杰不了解多吉,多吉不會把我推上這個位置。” “因為他這個國主,始終當得不快活,也,不自由。” “他沒有保護住自己的愛人,也最終送命在這個位置上。” “他不會忍心把這種終身的酷刑施加在我身上。” 葉璟明沉默,片刻,重又道:“打開看看吧。” 唐云崢展開明黃的詔書,葉璟明雖不識普魯文字,卻也忍不住一下驚呼出聲。 圣詔除去落款處鮮紅印章,上面不書一字。 圣詔是空的。 唐云崢皺眉,翻開另一封信,一行簪花小楷映入眼簾,正是趙姬的雋秀筆跡。 “加央,展信安,見字如晤。” 唐云崢一字一字掃視過去,信中所表,皆是當年泣血的真相。 堆古對外說多吉在圍獵場上為野獸重傷,臨時頒布圣詔,親授王位于他,實為假擬圣詔,弒君奪位。 “圍獵前多吉便有所預感,他將心事與我說明,而我不曾想,堆古動手如此之快,他那日一去,與我竟成永別。” “你征戰在外,想必你也早有所知,草原另外三位督主,白狼王阿旺、黑豹王丹巴、血雉王堆古,始終對王位虎視眈眈,普魯表面的和平下實則暗潮洶涌,圍獵場上堆古cao控馴養的黑熊,暗中埋伏并殺害了多吉。” “多吉還那樣年輕,只是因我中原的身份,又一直沒能誕下子嗣,他拒絕再納王妃,三位督主對此事耿耿于懷,對于繼位者的選擇上,多吉早前公開與眾人說過,他屬意相對溫和的丹巴一派,堆古心有憤懣,此次趁你不在普魯境內,先下手為強,殺害了多吉。” 唐云崢氣息哀沉,片刻碧綠眼中浮起滔天的殺意,葉璟明有所感,心下一驚,看他一眼。 趙姬信上說,她在寶殿內被限制行動,消息散布不出去,她擬好了圣詔,詔書上印有普魯王權象征的徽印,徽印已被她親手摧毀,這封圣詔獨一無二,她委托定做棺槨的仁增在入圣墓前將妝臺的鏡面做了替換,并在石棺背面留下線索,留待知情人發覺。 “堆古手段毒辣,事發后,我深知身邊的宮人難以在他手底下茍全性命,我初來普魯時,曾救過仁增一命,他冒險冒充匠人前來見我,亦是抱有必死之心,我如釜底游魚,寶殿被圍,不得已出此下策,這份信最終若能落到你手里,實乃不幸中的萬幸。” “仁增死后,還望你能妥善安置他的家人。” 葉璟明閱信至此,眼眶一酸,幾日前他們分明曾與仁增的父親匆匆別過,他側頭,想與唐云崢說些什么。 他看見唐云崢的眼睛紅了。 葉璟明心頭一陣悲慟,他走上前握住唐云崢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搖動的燭影投在單薄的黑白分明的信箋上。 “我幾度提筆,遲遲不能寫下你的名字,我和多吉既盼你挽救普魯于水火,又深知耀眼王權的背后是無窮無盡的枷鎖和桎梏,多吉倘若在世,必不能同意以一封染血的圣詔將你拘于冰冷王座之上。” “不要為我哀泣,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追隨多吉而去。” “生死搏殺,敗局既定,趙姬必須死,才能在重重圍殺中走出一步生機。” “加央,你拿到這封信時,表明在黑暗中的普魯已迎來一絲即亮的曙光,我無法禁錮你,又無力主宰普魯的命運,我將選擇的權利交到了你手里,還望你原諒我的冒險,以及心底的畏懼和懦弱。” “趙婉清,絕筆。” 作者有話說: “聚散匆匆,云邊孤雁,水上浮萍。教人怎不傷情。覺幾度、魂飛夢驚。”(摘自《柳梢青·送盧梅坡》宋·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