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對他是特殊的，正是因為他是特殊的，所以在一切與他有關(guān)的事情上他必須謹慎。

    ——我愛他嗎？愧疚和痛苦能夠轉(zhuǎn)換成真正的愛嗎？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驟然驚醒，正好對上易淮帶幾分困惑的眼神。

    ·

    剛睡醒的易淮腦子不太清楚，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沒準(zhǔn)還在做夢，“真的是你嗎？”

    “嗯，是我。”

    確認了眼前的人是真的，易淮的眼睛亮了，“你怎么來了？”

    聶郗成沒錯過那一點雀躍，很苦澀地想，看見我就這么高興嗎，如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還會這么高興嗎？但他沒把這些情緒表露出來，“睡不著就過來了。”

    “你的傷……”易淮的視線落到他打著繃帶的手臂上，“還痛嗎？”

    “沒關(guān)系，都是小傷。”聶郗成不動聲色地將手臂藏在身體的陰影里，免得讓他看了多想，“天還沒亮，你接著睡。”

    “然后你就走了。”沒等到反駁，易淮說不出是失落和難過哪個更多，微微閉上眼睛，“我睡夠了。”

    躺著容易犯困，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輸液管早拔了，不會拉得一手背血，但途中不知道哪里不對勁，先前撞到的地方又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

    他疼得皺眉，想要捂住額頭又怕一旁的聶郗成發(fā)現(xiàn)，正左右為難之際后腦就被溫暖有力的手掌托住。

    從后腦到背心，身體絕大部分重量都壓在另一個人手上，易淮還在嘴硬，“我沒事，我真的沒事，睡太久脖子僵了而已。”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痛，別急，慢慢來。”聶郗成連連嘆氣，手上動作卻異常輕柔，從旁邊的家屬床上拿了個枕頭給他墊在身后，“我叫醫(yī)生來檢查……拒絕的話我現(xiàn)在就走。”

    “……”

    被戳中軟肋的易淮瞪著他不說話，忽然目光落在柜子上的某樣?xùn)|西，遲鈍的思維重新開始運轉(zhuǎn)，“費川呢？你碰到羅弈了？”

    聶郗成按下床頭的呼叫鈴，“我在走廊上碰到他了，他讓我把這個帶給你。等會我問下醫(yī)生你現(xiàn)在能不能吃東西。”

    “我不餓……他沒對你做什么吧？”

    “沒有。”聶郗成略過中間那些彎彎繞繞，簡略地答道。

    高檔病房就這點好，從按鈴到醫(yī)生進來中間間隔也就一兩分鐘。

    “醫(yī)生，現(xiàn)在頭痛是正常的嗎？”

    “我……”

    易淮想為自己辯護，然而迫于聶郗成威脅的眼神，怏怏地閉上嘴，讓醫(yī)生給他做常規(guī)檢查。

    “正不正常我看了才知道。”

    心律和體溫都很正常，醫(yī)生低頭在病歷上奮筆疾書，然后問了一系列確認邏輯思考的問題，“記得自己叫什么嗎？今年多少歲？現(xiàn)在幾月幾號，這邊這個是你什么人。”

    “易淮，24歲，七月二十九號，”至于最后一個問題，易淮猶豫了很久，“朋友……吧？”

    醫(yī)生狐疑的目光在兩人間逡巡，最后落在聶郗成身上，“腦震蕩有些后遺癥不是立刻表現(xiàn)出來的，記憶混亂、口齒不清、失語等等都是，他送來的時候情況比較嚴(yán)重，所以家屬要格外提防，畢竟腦子受傷不是小事。你們真是朋友？”

    聶郗成難得狼狽地躲開了醫(yī)生的眼神，“是的，是……朋友。”

    醫(yī)生自覺該警告都警告過了，應(yīng)該沒人會用命開玩笑，“是不是朋友還要這么猶豫，算了，姑且相信你們說的是真話。”他又看向易淮，“記得他叫什么嗎？”

    “……尹源。”

    聶郗成點頭確認，醫(yī)生滿意地嗯了一聲。

    “看起來沒什么大問題。四個小時以后你記得照著我剛才的樣子問他問題，問題間的跨度盡量大一些，答不上來就是出問題了。”

    醫(yī)生零零碎碎交代了很多東西，諸如不要吃得太飽太油，盡量不要晃腦袋之類，聶郗成跟被老師訓(xùn)話的學(xué)生一樣認真地聽。

    走之前醫(yī)生悄悄地朝聶郗成招了招手，示意他出來說。

    聶郗成安撫地摸了摸易淮的額頭，跟著醫(yī)生到了病房外邊。

    “看他樣子一時半會睡不著，待會不管他說什么你都盡量順著他，別跟他計較，畢竟這個病會讓人喪失一部分邏輯思考能力，突出喜怒無常的那部分，簡而言之就是會變得不像平時的他。”

    聶郗成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刺激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