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澄面上沉默憂郁，其實內(nèi)心非常崩潰，因為這時候他正和009在他腦子里對吼。

    009尖叫道：【等等等等你剛才說什么？！我們不是說好一起去流放嗎？你要背叛我和你家小芳嗎？！】

    【閉嘴！不要瞎說！我對我家小芳絕對是三從四德，忠貞不二！】葉澄立刻反駁，雖然現(xiàn)在人不在他身邊，但這種罪名他還是條件反射地拒絕了，【九哥你冷靜一點！這只是緩兵之計。你想想看，要是我死也不肯答應(yīng)，到時候季呈佑肯定要想別的辦法，可能會在宣旨的人那里動手腳。到時候再生波折，難道真的要去做逃犯？】

    009尚存疑慮：【你說真的？】

    他們一起出了一趟任務(wù)，三四十年的陪伴，009對葉澄也了解了許多。說句實話，葉澄雖然吃得了苦，但并不是一個樂意吃苦的人。事實上，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他頗有幾分靡衣玉食公子哥的習(xí)氣。

    葉澄坦然：【你想想，那個季呈佑比我家小芳差遠(yuǎn)了，我怎么可能見異思遷？】

    009這下徹底相信了：【這倒也是。】

    不過說實話，葉端瑜記憶中的季呈佑，長相似乎和季芳澤有點相似啊，他們又都姓季……算了，這種情情愛愛的事，和單純的系統(tǒng)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

    幽暗的監(jiān)獄平常總是安安靜靜的，偶爾有什么動靜，也是用刑后的慘叫，求饒，一片凄慘驚懼的氛圍。但今日卻格外不同。

    一大早特意有人打掃過，甚至連陽光都灑進(jìn)來更多。等到晌午，在一陣寒暄恭維的聲音中，一眾人走了進(jìn)來。最前面的，赫然是一身非常眼熟的內(nèi)侍服。后面跟著許多人，有的是宮里的內(nèi)監(jiān)侍衛(wèi)，也有的是監(jiān)獄這里的官員小吏。

    和葉端瑜印象中來的人一樣，是陛下身邊看重的大太監(jiān)何來。葉端瑜過去沒少在皇宮打轉(zhuǎn)，和何來也算是相熟。

    監(jiān)獄門被打開，何來尖細(xì)的聲音拖得很長：“葉端瑜接旨。”

    眾人便“嘩嘩”跪了一地。

    旨意并不長，簡單說了特赦，允他脫離葉家，嫁入王府。

    監(jiān)獄里的小吏跪在后面，心中嘖嘖稱奇。

    這監(jiān)獄里來來往往那么多人，來過高官，也來過草莽。有的無罪釋放，也有的死在獄中，這都不稀奇。這位卻實在不一般。

    瞧瞧，有這樣一張臉就是好啊，這家里犯下了這樣的大罪，流放的罪名，都能甩得掉，還能進(jìn)王府享福。幸虧當(dāng)初沒怎么得罪這人，王爺要如何，他們也都通融了。總歸是賣了好的。

    何來念完，瞧著這個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笑瞇瞇道：“葉公子，接旨吧。”

    如今沒了官身，自然不能再稱“小葉大人”了。

    何來的態(tài)度并不嚴(yán)苛，甚至有幾分親切。他跟在皇帝身邊這么多年，對皇帝的心意摸得出五六分。

    皇帝會答應(yīng)賜下這樣的特赦，并不僅僅是因為昱王殿下的求情。皇帝其實和葉家的這一支很有感情，當(dāng)年葉老大人做過帝師，葉大人也陪過陛下讀書，甚至這位葉公子，也是皇帝極賞識的小輩。

    可葉大人雖不是故意的，考題卻確實是從他那里流出去了。朝堂爭辯，最終定下了流放。這一去，窮山惡水，就再也回不來了。陛下會答應(yīng)昱王殿下的請求，也是念及往日舊情，想著能保全一個，便保全一個吧。

    年輕的世家公子跪在地面上，深深叩首：“陛下隆恩，但恕罪臣不能接旨。”

    何來一時沒聽清楚他的話，還笑道：“陛下自然……”

    本來安靜的牢房中陡然升起一片喧嘩。何來反應(yīng)過來，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葉公子，這話可不能亂說。”

    皇帝的特赦令，如今已經(jīng)頒下來了，豈容你再反悔。

    葉澄仍然跪著，上半身卻慢慢直了起來。他取下了頭上的白色玉簪。因為尚有冠在，他的長發(fā)并未披散下來。他的動作并不快，仿佛像是折花般，有種輕描淡寫的優(yōu)雅和平和。但是下一秒，他的動作把所有人都嚇呆了。

    葉澄的聲音平靜：“陛下特赦，罪臣感激涕零，只是為人后院，實非罪臣所愿。”

    其實這不合規(guī)矩，這可是接旨，哪里有他辯解和抗拒的余地。但此時，大家都被他的狠絕給驚到了。

    “幼時，罪臣的父親教過臣詩書禮樂，也學(xué)過幾日騎射。罪臣想過位列朝堂，想過保家衛(wèi)國。唯獨沒為自己想過，以色侍人的命運。”

    牢獄中一瞬間寂靜無聲。血順著年輕公子光潔的臉頰流下來，在地面上濺開一串串紅色的血花。

    在這個“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的時代，這個相貌也當(dāng)做考評標(biāo)準(zhǔn)之一的朝堂，讀書人不是最看重臉面了嗎？

    就算是面目丑陋的人，也不會輕易損傷自己的外貌。

    這可是葉端瑜啊。

    翩翩公子動京城的葉端瑜。

    竟能對自己下得去這樣的狠手嗎？

    “如今戴罪之身，不能再在朝堂上為陛下分憂，罪臣愿前往邊疆，刺配充軍。”年輕的公子深深叩首，“求陛下成全。”

    何來怔愣了很久，反應(yīng)過來才尖聲道：“快點啊！”

    幾人聽了指令，立刻撲過去，把葉澄死死按倒在地上。

    葉澄也沒掙扎。他也是賭一賭，賭季呈佑千方百計要葉端瑜答應(yīng)，是因為葉端瑜有選擇的權(quán)利！賭唯一的機(jī)會，就在傳旨太監(jiān)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