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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歡_分節閱讀_19

    云絕本是個看客,沒想到這里還有自己的戲份。

    見吳鸞和老夫人都殷殷地看著他,只能趕鴨子上架,清清嗓子道:“這規矩也是人定的。法外尚有個容情,更何況一條性命。依我說,族規要緊,但侯爺的血脈更要緊。不如將秋蕊送到鄉下的莊子里,對外只說是病了去養病。待孩子生下來,若是女兒自然沒人會盯著。若是兒子么,便先養在別處,等嫡子生下來,再將庶子認養回來,只說是義子,也盡可遮人耳目了。既是義子,雖然姓吳,但無所謂年紀長幼,又不影響嫡子的排序,豈不兩全其美。”

    老夫人落下淚來,拍著云絕的手,“好孩子,難為你想得周全,且有這份心胸。只是太委屈你了。”

    云絕心道,關我何事?要委屈也是那未過門的柳亦寒委屈,嘴上卻道:“沒什么委屈的,終歸是侯爺的血脈重要。”

    老夫人發了話,將秋蕊和玉柔都先看押起來,要趕在宗族的三爺進府之前,將她們送去鄉下的莊子。

    吳鸞舍不得秋蕊,卻也沒有辦法,只有趕去見秋蕊一面,想著寬慰寬慰她。

    云絕隨吳鸞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二人在園子里遇見了玉柔,她不知從何處得到了消息,哭哭啼啼將吳鸞攔住,“好狠心的爺,您就不救救奴婢么?”

    吳鸞最怕女人哭,尤其是自己的女人,雖然恨她告密,卻也說不出狠話來,只跺腳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消停點兒吧。這害人害己的事兒做得有意思么?你差點兒害得秋蕊一尸兩命,她與你能有多大的仇怨,你這么恨她!再說了,她肚子里是爺的種,你即便妒忌,也不能害了那無辜的孩子。爺還不夠寵你?將來由著你生一窩便是!”

    玉柔哭得臉上妝都花了,“孩子誰不會生?還是不摻雜兒的呢。奴婢雖與秋蕊不對付,但也不會想著害爺的孩子。奴婢親眼看到秋蕊與府里一個侍衛在假山后頭拉拉扯扯,后來得知她懷了身孕,便覺可疑。奴婢去問她,她一口咬定是爺的孩子,說是要偷偷生下來。奴婢知道爺最是面慈心軟的,又待秋蕊格外親厚,只怕那秋蕊哭訴一番,爺就會想方設法地保住她的孩子。所以奴婢才想著讓宗族的長輩來處置她。我沒想她死,只不過是不想讓爺稀里糊涂地替旁人養孩子。”

    吳鸞傻愣著聽著玉柔哭訴完,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她在說什么,一怒之下揚起手,“你胡說什么?秋蕊自幼跟著爺,她的為人爺能不知道么?她怎么會給爺戴綠帽子?你那眼睛是用來出氣兒的嗎?你好好看看爺,爺渾身上下哪里像個烏龜忘八?”

    玉柔也豁出去了,低著腦袋撞到吳鸞的胸口上,用頭頂抵著他,“你打,你打!奴婢若是有半點兒瞎話,讓奴婢不得好死。”

    吳鸞被頂得后退了好幾步,氣得嘴唇直抖,揚起的手最后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趕來幾個婆子奉老夫人之命架著秦玉柔將她拖走。吳鸞一跺腳向秋蕊的院子走,邊走還邊拍著胸脯向云絕道:“秋蕊肚子里的絕對是爺的種,肯定錯不了,爺有這個把握!若說是流蘇、黛黛她們幾個也就罷了,但秋蕊絕對不會!她跟爺是打小的情意,比旁人都深厚。”

    及到了秋蕊的院門口,吳鸞將要跨步進院門時,就見一人扒著院墻向院內張望。

    云絕擔心是殺手前來向吳鸞索命,右手縮進袖子握住了袖籠里的匕首。

    吳鸞大喝一聲,“哪里來的小賊?看你娘的看!”

    那人一驚,“咕隆”掉到地上,正巧骨碌到吳鸞腳下。

    吳鸞向下一看,這人穿著府里侍衛的衣裳,剛想張嘴問他偷窺什么呢,眼睛一暼,呆在當地,只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地上的那個人,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巡防的侍衛趕過來,還以為吳鸞不識此人,忙道:“回侯爺,此人是府里的侍衛曾小虎,入府已有半年了。”

    吳鸞忽然沖過去狠狠一腳將正要爬起來的曾小虎踹翻在地。

    眾人面面相覷,吳鸞雖是主子,但脾氣好,一向對下人和氣,不知為何此刻卻如同懷著深仇大恨一般,上趕著又狠踹了兩腳,方喘著粗氣沙啞著嗓子道:“把他給我押下去關起來。”

    眾侍衛不知曾小虎如何得罪了侯爺,也不敢問,趕緊手腳麻利地將他捆結實了。

    那曾小虎還要掙扎著說話。吳鸞怒道:“讓他閉嘴!”

    侍衛將曾小虎堵了嘴帶下去。

    吳鸞站在院子門口,臉色青白,渾身哆嗦如打擺子一樣,眼神也直愣愣的。云絕不禁碰了碰他肩膀,“你不進去嗎?”

    吳鸞一屁股坐在院門口的石鼓上,將臉埋在手掌里。

    吳鸞一向嘻嘻哈哈,天塌下來當被蓋,云絕還從沒見過他這幅模樣,皺眉問:“你沒事兒吧!”

    過了好一會兒,吳鸞才從掌心抬起臉來,干巴巴道:“剛才,我看到那個侍衛腰間系的汗巾,是雪青色的,上面繡著鴛鴦戲水。”

    云絕挑挑眉毛,“那又如何?”

    吳鸞扯了扯嘴角,卻是笑得比哭還難看,“我認得那條汗巾,那是秋蕊繡的,我還曾向她要來著,她沒給我。”

    云絕了然,卻也不知該說什么,想勸吳鸞都不知從何勸起。云絕長這么大,沒有過情情愛愛的心思,不知道男人被戴了綠帽子是什么心態,只是見吳鸞臉色慘白,比鬼還難看,怕是此刻想殺人的心都有。

    吳鸞在石鼓上坐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方站起來,面上已平靜了許多,帶著痛定思痛的木然,指指院內,“你幫我個忙行嗎?”

    云絕本不是愛管閑事兒的人,也不知道這事兒上自己能幫什么忙。不過見吳鸞此刻似乎是已下定決心的樣子,還是點點頭,想是吳鸞想殺了那對兒jian/夫yin/婦,又下不去手,如此說來自己倒是有些用處。

    屋子里秋蕊躺在床上,雙手交叉疊放在腹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帳頂。自從知道山西宗族的三爺和三夫人來京,她就明白自己懷孕的事情已經敗露。她九歲進入侯府,吳家不見嫡子不許生庶子的規矩她再清楚不過了。

    秋蕊緩緩地撫摸著自己的腹部,那里面有一個小生命。與其失去這個孩子,她寧可去死。可偏偏她沒有死成,現如今她已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是想著如何能保住孩子。

    吳鸞進到屋內,秋蕊跌跌撞撞地翻滾下床,撲到吳鸞面前,跪在地上,仰起滿是淚痕的臉,“爺,求您放過我肚子里的孩子。您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吧。等孩子生下來,我自己去死,不勞您動手。”

    正巧小丫鬟端進來一碗湯藥,“秋主子,郎中說您受了驚嚇,開了些藥讓您調理調理。”

    秋蕊大驚,還以為是墮胎的藥,面色死灰,眼神由恐懼到絕望。她發瘋一樣抓住吳鸞的衣擺,不管不顧道:“爺,奴婢知道妾室不能先有身孕,有了只能打掉,可這不是您的……”

    吳鸞彎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瘋了么?這話若是喊出去,你們兩個,連著肚子里的孩子就都活不得了!”

    秋蕊瞪著眼睛看著吳鸞,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下來。

    吳鸞讓云絕幫的忙,是送秋蕊和曾小虎出府。他給了秋蕊一千兩銀票,囑咐秋蕊,“你把錢收好了。他若待你不好,你便帶著孩子離開他。用這錢買個宅子,省著點兒用也夠你養活你們娘兒倆的了。”

    秋蕊跪在吳鸞面前痛哭,死活不肯接那銀票,“爺,秋蕊對不起您。”

    吳鸞將銀票塞進秋蕊懷中,他想像從前那樣摸摸秋蕊的鬢發,手懸在半空,終究是放下了,嘆氣道:“如今說這個還有什么用呢?”

    第19章 洗白白

    吳鸞傳話過去讓侍衛放了關押的曾小虎,云絕悄無聲息地將他與披著斗篷遮住頭臉的秋蕊送出了侯府。

    云絕回來時,吳鸞正坐在花園里湖邊的假山石上看著湖水發呆。云絕也沒說什么,默默地坐在了他旁邊。

    過了好久,吳鸞才自說自話道:“我六歲那年,府里買了十幾個丫鬟,我娘讓我自己挑一個,娘說挑身邊伺候的人是要講究眼緣的。面前一排八、九歲的小丫頭,只有她眉眼彎彎地對我笑。我用手一指,她便跟了我這十幾年。當時正是秋天,母親便給她起名叫秋蕊。我記得小時候冬天天氣冷,我爹逼著我在書房練字,旁人都睡了,只有她陪著我,我寫一個字,她便沖我的手呵一口氣,我的手就不會凍僵了。從小到大,我穿的里衣、身上戴的汗巾荷包,腳上的鞋襪都是她一針一線做的。”

    吳鸞的聲音有絲哽咽,“我十五歲那年,別的長進沒有,卻整日惦記著男女那點子事兒,跟鬧春的貓似的。老祖宗說男人大了,屋里不能沒個人照應著,便做主讓我把秋蕊收了房。說起來,爺的第一次都是給了她的。”

    云絕想笑,卻沒好意思笑出來。

    吳鸞鼻尖發紅,“誰成想如今鬧了這么一出,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卻成了別人的媳婦。那個叫什么曾小虎的有什么好,還‘虎’呢?長得跟只病貓一樣,哪點兒比得上爺?唉,爺這心啊,碎得跟餃子餡兒似的,捧都捧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