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她毫不懷疑,若是,她和她娘身上的財物若是不能讓這只豺狼滿意,那根可怕的鞭子怕是就要抽在她小小的身子上了。 老榆木桌面上已經堆了不少東西了,雖說大部份都是以銀飾為主,偶爾可見幾個小顆紅寶貓眼綠寶之類的戒子耳墜,但根據薛明珠估計,少說也有幾百兩了。 幾百兩都滿足不了這只豺狼的胃口,薛明珠嚴重懷疑她頭上的小金鈴和荷包里還剩下的三顆金瓜子能不能夠滿足這只豺狼,讓她不抽自己。 至于右手手心的那枚金瓜子,薛明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交出去的。 她還指著若是她們母女也被判了為為奴為婢,好用這枚金瓜子讓官伢子把她們母女兩賣個好人家呢。 所以,哪怕她右手已攥得麻木了,手心咯得生疼,她也絕不松手。 兩只手都攥得緊緊的。 “哪兒能呢?這些個就是妾,哪里配得上好東西!您往這兒看……”,薛李氏白嫩富態的臉擠出笑容,將袖子捋起來,一片金光閃爍。 光一只胳膊上,就套了四、五只金鐲子。 全是實心的。 雖然樸實無華,但是,一看就是好料子足兩的真金,一只怕是得有七、八兩重。 “咣咣當當……” 八、九個大金鐲子砸在老榆木桌上,砸出一個個坑,也砸彎了女牢頭的一雙三角眼,笑容滿面。 薛李氏摘干凈了金鐲子,又開始捋手指上的戒子。 什么金的、玉的、珊瑚的、翡翠的、羊脂玉葫蘆……一個個不只個頭大,水色還足,一看就是坑底的好料子。 哪怕是女牢頭見慣了好東西,也知道這些都是值錢貨。 頭上戴的赤金紅寶的發勝、金步搖、珍珠釵、東珠瓔珞、藍寶貓眼赤金耳墜…… 頭上戴的雖然不多,卻件件皆是精品。 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這只木簪雖用的是綠檀,但是,只有一小截,并不值什么錢,卻是我家老爺當官后送我的第一件禮物,可否讓罪婦留下挽發?!” 薛李氏將身上所穿的綾羅綿緞褪下去,放在桌上,和著那堆金銀之物一起推了過去,討好道。 此時的薛李氏哪里還有半點之前的光彩,身著貼身的褻衣,身上再無半點金飾,原本梳得整齊的發髻,也因為往下拔頭飾時,弄得歪歪扭扭,凌亂不堪,只用一根小兒拇指粗細的黑綠云紋的木簪斜斜的挽著,若是抽了這根木簪,就會同那些小妾一般披頭散發了。 許是從薛李氏身上的收獲頗豐,讓女牢頭心情愉悅,那女牢頭只是懶懶的看了一眼薛李氏頭上不起眼的木簪子,便放過了薛李氏,真的沒有讓她拿下來。 大婦嘛,總要給幾分體面。 這個大婦動手收拾那幾個賤蹄子的彪悍,甚合她的心意。 薛李氏大喜過望,一疊聲的恭維著,又手腳麻利的將薛明珠拉過來,利落的摘下薛明珠的小金鈴、裝有金瓜子的小荷包、身上金貴漂亮的小衣服…… 薛明珠抿著唇,很柔順的配合著薛李氏的動作。 讓抬手就抬手、讓抬腳就抬腳,連腳上的鞋子都給扒了,襪子都沒了……腳底好冰。 薛明珠癟癟嘴。 這真的是親娘嗎?! 可是,她不敢說話,她剛才趁著女牢頭和獄卒被她娘胳膊上的金鐲子閃花了眼的時候,將那粒金瓜子悄悄塞進嘴里了。 她現在緊張得連唾沫都不咽,生怕將金瓜子吞了下去。 來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好在,豺狼應該是真的讓薛李氏給喂飽了,對于一個傻呆呆的小姑娘被沒有太多的關注,就揮揮手讓那名獄卒帶她們去了牢房。 “多少年沒見過這么有趣的娘子了……給這娘子找間好些的牢房……讓她們娘倆在死之前少受些罪……” 女牢頭淡淡道。 薛明珠一個激靈,嘴里的金瓜子差點咽進去。 一雙小手緊緊的抓著薛李氏,圓圓的眼睛嘰里咕嚕亂轉著,驚懼無比。 娘,我們會死?! …… 第3章 陰暗潮濕的牢房內,薛李氏將薛明珠抱在懷里,縮在牢房內一角,用自己的體溫暖著她,為她抵御著牢房內的寒氣,小小聲的安撫著自家乖乖的心。 “死個屁!” “乖寶,別聽她胡咧咧,不過一個小小的牢頭,她懂個屁!“,薛李氏的語氣滿是不屑,”你爹說咱們死不了,咱們就肯定死不了!” 真的嗎?! 薛明珠眼淚汪汪。 “當然!” “你爹說的!你爹說的從沒有錯過!” 薛李氏一挺胸,無比自豪,語氣中充滿了對薛明珠她爹深深的信賴。 薛明珠就沒有這么樂觀了,她吸了吸鼻涕,“那爹有預測到我們被抓沒……” 他們一大家子都被下獄了,她娘還在那兒對她爹搞個人崇拜。 就她爹貪的那個量,若是碰上個眼里不揉沙子的皇帝,弄不好真的會砍了她們一家四口的。 “當然有!” “若不然,我怎么會提前帶了那些大金鐲子在身上?就是為了打點這些豺狼的。”,薛李氏低聲道。 這些個獄卒都是認錢不認人的。 若是沒有帶夠銀錢,他們才不管你是誰,會極盡所能的羞辱你、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可若是帶夠了銀錢,哪怕是大理寺的監牢,也不會讓你吃太多苦頭。 薛明珠眼睛猛地亮了。 這就有點意思了…… 那個小女孩印象中的每天笑瞇瞇宛如大阿福般愛逗她玩的男人,竟然這般厲害嗎? 能預測到全家下獄并不難,難的是知道自己下獄后接下來會發生的情況,并對此做出相應的安排,那是不是她們一家真的有可能活著?! 薛明珠的心又熱乎起來。 剛剛獄卒前腳走開時,她后腳就偷偷把金瓜子吐出來了,現在,還在她手心里呢。 “娘,你把所有值錢的都上交了嗎?” 薛明珠趴在薛李氏的耳邊小小聲的問著,眼睛亮晶晶。 既然她爹都已經對現在這個情況做出了囑托和安排,那沒理由讓她娘將值錢的東西全都上交,沒有給自家留下一點兒過河錢。 薛李氏摸了摸自家乖寶的雙環髻,嘴角得意的一彎,鳳眼中有精光閃過。 薛明珠放心了。 手心里托著那粒小小的金瓜子,瞇著杏眼,向薛李氏得意的獻寶。 昏暗的牢房內那一點小小的金光,就像一顆小小的火苗,非常的喜人。 薛李氏一驚,連忙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她們,鳳眸彎起,眼里是擋不住的笑意,大手狠狠的揉了揉薛明珠的雙環髻,壓低著聲音,歡喜道:“不愧是我李寶鳳的女兒!這精明勁兒就是隨娘!” 她是真沒想到,看似已經嚇傻了的女兒,竟然還有心眼自己偷藏一顆金瓜子。 “娘給你藏起來……” 薛李氏拿過那顆金瓜子,薛明珠也沒看清楚薛李氏是怎么cao作的,就見她拎起她囚衣的一角,三擠兩扯的,就將顆金瓜子塞進了她囚服的衣角里,然后再用手那么一抹,囚衣衣腳立刻就變得不惹眼了,就算仔細看,也看不出那兒處居然藏著一顆金瓜子。 “娘,好厲害!” 薛明珠贊嘆道。 “那是!” 薛李氏得意的一挑眉。 隨后又摸了摸薛明珠的小腳丫,涼得像冰一樣,當下心疼的掀起衣服將薛明珠的小腳丫塞到了自己的懷里,那里熱呼呼的。 薛明珠嚇了一跳,急忙掙扎,“別,涼……” “別動!讓娘給你捂捂。” 別看薛李氏當時脫的時候相當彪悍,可是,現在也心疼得不行。 女兒家身子弱,若是小小年紀就遭了寒涼,以后可是要苦一輩子的。 “明珠,別怪娘!” 想起這個,薛李氏就心中一陣難受。 往日,她的小明珠晚上少穿幾件,她都擔心她會著了涼。 現在,這么陰森潮濕的牢房里,她的乖寶居然連一雙襪子都沒有,真是疼得薛李氏兩眼發熱,只覺得一顆心都要碎了。 感覺到了薛李氏nongnong的愧疚之情,薛明珠有些感動,這種感覺好久沒有感受到了,她小小聲的說:“我……我知道的……” 這是監牢的規矩,若是娘親動手,還會小心不弄疼她。 若是由那些心黑手狠的獄卒動手,她的身上怕是會多出幾處淤青。 薛李氏忍不住將薛明珠緊緊的摟在懷里,低聲念叨道:“乖寶,不怕……再忍幾天……咱就出去了……” 薛明珠也不知道她和她娘親要忍多久。 這間牢房可能是那個女牢頭特意關照她們娘倆的,她爹的那些小妾們并沒有和她們關在一起。 可就算是女牢頭特意找的好一間的牢房,其實,也是難以忍受的。 陰森森、黑漆漆,散發著潮濕的霉味,僅有的一點光源也是高高開在近房頂的一扇小窗口里透過來的,只有地上的干草勉強算是干凈。 更恐怖的是,到了晚上,薛明珠總是會聽見同監牢里的女囚受刑時哭叫的聲音,那聲音凄厲似鬼哭一般。 每次薛李氏都會翻個身,伸手捂住薛明珠的耳朵,讓她繼續睡。 不得不說,心大樂觀的薛李氏讓薛明珠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