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天命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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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昆吾國。 “報,李將軍,外面有一吳人求見。” 李凌合上,一挑眉,“吳國人?”也是,如果不是西域難見的吳國人,也沒有資格將求見的消息送到他面前。 “請進來吧,不是說他鄉遇故知乃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嗎?” 來匯報的小兵也是吳國人,自然對自家將軍的作風有所了解。大約是來西域諸國做生意的吳人,知道了昆吾國乃是吳人所建,是有事相求也好,是拉攏關系也罷,見一見也不耽誤什么,誰讓這段時間他們長山軍上下心情都不錯呢! 對一位將軍而言,勝利才是一生最高的追求和最好的獎勵。 一位青衣高冠男子邁步進了大殿,拱手道:“益州長史灰衣,見過李將軍。” “益州?”李凌瞳孔一縮,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表情,“你說的是敢收留長山軍舊部的益州?”玉衡來昆吾國的事不是秘密,昆吾國是長山軍所建也不是秘密。在聰明人面前,還是不要自作聰明為好。 因為你不知道,是你的心機耍了對方,還是對方的將計就計看了你的笑話。 “是你們的祭酒大人派你來說服長山軍歸國的?”李凌現在的心情很復雜,非常復雜。既希望是他猜測的這般,又希望不是。 長山軍一直是吳國的軍隊,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如果能回到吳國,誰不想落葉歸根?可吳國歡迎長山軍這群亂臣賊子嗎? 灰衣笑的坦蕩,“當然,不是!” “你敢耍我?”李凌笑的極為燦爛,敢當著他李凌的面開玩笑還活著的人,時至今日已經不多了,他可不覺得灰衣有這個面子。 “李將軍稍安勿躁,若我今日沒有帶著足夠的誠意,怎敢登門?現在來的是我,也許下一次來的就是我家祭酒大人,益州誰人不知,我是祭酒大人的第一心腹。”灰衣笑的坦蕩,“雖然我現在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但誰能保證這個答案一輩子都不會過期。別忘了,我是‘奇跡的使者’。難道李將軍不想衣錦還鄉?我記得李將軍是益州人吧,難道將軍不想見見被譽為‘小洛陽’的益州府?” 奇跡指的是益州喬靈,灰衣自然是奇跡的使者。 灰衣忍不住感嘆,洛陽乃吳國國都,曾經積貧積弱的益州,也發展到了那樣的高度了嗎?真不愧是祭酒大人啊!可惜,我們聰明的祭酒大人到底有沒有發現,她正在刀尖上跳舞?益州祭酒的福德越高,益州牧的存在感就越低,她就越危險。 可‘算無遺漏’的祭酒大人,真的沒有注意到來自身邊的殺機嗎? “哈哈哈……不愧是益州的長史,這言辭夠犀利的啊!是,我想念益州,想念小時候吃過的糍粑,想念那一片片曾經瘋跑過的竹林,還有過年時才能吃到的臘rou。可,我身不由己。”李凌苦澀的微笑,沉重的話語都在向灰衣透露一個信號,他心動了,他想家了!落葉歸根啊,也只有吳國人,才會對故鄉有這么濃烈的感情。 灰衣對這么快掌握談判的主動權感到驚訝,但想著異鄉游子的不易和自己吳人身份輕易就見到李凌將軍的經歷,悟了。 灰衣提出了一個更有誘惑的未來,“李將軍想獨自回到益州,還是想帶著你的弟兄們一起回到益州?” “當然是一起回去!”李凌將軍好像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假裝咳嗽幾聲,恢復平靜,可惜,發生過的事不會風過無痕。 灰衣笑了,“現在,一個極好的機會擺在將軍面前,就看將軍你愿不愿意把握了?” 李凌身子前傾,做出感興趣的模樣,“愿聞其詳?” “我們祭酒大人,心憂天下,想讓吳國各個州府都過上益州人現在的好日子,所以,祭酒大人啟動了‘農業興國’計劃第二階段,而這第二階段的目標,便是讓吳國各州府都吃上益州的糧食,讓這天下再無餓殍,讓這世間再無饑荒。” 李凌左手附上右手,擋住被自己攥進rou中的指甲,“祭酒大人居然……這,這太讓人驚訝了?這樣宏偉的計劃,以前是從未有人敢想一想的?益州的今日,連我都感到震驚,就像是,是神跡。可現在,你告訴我,這只是祭酒大人的第一步?”奇跡已經不能形容野心如此龐大的益州祭酒大人了!用神跡似乎在這一刻非常恰當。 灰衣注意到李凌下意識的稱呼,‘祭酒大人’嗎?真不愧是祭酒大人! “李將軍感到震驚嗎?這只是我們祭酒大人計劃的一小部分,只要跟緊大人的步伐,你會看到更多更震驚的未來。現在,灰衣問李將軍一句,李將軍愿意給自己的故鄉添磚添瓦,助其一臂之力嗎?” “為故鄉?我,我能做什么,或者說,我該怎么做?” 直至此刻,所有談判的節奏盡在灰衣掌握。 “灰衣不敢要求太多,只要李將軍能與我們益州軍守望相助,那我們不但會想辦法讓長山軍的身份在吳國合法化,還會給昆吾國送來不少國人。李將軍現在不也在為長山軍軍源的問題頭疼嗎?而吳國的軍隊最多的不應該是吳國人嗎?如果長山軍上下都是西域諸國的胡人,想必也不是將軍想看見的吧?” 李凌右手拇指蹭著左手虎口,仿佛在壓制自己一口答應的沖動,“既然灰衣長史來了我昆吾國,我長山軍怎么能不盡地主之誼?不如灰衣長史暫住兩天,兩天后,李凌必給將軍一個滿意的答復。” 灰衣淡定微笑,“那灰衣就靜候佳音了。”既然是滿意的答復,自然不會是否定的答案。如果李凌拒絕了合作,他灰衣又如何滿意呢? 灰衣走后,張昭張恒兩兄弟從后殿走了出來。 “李凌,你還猶豫什么,只要灰衣能給長山軍合法的身份,那他們益州想要在西域干什么,我們都鼎力相助,反正不是我們的地盤,昆吾國雖然是我們打下來的,但和回家相比,這些算什么?你不是也動心了嗎?”張昭是個急性子,干脆挑明了說,如果灰衣見的是他,他早就和灰衣歃血為盟,準備讓長山軍回吳國了。家啊,那個可愛的地方,他寧愿回家吃糠咽菜,不愿意在西域錦衣玉食。 “我動心了?我什么時候動心了?”李凌臉上激動的紅暈早就消散了,好像剛才無比動心的李凌根本不存在一般。“灰衣的提議極為誘人,給出的報酬也是長山軍無法抵擋的。如果益州軍只是想要進攻西域,他憑什么給出這么優厚的待遇?”原來剛剛李凌的心動,居然都是演出來的。 “什么憑什么?”張昭聽的一頭霧水,這不就是一場交易嗎?長山軍護佑益州軍,益州給長山軍回家的路。 “益州對西域到底有怎樣的圖謀,居然敢提出用讓長山軍光明正大回國作為交換的報酬?長山軍早就自絕于天下,連三州的氣運都不會允許我們回國。益州憑什么幫我們,西域有什么是可以打動益州祭酒的?只要不能弄清楚益州的目的,我就不敢輕易答應,這位益州祭酒,是連我都要忌憚三分的人物,我看不清她的底牌,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她的對手,在這樣的前提下,一動不如一靜。否則,也許我們被對方賣了,還對這位憂國憂民的祭酒大人感恩戴德呢?” 張恒突然開口,“你對益州祭酒有成見?” 李凌被犀利的張恒逼得有些狼狽,“是,我是對這種‘憂國憂民’的人有陰影,這樣的人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豁出去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萬千人的命運,她們冷血的將一切都放在天平上稱量,那一端重,就舍棄另一端,哪怕另一端上還有她自己!我沒有為天下舍身的勇氣,也最害怕面對這樣的人,而在我看來,益州喬靈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 “嘿嘿!”張昭笑的猥瑣,“還有你李凌怕的人啊!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我倒是對這位喬靈大人更感興趣了。” “別鬧,你們來找我,不會就是來看我笑話的吧,說吧,有什么事?” “我的線人送來一條很有趣的消息。”開口的是張恒,看來果然是很重要的事,起碼,張恒可不是張昭胡鬧的性子。“益州儒生喬靈最早出現在岳麓書院,當時她入學院的引薦人是李家家主,雖然她有李家旁支的身份戶碟,但對世家而言,這樣的東西就是一張紙,證明不了什么。而喬靈大人的第一部作品《倩巫女》于三年前問世,正好是她初至洛陽時。而同時,她還寫了一部《絲綢之路》,也就是說,喬靈大人的手速比一般人快的多,既然能同時完成兩部作品,為何不能同時完成三部?重崖居士第一部作品也是出現在三年前,但發行的書社只是一個小小的海棠書社,后第二部也是他的作品卡牌的作品,卻被長安書社發行。而喬靈大人今年十三歲。” 難得張恒說了這么多,可張昭是完全聽不懂了,“喬靈大人的作品什么時候問世,好像和我們沒有什么關系吧,如果是對她的作品卡牌的詳細分析,還有研究的價值,可你的重點好像不是這個?張恒你小子到底想說什么,你能不能痛快點?” “重崖居士作品最早出現在北地,他很有可能本身就是北地之人。而喬靈大人對北地的熟悉更加重了這份懷疑,你有決定性證據?”李凌瞬間就領會了張恒的意思,她懷疑重崖居士和松山都是喬靈的筆名,時間就是最好的證據。 張恒勾唇,“我的一個兵曾經是吳國的逃兵,他的父親有一位戰友,這位戰友有一子,名張英。張英曾見過軍師,還曾將軍師的骨灰送回家。” 噼里啪啦,李凌手中的茶盅掉了,張昭將口中的茶葉噴出來了。 以前就知道張恒這人的實力被嚴重低估了,沒想到他居然能輕描淡寫的說出軍師的死訊。 “軍師……”張昭眼眶中有淚光浮現,突然聽到了這個不好的消息,他有些承受不住。 “軍師真的不在了?”李凌雖然在軍師失蹤超過十年后,便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猜測僅僅是猜測,萬一呢,萬一軍師吉人天相,活下來了呢? 他不來西域和他們匯合,也許是受傷了失憶了,或者不方便過來,又或者是其他別的原因。 李凌為軍師活著找了無數的借口,但打破這個幻覺只需要一個輕飄飄的死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軍師是怎么,怎么死的?”張昭不可置信的看著張恒,他沒有想到張恒居然會連他都瞞著,奉天神將軍不在了,軍師也不在了,他們長山軍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張恒頭疼的捏捏眉頭,“我就知道,你們一旦知道軍師的死訊,都會變成這個死樣子,尤其是將軍,若是讓將軍知道軍師不在了,他怕是會直接放棄昆吾國,解散長山軍。” “這是你瞞著這個消息的借口嗎?既然你覺得軍師‘下落不明’更好,為何又在今日將這個秘密說了出來?”李凌不是張昭,既不會對軍師的生死保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也不會對張恒的話全盤接受。 “哎,”張恒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但沒想到來的這么快,“我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不但沒有告訴你們,還封鎖了消息,只是因為當時長山軍立足未穩,突聞噩耗,怕動搖軍心。我現在說出來,是將軍去了益州,想必他很快也會知道這一切,我的隱瞞已經沒有了意義。退一步說,喬靈,喬晉,還有軍師?你們就沒有懷疑什么?還記得當年軍師說,若有一子,便為昆吾,若有一女……” 李凌喃喃,“便謂之靈。” “將軍為摸清玉衡軍師底細,去了益州,想必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只要軍師的血脈尚存,那大日之力便不會衰竭。將軍會想辦法帶喬靈大人回昆吾國,我們只需要替軍師,替將軍守好長山軍,守好他的女兒。” 張恒的話讓李凌張昭陷入沉思,雖然兩人的想法南轅北轍,但卻達成了一個共識。 沒有了軍師和奉天神將軍的長山軍,雖然已經不是那個長山軍了,但只要長山軍存在一日,那他們的英魂便不會消失。哪怕是為了讓這個世上還有人會記得他們,長山軍也不能倒下。 “你說,對將軍而言,是軍師重要,還是西域的長山軍重要?”也只有張昭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直率到傷人。 張恒很是體諒張昭的智商,“無論在將軍心中,哪個更重要,長山軍已經是將軍身上的背負,只要將軍一日是長山軍的將軍,他就不會放棄長山軍,放棄昆吾國。” “那,那我們還要和那個吳國益州長史合作嗎?” 面對張昭的疑問,李凌和張恒相視一笑,已經達成了共識,“當然答應。” 若昆吾國能得到吳國人補充血液,那他們就可以保持長山軍最高戰力,哪怕喬靈大人放棄成為長山軍軍師,他們也有保命的底牌。當然,能繼續擁有大日之力的加持,更好。 其實西域昆吾國長山軍的戰力從來都沒有下降過,不過是混入的胡人越多,大日之力的關照便越稀薄。 也許,吳人真是天命之子,否則,上天怎么會這么厚待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