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老鼠躲饞貓
兩個人彼此靜靜地對望了一會兒,相互抿嘴一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楊雪茵若有所思地咬了一下嘴唇,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好像以便鎮靜了一些感情復雜的心緒似的,先開了口,“彼此杳無音訊十幾年,你們都還好吧?” 夏初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努力讓一些笑容泛在面部表情上。但是,終究還是沒有支撐多久,很快又被內心揮之不去的憂傷奪去了。 “都是我的錯!不僅曾經給你帶來過無盡的傷懷,如今,也連累得赤楓被病魔所害! 如果,當初,我沒有出現在你們的生活中,那該是個多么美好的今天!” 楊雪茵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了許多,長嘆一口氣,“你不要這樣說,沐浴過了這么多的風風雨雨,我才知道命該如此這句話是多么的令人信服! 我以為,或許,過去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誰也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我不是在找借口為我自己的罪過開脫。因為,我當然知道,你如何懲罰我都不為過。但是,我更明白,無論如何,高尚的你絕不會那么做。 盡管,現在再討論過去的對錯,已經無助于改變不幸的事實。但是,我還是要說,其實,真正有愧的應該是我!” 夏初主動插話,“其實,我都能理解! 即便后來也許你做過一些令我確實痛苦不堪的事兒;即使我也是無心且無意地要傷害你。但是,不可否認,的確是我觸及到了你的核心利益在先。 而且,兔子急了還咬人! 所以,你剛才說的命中注定,雖然不是應該提倡的唯物論,也不是積極的人生觀,卻也能理順現實中難以解釋的許多事情!”然后,她寬宏大量地微微一笑。 “這讓我的耳邊涌出一句話: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這樣的語句吧?” “應該!” “那么,看來,現在應該做的,就是衷心地祝福你們!如果能知道你們過得幸福,就是最讓我感謝上帝的了!”她一直用近乎謙恭的姿態坐著。這時,稍微挺了挺胸膛,端直了一下脊背。 “謝謝!”夏初心酸地眼睛里閃動著水瑩瑩的淚光,她輕輕地低頭思索了片刻。然后,頷首一笑,“我也是!看到你們有如此的成就,美好的今天!老實說,這也是我許久以來,最感欣慰的事兒了!” “如今,不瞞你說,曾經桀驁不馴、心懷妒意的那個我,在你的感召下,已經脫胎換骨,完全加入善男信女之列了。 說心里話,真的!我非常感謝上帝沒有遺棄我!反而,還讓我嘗到了苦盡甘來的甜美滋味! 曾經,我終日的怨天尤人,致使身邊圍繞的幸福則因此而感覺不到,結果是損人也害己!現在,我時時刻刻都是在感恩的心態中度過的!”楊雪茵真情款款,同時,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飽經風霜后滿足感,“這是我真切的感受!唯一遺憾的,就是幡然醒悟是在無法挽回惡果之后才發生的!”她禁不住神色黯然。 “也許,正所謂沒有冷酷寒冬的襯托與比較,反而,不會更覺溫暖陽光的溫馨可貴吧!”夏初喟然嘆息。“沒有人,一生能夠不犯錯! 我覺得,能夠認識到總比冥頑不化或者繼續害人則要好得多!” “有時,我也只能這樣自我麻醉自責的心! 如果,按我以前的性格,憑我應該,也非常渴望高規格地招待你的誠懇心態,我一定會找這里一家最豪華的酒店風風光光地款待你。 而現在,我之所以找了這家清凈的雅居。其一,有我不想把我們的距離拉遠的意思。因為,我知道,你一向盡量節儉每一分錢,惜貧憐弱不注重奢華而喜清幽的美好情懷是你獨特的光點。 加上,從愛屋及烏的角度來考慮,我知道子見喜歡的不是過去的那個我,為了適應他的品味,我因此改變了許多。不管別人怎么看,反正,我認為以前那個冷酷瘋狂的我應該已經不復存在。 現在,猶如你虔誠的心態一樣,在自己感恩的心的催促下,只希望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兒!進而減輕一點負罪的心!” “我覺得每個人都有其耀眼的那一面,你也擁有我許多望塵莫及的閃光點,而金子是最不容易貶值的! 宇廠長他是個好男人,他不會辜負你的付出,他也不會看不到你的美麗。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為了迎合他,失去自我而委屈地改變自己。”夏初情義誠摯地向她微微一笑。 “不怕你笑話,我不是東施效顰,而是真正的大徹大悟了悲天憫人的仁愛情懷!”楊雪茵長長地嘆息了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微笑,盡管始終去不掉其中的苦澀,“本來,就像十年怕井繩的心理一樣,我很怕提起這個令人心痛的話題。 但是,思緒又走到了這里。 而且,我覺得,不管揭開傷疤是一件多么令人慘痛的事兒,懇請你的原諒都是我最終應該做的! 也許,就像只有吃過榴蓮,才能知道它獨特的滋味;只有站在冰天雪地里,才能生出周身寒冷的感覺一樣。離別苦也一樣,在我品嘗了子見轉眼不見之后的驚悸與無奈的痛苦之后,我才突然真正地醒悟了我給你們造成的傷害有多大,自己造的孽有多么深重! 所以,真是抱歉得很!在你們面前,我才是真正的罪人!一直以來,就連請求原諒這樣的話語我都羞愧地難以出口。” “你不要這樣說!”夏初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也許,我們應該這樣想更好,這些都是命運的安排!” 但是,很快她的思緒令她的面色又漫上了一種冷重的灰色,兩只白皙而精瘦的手攪在一起,下意識地用力捏擠著,“也許,你沒有經歷過死亡,尤其是自己至愛的親人!” 楊雪茵的臉色陡然陰暗了許多,幽幽痛苦地插嘴道,“自小,我就沒有品嘗到醉人的母愛!” “因為在這一點上,我與你感同身受!基于這種‘本身同根生,相煎何太極”的感觸,所以,這讓我一直對你抱有同情而寬容的心態!”夏初向她柔情一笑之后,又繼續述說:“我不能不承認,我奶奶離開我那段時間的可怕感受,讓我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我一直覺得那種無法挽回、無可奈何的痛苦才是最令人心悸的傷痛!那種苦澀的憂傷使我好多年來都自欺欺人地有意無意地躲避著,害怕去面對! 可以這么說,其他的和它一比,就真的不算什么了!也許,這也就是我無論面對什么樣的生活境況,都能頑強地生存下來的原因!所以——” “所以,后來,你不計前嫌地給我發了那個把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短信!” “就像你說的,正因為我有過品嘗痛苦的經歷,淚水曾經終日地伴隨過我!所以,我不忍心讓更多的人也同樣經歷! 我一向堅持,不論別人如何對我,我都會以善意的心態待人,至少做到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雖然,你吃盡了苦頭。但是,你仍然好心得到了好報! 不知道你意識到沒有,其實,不論你曾經經歷過多少風霜雨雪,始終能夠得到兩位這么優秀男人如此深情的關愛,也實在是非常令人羨慕的了!畢竟,這樣令人終生期盼的財富沒有幾個女人有幸可以如此得到! 說到這里,雖然,是一件很難啟齒的事兒,本來我也實在不想引起你的不快。但是,我覺得還是應該讓你知道。 自始至終,我與赤楓之間,從來沒有過肌膚之親。就像試管嬰兒,我只是挖空心思地利用了一下他取出體外的jingzi。所以,即使在那種為了保護你而被迫的情況下,他依然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兒!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說的都是事實!” “我相信! 所以,你放心,因為我和赤楓有這樣的感情,任何人都不可能介入了! 包括宇子見!”夏初的面部表情表現得柔中帶剛。 “所以,我才為此前的狹隘與沖動而深深自責。 是啊!就像雙刃劍!你與赤楓牢不可破的關系,在當時的確令我異常的怨恨。但是,現在如此說來,對我應該是件好事兒!”楊雪茵自我嘲解地頷首一笑。 然后,輕輕地甩了一下頭,微微吁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也只有經歷過了才知道,平心靜氣地做個好人,要比心靈扭曲處心積慮地當個惡人好多了! 在為別人付出的過程中,自己也可以嘗到原汁原味沒有任何副產品的甜美欣慰的滋味。如今,我覺得心胸越來越開擴,很少在考慮自己的得失,因而煩惱也少了。精神寄托一轉移,對正義關注的興趣越來越濃烈。 我想你應該有體會,什么叫做心甘情愿,喜歡就不會覺得委屈這樣的心境!” “你說的很對!聽你這么說,我真的感到很欣慰!” “但是,如果沒有你對子見的拒絕,我今天也就沒有這樣的心境!”對夏初,她感激地凝望。 夏初長嘆一口氣,微微地抿嘴一笑,“如果,我每次都當你的劊子手,那我更是罪該萬死了! 就像你剛才所說的,是福,奪不走;是禍,躲不過。你應該這樣想,這種福分是你應該獨有的!” 楊雪茵滄桑地一笑,“其實,也許你不知道,得到今天的安逸,真的就像萬里長征那般的艱難!” “……”夏初也深有感觸地低低輕嘆,“是啊!所以說,生活真的是很不容易!過去的得失,我們都不要太計較了!” “但是,唉!老天爺真是有些太吝嗇!經過那么多的磨難,應該讓你們幸福舒暢地過幾年,怎么又讓赤楓被病魔所擾,讓你受累呢!”楊雪茵深嘆不已。 “所以,才有好命與否這一說!只是不幸得很,我被推到命運不濟那一撥里去了。”夏初苦澀地笑過,喟然嘆息,“其實,如果只是讓我自己遭罪,無論如何都沒有關系! 當初,決定和他走到一起的時候,我也并沒有看重他背后的光環,想著享受什么富貴與榮耀來的。是他本人的光彩讓我甘心相隨,只覺得只要能夠和他在一起,就讓我很感謝老天了! 如今,讓赤楓跟著受折磨,真是令我心痛不已!” “沒有更好的療法么?”真真切切的心疼也蔓延到了楊雪茵身上。 “只有等待!等待醫療技術的進步!所以,才感到萬般無奈!”夏初艱難而痛苦地吞咽了一下。 她的眼角不請自來地又涌上閃動的淚光,晶瑩的光芒中跟著又晃動出一幕幕往事兒……. * “快過來,坐到我的旁邊!”一身浪蕩公子打扮的羽硯命令坐在對面的老板娘汪汪。 “怎么?你知道她來了?”演技絕妙的老板娘配合地天衣無縫,悄然低語的同時,跟著惟妙惟肖妖嬈地依偎上去。 但是,她很明顯地感覺到了他的身體一陣僵硬,不由狡猾地偷笑。 “這就是心靈感應! 你不知道吧!我們是一對電導體,我是帶著正負電極的電子!”他自嘲地低嘆。 的確,他并沒有回頭,就感覺到來到門口木然呆望的夏初。他若無其事地抓起一杯冷落一旁的紅酒,好似十分親熱地喂了汪汪一口,接著提高了發自內心感嘆的聲調:“我擁有一個美好的妻子,又有了你這么迷人的一個情人,真是死而無憾哪!” 汪汪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滿身都在起著雞皮疙瘩,心里的苦澀糅雜在血液里漫步全身,流淌不息。不由得扭頭望了一眼身后的夏初。心寒地遇到一雙同樣痛苦不堪的眼睛,一張毫無血色冰冷的臉,一個被冰凍了的木偶。 她不由地調回頭,低語:“何苦呢!” 他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本來打算表演更親昵的動作的,此刻,卻因為掙扎在一片血海中,犯罪感極其沉重真正痛苦的心阻止了它。 * “嫂子,這不是您待應該的地方。楓哥來了,我給他說您來找過他。”侍者送上一杯水的同時善意地勸說。 的確,衣著品位格調高雅,氣質空靈嫻靜的夏初與眼前的氛圍確實格格不入。 “……”本來沒打算久留的她反而端坐圓桌前,剛毅的面容上浮現出短促的苦笑,沒有回答侍者任何言語,又靜默地把冷冰冰大理石般美麗的面孔移向恣意放縱的歡騰海洋。 這是一個觥籌交錯,光怪陸離,狂縱*花般的燈紅酒綠靡靡世界。這種場境,以前,她只有從電影、電視上看過。如今,卻身臨其境。 但是,就像侍者所說的,她并不適合這樣的環境。因此,背道而馳的心境讓她秀氣的嘴唇閉得緊緊的。應該說,她能夠坐在那里,神情凝重地冷眼盯著這一切,已經竭盡全力了。或者說,已經傷心過后,麻木得沒有知覺了。 “嘿!來開眼界么?”一個裙裝悉索,坦胸露乳,描眉涂紅的妖冶女郎搖搖擺擺地來到她身邊,招搖地向她瞟瞟色情糜爛的眼風。 她依舊絲紋不動,旁若無人,直視前方。 “好大的派頭噢!你以為自己是女皇?”花紅柳綠,口無遮攔更加肆無忌憚。 “我不喜歡那么高抬自己,不過我至少知道什么是廉恥,以及做人的尊嚴!”她目不斜視,瞇瞇眼睛,冷冷譏諷。 “高小姐,這是謝夫人。”侍者慌忙跑來低語。 “屁!她配!干巴巴的,死板板的,她配風流倜儻的楓哥?”又扭向她,“你也不照照鏡子,你能讓他快活消魂么?” “你這么不服氣,這么有能量,怎么不讓他封你為謝夫人?”她被激怒了,索性一反常態,嗤之以鼻地嘲笑。但是,依舊有能力保持著那冷若冰霜的神態,以及那很難讓人知曉的內心世界。 “臭樣!”對方氣急敗壞,怒氣沖天的女妖伸出烏鴉爪。 “汪汪!”一聲冷重的威喝,穿著棗紅色上衣氣宇軒昂,帥氣得令人目眩的消瘦的羽硯走了出來。在這一片烏合之眾中間,他更顯得耀目。 夏初痛苦地吸了一口氣,用縹緲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汪汪驟然站住,轉過身來,矯情地說:“楓楓,她無事生非!” 馬上,來了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前倨后恭,嬌滴滴地依靠上去。 羽硯面無表情地閃開她,徑自走近夏初,痛楚地問,“有事兒?” “蕊蕊病了!”她努力睜著眼臉,以便圍困住沖撞眼睛意欲流出的淚水,淡然地說。 “楓楓!”汪汪想拉住向門口走的羽硯,但是,伸出的手卻落空了,任由僵化了的笑紋冷凝在涂脂抹粉的臉上。 “……”他漠視地瞟了她一眼,依舊大步地走出大門。 * “如果不是蕊蕊燒得厲害,你永遠也不會主動地找我,是不是?”家中,醫院匆匆奔波之后,稍微穩當了一些羽硯疲憊地坐在床前,望著入睡的女兒出神。 “如果你沒有心,說了又有什么用?”夏初心神俱傷地陷在沙發里,茫然無主地望著窗外巍巍的藍天,“我想送她醫院,大嬸說她也是你的女兒。” “大嬸說!大嬸說! 你是我的妻子,你知不知道?!我很愛你,也很愛我們的女兒,我很愛這個家!什么時候,什么時候,你能自己主動地說需要我!”難忍的憂傷使他傷楚地嘆息。 “那么,什么時候?什么時候有妻子不需要丈夫的?”她壓抑著抖動的心房,臉色蒼白,水瑩瑩的目光仍然望著茫茫的蒼天。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對我這樣不冷不熱的呢?”他劍眉深蹙。 “你需要我的冷熱么? ——你是我的丈夫,我沒有理由對你冷;我也不是一個贊賞針尖對麥芒的人;前呼后擁,你有那么多讓你銷魂的女人對你親熱!你還需要僵硬死板的我么? 你不覺得你的所作所為與你的要求自相矛盾么?你真讓人傷心又迷惑,對你,我都搞不懂了!” “……”他語塞而心痛地咬咬嘴唇,沉默片刻,幽幽地說,“可是,她們哪一個又能和你相提并論呢!逢場作戲,我不是早就說過么,那純粹是業務關系,為了多拉一個顧,還不是為了多掙些錢讓家里更寬裕些? 汪汪叫我,你不是也看見,我聽從的卻是你!”他委屈地低喊。 “那么,難道你還真認為你應該跟她走? ——你應該知道我做人認真,我清白對你,反過來,你不覺得讓我在那種場合找到你,對我已經很不公平了么?”一種無法掩飾的深痛讓她清秀的眼睛閉了兩閉。“我可以不管你陪同誰人快樂,只要你不屬于我的世界!我厭惡同床異夢的生活!” “可是,我心里只有你!能夠進入你的夢境一直是我最期待的!如果我真的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會自動離開。 如果我對你真的沒有夢,我也不會留戀地借酒澆愁!”他沮喪得直撓頭。 “那么,如果你真正肯用心愛我們,你就應該知道我們所需要的真正是什么。你要明白,那決不是你所執執以求在污穢的世界里,所尋求的那種不潔的物質生活——所謂的一個錢柜子。” 本來,她是一個善于把委屈放在肚子里的人。但是,如今,卻完全失去了以往優雅的矜持。或許,就是一座金山擺在面前,也不會改變她眼前的精神狀況了。面對他,她全身時而顫抖不已,精神幾乎崩潰得有些歇斯底里地喊了,“你不覺得一個知冷知熱的丈夫,一個盡職盡責的父親才是這個家更需要的么? 你還來有理由來責備我!你不知道你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我傷心欲絕地都已經不認識你了!我都要被你逼瘋了! 你知道什么叫做萬箭攢心么?我現在的感受就是!或者有過之,甚至更甚! 我們拼了老命得來這樣的結果,我都不知道老天是懲罰你,還是在報復我! 難道,只是要我知道,無論如何想要得到你,都是我癡心妄想!我始終都不會擁有那樣的福分!” “——去那種地方,有一部分實在是自暴自棄,冀口找點自尊。”好像,他想說什么,但話到了嘴邊,舌頭也好像僵了似的,他艱難地停頓了一下,嘆息了一口氣,又說:“我知道,我錯了。但是,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他把所有能集合起來腦細胞都調動起來,但是,無論他如何努力想使空氣中的*味沖淡一些,好像結果都是徒然。 也許是因為,加入*的期初是他。如今就是想脫身出來,也已經粉塵粘連,不能全身而退了。 從在鼻子里,她發出一聲譏笑,“笑話!我什么時候瞧不起你過,還不是你自己不知道怎么著了什么魔,變得如此令人傷心!” 傷心欲絕的其實何止僅僅只是一個她,他同樣的迷茫而心碎。 目睹心愛之人的神傷之態,他心中那一浪蓋過一浪的劇痛,其實一點也不亞于她。像掉了魂似地坐在那里,緊緊握著雙手。 他閉閉眼睛,又艱難地睜開,帶著顫音,苦澀地低語,“不管我在別人面前多么得受歡迎,在你面前,我卻如一個不會表演的學員,一籌莫展。 我簡直江郎才盡,黔驢技窮了! 真不知道是延續現在,還是恢復從前!” *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夏初揉搓著那張病例單,忍不住已經淚流滿面。 “什么?”剛剛進家的羽硯把衣服掛到衣架上,扭回頭。看到妻子淚人一般的模樣,不由得有些驚慌,急忙上前,關切地問:“怎么啦?夏初!” “該問你自己呢!這么大的事兒為什么瞞著我?這就是你自暴自棄的原因?”她鼻中滿帶酸楚之音 。 “……”他震驚而無語地望望她,深深地嘆口氣,默然低首。 “你不知道夫妻是應該同甘共苦的么?”她抬起淚痕斑駁的面容,向他淚眼凝望。 “你幾乎都沒有過上過真正幸福快樂的日子!這一直是我深深內疚而心疼的!好不容易我們終于又能夠走在一起,我多么希望給你帶來的是安寧與愉快! 可是,命運卻這么的殘酷!不知道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懲罰我也就算了,還得連累我最至愛的人!”說著,他熱淚涌流,語凝噎。 “傻瓜!你怎么還這樣不理解我? 我不是早就說過么?我只是不太善于表達。但是,在我心里,我一直這么認為:擁有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幸福的事兒! 你知道嗎,在我們痛苦分離的時候。尤其,在我猶如廢人一樣癱坐不起的時候,是什么支撐我活下來的么?”淚珠從冷凝的臉上停不下腳步地不間斷地流落,聲音中顫動著世上最柔情的nongnong愛意。 他完全被這份圣潔的感情深深地融化了,心痛地嘆息了一口氣。 “在我的心中,我們可愛的女兒是什么都不可以代替的,這一點不可否認!讓你像一道悅目而溫暖的陽光降臨到我的身邊,讓我擁有那么多我們在一起的許多美好的回憶!這一點也是讓我永遠感謝老天的! 我想,即使我們永遠不能再相見!老天給我與你相識的機會,而且,還施恩于我給了我一個與你一脈相承的女兒!我真的很知足! 所以,如果我們能夠像平常人一樣平安無事地生活,我當然感天謝地。如果,老天爺覺得賜福我們太多!非得要給我們一些痛苦的羈絆,我也不會退縮。 甜蜜,我自然會帶著感激的心態去品嘗;辛苦,我也會含著淚水去笑對! 所以,你不該一個人獨自承擔這份苦差事!不論生活的寒風把我們吹到哪里,風雨同舟,我們一家人都要共同面對!”她再一次把滿含熱淚晶瑩的黑眸含笑地望向他。 “對不起!原本,我實在不想令你擔心,更不愿意看你傷心!”像溫情的秀女,他不由得淚眼低垂。 “好了!以后,你再也不要想那么爛的餿主意!你不知道嗎?那才是一把鋒利的真正要我命的鍘刀! 不信,我們交換一下位置,你是不是才能體會到我說的對否?” “我知道了!我做錯了! 當我知道那個消息的時候,我真有些受不了!為什么殘酷命運老是不肯放過我們呢?!惡浪如此三番五次不停地襲擊! 傷心欲絕,無奈之下,我心想,既然不能給你帶來幫助,還不如讓你對我死心,至少,在沉重的現實中,我可以不成為你的累贅!” “你不知道嗎?”她瞪大眼睛驚訝地望著他。 “什么?”他同樣姿態地瞪大眼睛,唯一不同的是那真誠的目光中充滿了真正的疑惑不解。 “老天要我背著你!”閃動著星星點點的淚光,她羞澀地一笑。 “什么時候給你下的圣旨?”盡管,含著苦中作樂的意味,疲憊的面容上他還是露出了令人欣慰的笑容。 “命中注定!從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她淚眼朦朧,柔情的目光中閃動著無盡的神往而憧憬,“這就是我們的緣分!” 他點點頭,笑意闌珊地望望她。 “我可是有真憑實據!”她提起輕松的語調,調皮地笑。 他又呈現出剛才的疑惑模樣。 “你真不知道有這樣的美麗而古老的傳說么?”她認真地挑高清秀的眉毛。 “什么?”他一副茫然不懂的神情,同時,向前伸伸脖頸,又表現出急于得到答案的急切態度。 “你不是屬猴子的嗎?調皮的小猴子!”她不急不躁,反而穩坐釣魚臺似的穩重。 他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 “我的脊背上有你的標記,你沒有注意嗎?”她挑逗地眨眨眼睛含笑。 “你說那個圓圓的小黑瘊子?”恍然大悟之后,他舒了一口氣,搖頭一笑。 她把雙手攪在一起,放到腦后,把身體靠緊椅子,舒服地往后倚了倚。 “不是說,人背瘊子沒有福氣,而瘊子背人才好的么?”他又皺起眉頭。 “那也是人們美好的愿望而已!究竟事實如何,也很難說。 但是,我倒是希望能夠背負你。而不是一直拖累你!”她情真意切。 “那好吧! 不是常說么,人多力量大!讓我們彼此相互扶持!不管是茫茫的沙漠,還是葳蕤的綠洲。一起前行吧!” * 月缺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未語淚先流。 眼前凋零凄慘、寒鴉哀鳴的景象,與是上次來時依然蕩漾在心中的溫馨相比,除非沒有親臨其境,不然用天上地下比喻決不會覺得過分。 人去樓空,物是人非,觸目盡傷懷! 曲終人散的凄美本來就已經夠讓人斷腸心碎的了!加上無可奈何、苦澀凄厲、滴血的冤屈更是如刺咽喉,猶如割心扯肺般地讓人窒息! 這么一個痛苦的深淵!這么一出浸透血淚的人間慘劇!無論如何,她連做夢也不會想到,竟會發生在夢一般美好,曾經彌漫著nongnong親情的農家小院,竟會發生在自己最親愛的人們身上! 村民,三五一簇,四五一群地遠遠地望著這座七零八落的小院竊竊私語。 “真不是人,欺辱一個可憐的啞巴!”有滴淚同情的低罵。 “唉!啥世道啊! 倒是誰也不能保證一輩子一馬平川是吧!磕磕碰碰總是有的。可是,這樣一個好端端的家,轉眼就讓這飛來橫禍給弄散了,實在讓人受不了!那啞巴可是一個大好人呢!”有深深地惋惜。 “好人?!越是好人越命孬!要不咋叫好人不長壽呢!咋叫人心痛呢!”也有純情的長吁短嘆。 是呵!老天爺怎么會這樣的狠心呢!怎么會忍心傷害那樣一位與世無爭,菩薩心腸一般的可憐人呢!怎么會忍得下心去剝奪這清苦一家唯一可以*親情安在的樂趣呢! 謝風情纖柔的心被這三言兩語咋舌的街談巷議以及眼前的凄涼境況刺得血流如注,雙腿猶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地舉步維艱。望著目光呆滯、憔悴不堪的顧父,千言萬語都凝在滾滾苦澀的熱淚之中了。 在她的耳邊,一直縈繞不去的是纏綿悱惻、如泣如訴的《追夢人》,任由漲滿眼眶的淚水涓涓淌得滿面如涂鴉。 事實上,什么樣的言語,又能安慰得了如此一顆被殘忍的毒刀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心呢!本是一對濃情的同林鳥,而今風雨來時無所依的凄涼,讓人如何承受! 無主的窗簾在冷風中凄涼地飄動著,孤獨的門窗也被風吹得一來一去,猶如孤魂,不時發出令人心碎的聲響。 “閨女!你嬸子去看看那二畝花生出齊了沒有。 一會兒就來,我在等她,你也坐下等等吧!”老人神智恍恍惚惚卻極其認真地說。 最該傷痛的他,反而沒有捶頭頓足,痛苦流涕。骨瘦如柴、首如飛蓬,污面濁淚,恍如隔世,仿佛任何事都沒有發生,都與他無關似的。木石一般,布滿血絲干枯的眼睛,沒有一絲感情的波動,茫然空洞,夢囈般呆愣愣地虛瞪著。 此情此景,讓人看了心酸灑淚。但是,實際上,也許對他來說,與其清醒過來飽受殘酷現實的折磨,能停留在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里,又何嘗不是一種天大的福分呢! “可憐的人,都瘋啦!”陪著進來的好心鄰居不時地擦抹著眼淚,“這事兒,落到誰頭上都受不了!唉!老天爺真是犯糊涂了!咋能這樣對待這對苦命的人兒!” “都是我犯昏!早該打斷狗東西的腿,就不會嚇跑巖巖他媽了!”他突然暈暈乎乎地夢醒過來似的,提高沙啞著嗓音,自責地狠狠捶打自己僵硬的腿。 等哄騙得瘋子似可憐的老人又進入夢境,鄰居把謝風情領到門外,“唉!誰看了都揪心!” “狗東西?——”謝風情欲言又止。 “唉!真是人渣!”鄰居小聲低語,“早就陰魂不散,惡魔一樣不懷好意地糾纏巖巖他媽。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人們場面上沒點名道姓的,也已經是心知肚明,冤枉不了他。 老倆口子,為了孩子,一個汗珠兒摔八掰地疼,也為孩子的臉面忍氣吞聲,一忍再忍,一瞞再瞞。 你不知道呢,嚇的一個啞巴,經常提心吊膽跟老鼠躲饞貓似的。 唉!人若是倒霉,就是避坑,也會落井!人若是不要臉,真是百事可為! 那天,有人遠遠地看到那個混賬東西又在追她,嚇得她跑上了那座山。 后來找到時,就在那座山崖下。都猜八九不離十是被嚇得摔下去的!聽說,這可憐的人是因為沒有及時搶救才走的! 唉!你說,這老天爺是怎么啦!都說好人有好報!那可憐的啞巴可善良了,真是連一只螞蟻都讓著走,竟遭這樣的惡運,你說哪里還有天理! 閨女啊!想想看,一想到自己的親人那當時的情景,什么樣的人還能坐得住啊! 巖巖后來聽說了,去找那個壞蛋,傷天害理的竟狗仗人勢,把個孩子打得鼻青臉腫! 真是沒人氣!問你幾句就煩了,將心比心,人家一個活生生的親人都給斷送了,人家就能受得了!真是不講理! 可憐的孩子也倒霉,還了一拳,又還出了一場官司。 其實,有的聽說,那不是人的東西早就有什么富貴病腦血栓,都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造的,也不全怪巖巖那一拳。 可是,現在這個渾天地暗的世道,沒人沒路的,誰又能救了這孩子的命呢! 我看,前幾天,下的那場十年九不遇的大雪就有說頭。你看,有誰見過,鵝毛大的雪花打著旋,一個勁地一層一層地往地上鋪,不管是柔柔弱弱的小草,還是直挺挺的大樹都垂頭耷拉手地穿了孝衣。 這五黃六月天的,以前也聽說過六月飛雪。親眼見,還是頭一回吧! 怨不得都說,這啞巴可能真是走得太冤了!”純良的鄰居頻頻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