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絕不強求
然而,想,總歸是想,不是現實。 因為寂靜,連自己細微的呼吸都能聽得到。杯弓蛇影,望著自己拖在地上忽動忽沒的身影,總有一種后邊有人跟的心悸感。 當如觸涼蛇,一只毒惡的爪子伸向她的嘴巴時,心陡地提起,怵然而驚的她幾乎暈了過去。 “妞兒,別動,哥們虧待不了你……”如鬼狼嚎,rou麻猥劣,一雙罪惡的狗爪推搡著她往前走。 驚駭、氣憤,使出全身力拼命手拽腳踢。但是,就算是氣裂了肺,喊破了喉,也無助于事。 她從沒有罵過人,打過架。但是,如今,假如不是堵著嘴,她定會狠狠地咬掉他的野爪,定會罵他祖宗千萬代! 這個時候,她從來沒有像現在如此渴望自己高大健壯,力大無比,不再以自己的纖秀、飄逸而自豪,她突然渴望之至:人間多幾個佐羅,多幾個鮑得,想起那幾位體貼的同學,后悔地流下了淚水。 “老弟!”一聲冷重的喝。 魔爪松動了,有人在身后重重地拍了肩膀。 “蒼天,若——”當她顫抖地轉過身,淚水熱熱地淌下來。 “妙公輕易不出禪關,緣何今日下凡一走? 寂寞么?喝酒我請。我雖然不是名聲在外的龍頭老大,對你來說,也許是個剛剛出道不久的小兄弟,但是,吃喝嫖賭,無所不通,狂歡達旦,找我才是。 雖然我不知道你的鼎鼎大名,但是,我敢肯定你決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混世魔王,洗心革面,浪子回頭金不換,也是很受人尊敬的呵!委屈一個弱女子也實在不是君子所為,你說呢?”英俊、粗獷的顧若巖胳膊交抱,軟硬兼施,一副壯士斷腕的氣勢。 一頭潑墨似的又黑又亮粗壯稍帶卷曲的頭發,壓在他寬坦明凈的額頭上,襯托得那雙深潭似的眼睛更黑更亮了,和著那堅毅瘦削的臉兒一起給人以草原騎士般的勇敢,犀利,機智以及冷峻。 也許,鳥以群分,物以類聚;也許,弱rou強食是自然的法則。五短身材的惡徒面對高大挺拔的身軀,從對手固若金湯的架勢上,羈傲不訓的口氣中,蒼鷹一般冷利的眼神里,悟到了眼前的對手決不是泥足巨人,望而生威,不由自主地離開了她。 “少管嫌事!”弱者憤憤不平,卻也只能自認倒霉,虛張聲勢地選擇離開。 “老兄!我們是青梅竹馬,八拜之交,好得割頭不換,怎么是多管閑事呢?——自然,更不是火中取栗了!”他神氣活現地笑。 “哼!算你走運,今晚老子不開殺戒。”氣急敗壞地溜走了,“下次小心點!” “恭候!恭候!”顧若巖瀟灑地作揖相送。 “受驚了吧!不用害怕,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通通地去拉去拉地!”他轉向驚魂未定,淚落兩腮的謝風情,為了讓她放松緊張的情緒,故作輕松地開玩笑,“亂世出英雄,亂世也出壞蛋,相輔相成,是吧?”他從地上拾起她抖落的書,憐香惜玉安慰地說:“沒事了,我送你回家!” “是的!”滿腹的驚嚇,滿腹的委屈,滿腹的感激,揮淚闌珊,吶吶不能言,“平生遇到一個最壞的人,也遇到一個最好的人!”她心里低低默念:“謝謝!”那深幽幽、亮閃閃的明眸,如天上明潔的星星,她不敢看,低頭前走。 “對不起啊!剛才有所冒犯,不得已牛刀小試,請原諒!”他笑著解釋,“說大話,吹牛皮,雕蟲小技讓你見笑了。” “謝你還來不及呢!怎么還會恩將仇報呢?!”她感激地回眸一笑。 “那好,打平,誰也不要謙虛。你好用功呵!”他真誠地贊賞。 “哦!倘若,有你那驕人的成績,我也就不用這樣苦心經營了!”惡夢初醒,驚魂未卜她苦笑。 “其實,我很羨慕你自強不息的精神,倘若我也像你一樣德才兼備,我爸媽肯定會去峨眉山燒高香了。只可惜,我像靜不下來的野馬。”他自嘲地輕笑,“沒招!喔!到你家了?轟轟烈烈的英雄救美,形象已經塑成,我該功成身退了!”他松松爽爽地擺擺手,轉身欲走,“晚安!” “怎么?請不動你到我家里坐坐么?”酒宴未散,她真情邀請,“你該是我家里最受歡迎的座上賓了!” “我?——登不得大雅,登不得大雅。在大自然中無拘無束懶散慣了,正襟危坐,使不得,使不得,明兒見!”他匆匆后退,“祝你做個好夢!”好似一個快樂的孩子,腳不著地,一點一跳地溶入朦朧的燈光中去了。 * “呵!風情,顧若巖真是酷呆了,劍膽舌鋒,為咱們班爭得半壁江山啊! 昨天,你錯過了那場精彩絕倫、斗智斗勇的智力競賽,真可謂損失慘重啊哦!”絲竹眉飛色舞,嘆聲嘖嘖,一副五體投地的推崇備至模樣。 “真是棒極了!技壓群雄,大將風采呵!能在那么多師生面前,不卑不亢,氣定神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旁征博引,對答如流,出奇制勝得讓你不得不佩服之至!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真正的魅力四射,使得站在他面前的對手,簡直呆若木雞,找不著北了!”她非常具有表演才能,比比劃劃,有說有笑,極具感染力。 “同時,也讓人心生不平,他如此的才貌雙全,老天這樣分配太有失公允了!” “是不是:他上山能捉虎,下海能擒龍,就是楚霸王在世,也得甘拜下風,服手稱臣?”謝風情抿嘴潛笑,“你不會為了渲染你的空前、偉大的論調,展開你無與倫比的想象,添油加醋,信口開河了吧? 人家大作家是妙筆生花,你這個卓越的演說家也不甘示弱,口中飄花!簡直天花亂墜啦!別誘惑我了,搖唇鼓舌,我要心動了!”她忍不住暢然大笑。 “上帝啊!你不相信這是真的?”絲竹大眼瞪小眼,“也難怪,你看他平時也沒像咱們一樣一板一眼地用功學習,一副滿不在乎的浪子樣。可是,一到正經事,人家就能改頭換面,嫣然一副君子風度,斬兵過將,占盡風光, 哎!一個鄉巴佬竟然——真不可思議的邪門!”她轉動著靈活的眼睛,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鄉巴佬?邪門?真正不可理喻的是你耶!冬烘先生!——本來,車載斗量。不過,就憑你還有這么不辨菽麥的世俗偏見,看來,你如此的耳目失聰,孤陋寡聞,也就不足為奇了!”風情咧嘴微笑了。 “不過,風情!別看她似乎胡言亂語,信手拈來,這次她倒也說到了點子上了。 真的,只要你跟他稍微接觸,就會知道,他是一個含金量很大,談吐不俗的人。名至實歸,和他交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他簡直三流九教,樣樣皆通。 什么母雞飲茶葉產蛋多; 什么清爽的白色是白水飛鴻的聯想; 什么烏鴉能預報風向,只要看它的頭向那個方向; 什么夢幻粉色搭配浪漫多姿,滿足形象多變的夢想; 什么美國司機違章就會安排你專門護理交通事故的受害者,讓你體驗被撞得缺胳膊少腿的痛苦,以便痛悔自己的過錯…… 口若懸河,出言不凡。 當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你可不要以為這是不勞而獲,天上單給他掉餡餅。瓜熟蒂落,是需要能量的。縱然能把海外奇談演說得繪聲繪色,也是能力與知識的表現。 他有過人之處不可否認,博聞強記是他一項身懷絕技,更重要的是他的學習方法比我們更靈活,不像我們老馬識途般、按圖索驥地學。 你看他玩時比誰都歡,學時也很投入,很廣博。可能,學校的圖書館都被他啃了遍!”柳云煙相知相惜地贊賞。“那么,可愛的絲竹小姐,你去過幾趟圖書館?” “甘拜下風,行了吧!顧若巖的追星族、死黨!二比一,勝之也不武呃!”絲竹左右挖苦。 風情不善交際,除了幾個經常接觸的女同學,一般都是點頭之交。若不是那一個晚上,顧若巖再是傾動全校女生眼中的神,對于從不附和“追星”的她,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往常這樣的議論在她靜止如水的心上,也會隨風而去。 但是,自那晚之后,雖似驚鴻一瞥,在一般人看來,也不過是大眾臉譜般熟悉的英雄救美。而對于她,卻如攝像一般,他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地定格在她的腦子里了,一種除卻天邊月,無人知的情素在她心底冉冉升起, 聊者無心,只一味地唱贊美詩;聽者面不改色,心里卻顫動著一股與眾不同的欣喜與后悔。 真后悔呵!后悔昨天沒有忍痛來觀看呵!有人說精神治療,有時勝過藥物治療,倘若昨天一飽眼福,也許病去神爽了呢! “唉!假以時日,明天我們班就該慘了!”絲竹忍不住沉默,長吁短嘆。 “哎?明天的事兒,明天才發生。今天你就杞人憂天了,為什么?”風情笑語。“你幾時拜過諸葛亮?” “唉!學習狂,你學暈頭了?”絲竹輕輕拍了拍風情的肩膀,“顧若巖助人為樂,砸了腳。昨天是文爭,瘸腿狀元做得了;明天是武斗,難道腳不是至關重要的么?節外生枝,運動健將不能上陣,又怎么有戰績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班的家底。 顧若巖沒有來以前,雖然,咱們考試成績總在全級名列前茅,值得趾高氣揚。可是,運動場上,哪一次不是被打得西里嘩啦,失魂落魄,無奈地啞口無言,連不服氣的資本都沒有! 唉! 如今,大家一致共識:體育賽場上,顧若巖已是一個炙手可熱、碩果僅存的一個寶兒!已成為‘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主宰了!” “別慌,說不定呢——”風情正想一睹運動場上顧若巖健美的風采,誰知一瓢涼水潑來,不禁悵然失語。 “說不定呢——明天,喧賓奪主、獨占鰲頭的常勝將軍就是咱們的沉魚落雁的女秀才、美少女呢!因為,能和顧若巖分庭抗禮、等觀齊量的只有你了,自然非你莫屬!”絲竹朝風情狡黠地笑笑跑開了。 “去!我是說你呢!——看我明兒不向老師建議你做顧若巖的接班人!”風情對笑彎腰逃跑的絲竹大喊。 “那!——你若是咱們班著想,別在明天公報私仇、趁火打劫地企圖報復我。不然你也會成為千古罪人!”絲竹捂著笑疼的肚子,倒退著回頭喊。 “哎,風情!不是我自私,在這方面,鵝行鴨步,我實在不敢恭維自己的能耐。我也真想為咱班爭光,也真想和他平分秋色,只可惜,我就是咬牙切齒地跑進賽場,如泥牛入海,比賽分數對我不感冒呀! 你也不想出現東施效顰的效果吧! ——老天不買賬,要滅咱們班,有什么辦法呢?!”她無奈地搖搖頭。 * 春風擺柳,綠意醉人。海洋一般的藍天上,朵朵一塵不染的天鵝絨般的云彩在悠閑散步。燦爛的陽光給整個運動場鍍上了一層樂融融的金光喜氣。 開闊的運動場周圍,擠滿了興奮觀戰的人群。這之間大部分都是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遺憾一族。以振臂高呼的助威聲聊以*。 顧若巖,一向賽場上的驕子。如今,沒能如愿——自己的,還有眾人的,總是興頭大減。也許,因為幫人場的意念,才來觀戰。 的確,這讓他觸目傷懷的場景,本應該避開。往日,進行曲一響,他何等威武颯爽、引人注目、灑脫自信地走進賽場呵!何等從容不迫、運籌帷幄地進行一棋一著,讓人歡呼若狂呵! 也許,因為他極少站觀眾席上,不免有些局促不定,也許,有些恨鐵不成鋼,無奈嘆息。 是呵!何至于他,同學們心中哪一個又不同樣隱藏深深的惋惜呢! 曾經,多么優美、準確、自如的投籃!剛柔并濟的體cao表演,如鷹似箭的百米賽跑,健步如飛的騰高跳遠……呵!今日,都沒有了! 無意之中,他和謝風情的明眸不期相遇,那雙天使般清澈閃亮會說話的眼睛,含情脈脈地傳遞給他的,不僅有相知的理解與關切的問候,也有情真意切的安慰:誰能天天做皇帝! 他會心地向她報以感激地一笑。 體育項目一項一項緊張地進行著。但是,他們班的名字卻宛如猶抱琵琶半遮面含羞的姑娘,羞于在領獎名單上出現,吊人的胃口。 他們這興奮的一角,臉上漸漸結了霜。有人搓手頓腳地著急低語,“咱們班也不能光頭呀!” 在這低潮的時刻,班級接力賽開始了,挑出的四名隊員就要上場了。 王勇怯怯地站到老師跟前,垂下頭:“老師,我的腿直打顫!” 真是趕鴨子上架啦!能上去的早已上去,剩下的大都是望洋興嘆的。盡管吳牛喘月,王勇的怯懦讓人埋怨,可是又有誰不心憂眉皺呢!” “老師,讓我試試吧!”肅穆、挺拔的顧若巖屹立在老師的面前。他眉峰緊蹙,一種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的決絕信念,催得他再也不能坐在觀眾席上。 驚喜、擔憂,一束束關切的目光無聲地集向他。他還眾人一個輕松、豪情的微笑。 “若巖!假如你的腳好好的,你就是想待在這兒,我都不容許呀!”老師心疼猶憐地望望他依然纏著紗布的腳。 昨天,這名傷兵點著腳為他爭過一枚金牌。今天,又要帶傷征戰沙場。 “倘若,敵人沖上來了,面對死亡,還顧腳疼么? ——一點皮外傷,我能堅持!跛鱉千里,讓我驗證一下吧!最壞,也不過是一個從井救人的結果,和在這兒坐以待斃沒有什么兩樣!”水光、火光交織在明閃閃的黑眸中,不待老師回答,他已經憋足勁飛身跑進賽場。 “哎!獨木難支,在這個時候,移花接木,走馬換將,真不是時候。有好花,有好將也好啊!可這……”蚊子長吁短嘆。 “是啊!真應了瘸子隊中選將軍,體壇的悲哀!”眼鏡也低語。 “嚶嚶嗡嗡的,你念叨什么?我們班都風雨飄搖了,你既然沒有搖鵝毛扇的神奇本領,至少不要再擾亂軍心了吧! 還不快點搖旗吶喊,鼓鼓掌,助助威,大馬蝦!使出你那點吃奶的力氣,還念什么經!笨伯一個,為咱們班破釜沉舟,快點求神拜佛吧!”旁邊的李峰急得直推搡他。 “是啊!蚊子,你不食人間煙火,超凡入世了? 愣什么神?你看你們倆個兒,奇形怪狀的,就會發些奇談怪論,快快收場吧!要不,把你們推進叛徒行列了! 大聲喊‘加油’啊!你就這點優勢,別在這生死關頭憐惜你那條長舌頭了。好鋼用在刀刃上!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大顯身手吧!”這個時候,幾乎全民皆兵,各顯神通。 將要鳴金收兵,偃旗息鼓的他們班,一時之間,又活躍起來。 “真要命!大豆芽!白長了兩條仙鶴腿,一開始就來了個‘開門紅’!騏驥一躍,不能千里,叫人家后面的怎么接呀!跳蚤!抓緊趕!”焦急如粉、站立不安的看們不由自主地伸長了脖頸,下意識地離座而起,摩拳擦掌,拍手跺腳。 “加油!加油!”看臺中的呼聲數他們班的最高了。 “天哪!都落后半圈了,該若巖了。” “上帝,除非奇跡出現!老天,教我接身術吧!”誠懇純真急切地祈求。 “若巖!若巖!”含淚關切的鼓勵、呼喚! 真不愧體育健將,真不負重望!真的名副其實,真的意志堅強!汗水從堅毅的臉上流下來。依舊咬著牙不遺余力地向前沖。他經過時,似一陣激越飛揚的風卷來。卷熱了也卷疼了同學們的心! “天哪!若巖是用后腳跟跑的!”有人指著他跑過,似馬蹄印般的痕跡,異樣的背影,呆呆地張大嘴。 “李揚,帶跑!”老師也不能不熱淚盈眶。 勝,自拼搏。沒有煊赫的誓言,沒有漂亮的跑姿。只有凝著眉,甩著羅圈腿,爛熟于心的只有一個信念:“不落后!”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滴汗水,咬著牙向前趕。 快到終點了,他像發怒的獅子,流星趕月般地向目標沖去,他用堅毅的身影詮釋了奮不顧身!也用汗水再次證明了他的確不是浪得虛名! 落后!一天被太多的落后壓得膽怯了,壓得氣餒了!末了,絕處逢生,化險為夷,沒有落后! 當他像鋼鐵斗士般第一個闖到終點時,同學們的淚水油然而下。沒落后,足以讓人揚眉吐氣、熱血沸騰的了!何況,這本是一整天之中最輝煌的戰績了!更何況,以汗水、傷疼爭來的呢! * “若巖,手藝不好,不要見笑!”能約他來這僻靜清幽的小竹林,是她躊躇幾躊躇,徘徊幾徘徊,斗爭許久才做到的。 平生第一次破天荒地主動請人,第一次獨自面對一個血氣方剛英俊的男子。 本來,一向寧靜從容的她,禁不住怦然心跳,全身的血液熱熱地直往上涌,半斂眉,扭轉頭,不敢正面對他。 因為她的眼睛最善于表露感情,又清澈得一覽無余,而他的眼睛幽邃如海,銳利灼灼極具穿透力。 “呵!還不算好?!你雄心壯志不小啊!想破吉尼斯紀錄?唉!” 他瀟灑地仰望了一下幽藍的天空,誠摯地感嘆,“在這方面,此生我只有興嘆沒有鉆地鼠的本領了!” “假如你這么的取笑,學鉆地鼠的,應該反過來了!”來時努力鼓起的勇氣,瞬間化為烏有了,她泄氣地低下頭。 “srry!怨我表達能力不盡人意!我這么說,決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種意思。真心話,真的很精巧的噯!”他趕緊真誠地補充。 “那么你真的不嫌棄?”她又鼓起勇氣遞上去。 “怎么?!真的給我?”他驚訝地正視。 “謝謝你,若巖!雖然拙劣,卻是我真誠的心意!”她含著nongnong謝意,抿嘴優雅地一笑。 本來,不論什么樣衣服,穿在身材挺秀修長的謝風情身上,都會另有一番獨特優美的風姿。 今天也不例外。長發飄飄的她,好像很隨意地穿了一件黑色休閑式的西裝,內襯一件灰色印花的高領體恤,剪裁得體的袖口恰到好處地點綴了一顆潔白如玉的大紐扣,使得原本肅靜的感覺中增添了一份活潑的靈性。 很顯然,這不是一身珠光寶氣的衣飾。但是,穿在清秀柔靜的謝風情身上,優雅中飄逸出灑脫可人的神韻,似乎價值連城。 這俊美優雅的人兒與清風、白云還有綠色的大自然一起,組成一副令人陶醉的美麗童話。 他陶醉地欣賞了片刻,在與她的目光不期相遇之后,不得不在驚慌中匆忙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風情!不是因為感我不懂得這是禮貌。也許正因為如此,我總覺得這樣會讓人有一種距離感。 我做人的原則就是只要認為應該做的,是不會計任何報酬的;反之,黃金萬兩也吸引不了我,泰山壓頂也不會彎腰做我不愿做的事。 為了那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竟讓你千針萬線為我織了這件毛衣,真是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啊!忘掉它吧,薄物細故的;舉手之勞,那是我應該做的。”他朝樹上一只凝神靜聽的小鳥,猛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嚇得驚慌失措的鳥兒,匆忙之間抱頭鼠竄地飛走了。 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天真、直率、童趣地笑了。 忘掉那件事吧!怎么可能呢!那是平生最讓她驚心動魄,又影響她一生的一個夜晚!平生由天真單純趨向朦朧成熟,認識人的真面目的一個夜晚! “我很羨慕你的瀟灑!也許,故步自封,不知道外界還有這許多的鳥兒。因此,我的心胸也如我的能力一樣,太狹隘了!”她低首苦笑。 “取笑我啊!真讓我無地自容了!”他愉快稚氣地笑了,“不過,尺短寸長,蜘蛛會結網,老鼠會打洞,各有千秋。誰都可以自豪地認為天生我才必有用! 倒是你,溫柔美麗,才貌雙全卻讓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缺點。換我十個八個,我想我父母都會高興地合不攏嘴呢!”他會心鼓勵地一笑。 “其實,有的木材質密堅硬,可作棟梁;有的木質疏松,只可作一般器具!”她神思自語。 “但是,不管木器還是棟梁都在發揮自己的光和熱,造福人類。 而且,只要是人,在那種情況下難道還會坐山觀虎斗的袖手旁觀?換句話說,我換了你的位置,你也不會作壁上觀的,是不是?不要念念不忘了,好么?” “不是的,不是的!”她喃喃而語,“如今,也許,只有好人才這么做,而真正的好人又太少、太少了! 司空見慣的反而是:為獨善其身,有人看到小偷掏別人的腰包會當作視而不見:有人遇惡徒欺小凌弱會避而遠之,有隔岸觀火,自我慶幸的…… 這世道太不古,從前曾經構筑起守望相助的人間美德的城墻已經轟然倒塌,不同流合污,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誰還會攬禍上身呢! ——左右我的靈魂的不是金錢,但是,名譽在我,卻勝過生命!”她情真意切,再次矜持地遞上毛衣。 “我總覺得我如放蕩不羈的野外風,入不得圓滑玲瓏的世風,能為你做點事,我以為是個榮幸,再接受你的恩惠——心領好不?我覺得,心才是最貴重的,東西有用盡時。但是,心永跳一生!”他機警的黑眸閃爍出真誠的善意的光,凝望著她。 “是的,若巖,你說的很對。普通眾生,我不愿輕易接受別人的施舍,自然不會以圣者的身份施與別人。正如你所說,我也是一片真情,你覺得應該拒絕么?” “好!我真心笑納。——無功不受祿,實在讓我受寵若驚!”他喜滋滋地接過來,“你的手藝如你的人一樣完美無暇!太好了!” “拙手自知,承受不得夸獎!”她心潮激蕩,驚跳如鹿,急忙躲開他那張英氣的臉。隨手扯下一片綠葉撥弄著,以掩藏白皙的腮邊跳動的紅云。平素的鎮定自若,今天都去夢游爪哇島了,再也不能幫助她如一往超然優雅的舉手投足了。 他松松爽爽地彎腰拾起一塊小石子,瞇起眼睛,向小河的水中擲去,石塊在水面上連續跳躍幾下,“這是我兒時的拿手好戲!”他直起腰,樂不可支童真地笑了。 湖水澄碧如鏡。一陣微風吹來,妙筆生花,一圈圈細碎白銀子般閃光的漣漪緩緩蕩漾開來,一縱縱玻璃色的浪花涌到岸邊,如情竇初開溫柔的少女般,情思綿綿。 她臨水映照的倩影是那么美麗,是西子重游,還是天上仙女神游人間?令人心醉如夢! “如果是你能力所及的,我可不可以再打攪你一次?”她雪膚凝肌的臉兒漲得紅潤潤的,清泓一般的眼睛微微顫動著杏花春雨般含情含笑的光彩。 有人的眼睛如一杯白開水,一覽無余,淡而無味。而她的眼睛,讓人回味無窮,一望銘刻心底,永生難忘。有時如幽靜秀雅的深潭,有時如煙波茫茫風光旖旎的海洋,有時跳動著燦爛的春光,有時纏綿的杏花雨在沸沸揚揚…… “這么氣?”他欣賞地笑望她。“什么事兒?不妨說說看看!” “你先保證,我再說。”她急急地咬了一下嘴唇,清澈的眼睛里疾速地掠過一抹深幽期待的光輝。 “你姜太公釣魚啊!”望著天資綽約的她,他開懷暢笑,“好好,既然你這樣鄭重其事,又如此的巧布陣局,把所有的路都給堵上了。猴頭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只有向好奇心屈服,走獨木橋了。說說吧,我洗耳恭聽!” “星期天,去我家吃頓飯好嗎?相互熟悉一下,你家遠,——以后,把它當自己家好了!”不善于心計的她方寸頓亂,語無倫次地不能很好地表達她猶如大海一般的心聲,不由地轉開了臉。 “……”他登時停下所有的動作,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于此,好好地整理了一下表情,凝定視線,深深地注視著她輪廓深淺有致,楚楚動人的側影,小心翼翼認真試探地問,“非得去嗎?” “除非,你討厭我!”那火熱的,光彩照人、無限抒情的眼睛,第一次勇敢地抬起來正視著他。 兩顆春意蕩漾的心,兩個清醇相知的靈魂碰撞一起,以她無言的凝視勝出為結局。 “哇塞!你足智多謀賽過諸葛亮了!”他壓抑著內心微醉的甜蜜,深呼一口氣,換上輕松含蓄的笑容,“恕我不知趣,吃飯,我實在不夠格,拜訪一下伯父伯母么,是應該的。我盡量不讓你失望!” * “mama,明天下午,您有時間么?”逡巡不定,謝風情望著欲出門的mama,在自己的小屋,前思后想、蹀躞數步后,終于鼓起勇氣,走出來脫口問。 “風情,你想說什么?”夏初悉心地望著女兒。 “我——想帶個朋友來家玩。”謝風情低首輕語。 “……”夏初一怔,抬頭仔細地望望女兒,“男的女的?” “這一點很重要么?mama!”謝風情用冷靜清秀的眼光回視。 夏初低首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很快莞爾一笑,“當然,我尊重你的決定,只是有點疑惑,你以前從沒有這樣高格調的迎賓禮!” “是的!……”謝風情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深思蒙蒙的目光望向窗臺上那盆層層疊疊猶如綠煙一般的文竹,“還記得我向您說過那晚幫助我的那個同學么?您不認為應該表示一下謝意?” “哦!當然。”夏初若有所思地定睛看了女兒一眼,轉而一笑,“當初,我不也曾經要當面致謝的么?不是你拒絕?” “的確,因為我覺得那些對于他不合適,如果他是那樣的人,我也許不會請他來了!” “……”夏初若有所悟地愣怔了一下,欲言又止。拿起手袋,向女兒微微輕笑,“我明白了,我會盡力趕回來。” “……”謝風情感激而羞澀甜甜地含笑,“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您給我一個面子!” “……”夏初思慮悠悠、意味深長地向女兒報之疼愛的一笑。 * 白絨絨、輕柔柔的云朵悠然飄動在靛藍的天幕上,西邊的云頭鑲了一些橙黃色的花邊,猶如婀娜多姿彩色的雪一般的優美誘人。 “完全出乎我的想象!潭府果然與眾不同。”邁進大門,顧若巖如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喜地噓了一口氣。 “并不富麗堂皇,也不寒酸簡陋是吧?”謝風情被他那怪模怪樣給逗笑了。 “是嘍!普通,普通才近人。”他一本正經嫣然演講者一般的口氣,把忍不住的謝風情引得粲然輕笑。 “幫幫忙,我沒見過大場面,失禮之出,還望多多包涵!”他拉拉她的衣襟低語。 “不把自己看得皇帝般的尊貴,就不會有那么多的顧慮了。你一向不都是落落大方的么?”那一天,她一直愉悅地笑。據說,能笑到最后的,無論如何,都應該是勝者。 “好美!纖塵不染的清純的美!”望著院中兩株蓬勃生長、含苞綻放的美人蕉,欣賞不已。明眸向她深意一笑。 她青春活潑的心如兔子般跳躍不止。“我mama學校有個會,晚點來。不好意思!請先喝點茶。” “沒關系!”他向她安慰地抿嘴一笑“你的小提琴?”他虔誠、專注地望著墻上一把棗紅色油光發亮的小提琴,無限欣賞,竟下意識地隨手放下了茶杯。 “嗯!”她輕快地摘下琴,唇邊洋溢著柔情的笑意。“很喜歡?” “可以彈彈么?”他掀動劍眉,很小心地撫摸著雅致的琴,愛不釋手,又猶豫不決。 “當然!這本來就是待之道,更何況能欣賞到你優雅的演奏本是耳福眼福呢!怎會不可以?”她托腮凝目以待聆聽。 “那就班門弄斧了。”他朝她謝意會心地一笑,“馬放南山,久違了!”久別又重逢,他欣喜、愛戀地審視了一會兒琴,輕輕地拉起。 他拉得得心應手,出神入化。漸漸地,忘卻了矜持,抱著琴,嘴巴微閉,溫婉多情,如醉如癡。她一顆纖柔的心,隨著悠悠渺渺,瑟瑟醉人的琴聲,在幽妙爛漫虛幻的世界里,起伏飛翔…… 流瀉的天外來音,絲絲扣人心弦,麻醉了兩顆風華絕代的心。兩對神思蒙蒙的明眸時而默契地含情一笑。 “該你啦!”當她那一顆細膩善感的心仍然如夢沉醉,等待另一曲開始時,他微笑著把琴端在她面前。 “怎么,再健忘我也不至于忘了剛才說過的話呀!我有這樣的承諾?”她靈活地轉動著忽閃忽閃的秀目,俄爾,微蹙眉梢,費解地笑著攤攤手,低聲嘟噥。 “當然,我不會誣賴你,不要如此緊張。 我決沒有強求之意,只不過拋磚引玉,我覺得:一來公諸同好,見獵心喜,讓你的激情發揮;二來應該公平交易,勞動一份,享受一份。你說呢?”他又一次遞上琴,幽默地笑,“你總不至于否認剛才我辛苦的勞動吧!” “豈敢!豈敢!你,我絕對拍手稱快!但是,我智力缺鈣,五音不全,和你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固然不能公平交易。還希望托你的福,兌上耳朵聽呢!怎么還敢抹殺你的豐功偉績?” “我不會因為你伶牙俐齒的巧辯而自認判斷有誤。 你明明會的,你剛才的姿態明明白白在表達一句常言: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在這方面,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是你,我才是侏儒見巨人。只不過我比你直率些罷了。”他自我欣賞地笑笑,“我也不會被你激得鼻歪嘴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