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帶著熱意的水漬緩慢落在自己脖頸上，容不漁被燙得渾身一顫，緩慢張開半闔的眸子。

    容陵不知何時(shí)已將他抱在懷里，全身都在發(fā)著抖，那仿佛琉璃似的眸子緩慢溢出顆顆淚水。

    容不漁呆怔地看著他。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容陵哭。

    這個(gè)男人仿佛無所不能，每一次容不漁遇到危險(xiǎn)，他都會(huì)宛如天神，從天而降將他護(hù)在身后。

    容不漁從來不知道他竟然也會(huì)落淚。

    容陵緊緊抱著他，啞聲道：“對不起，不漁……不要恨我……”

    容不漁渾身也沒了力氣，茫然地看著他，勉強(qiáng)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音。

    “爹……”

    容陵依然抱著他，渾身都在發(fā)著抖，頭頂?shù)年嚪ㄒ呀?jīng)消散了，鬼厭的靈力也在周遭消失。

    容陵仿佛抱著失而復(fù)得的珍寶，死死擁著不肯松手。

    聽到容不漁喚他，他輕聲喃喃道：“不漁，不要恨我。”

    他翻來覆去只會(huì)喚自己的名字，以及那句無力的“不要恨我”。

    容不漁不知他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但是恍惚間感覺方才那個(gè)冷漠無情的容陵已經(jīng)消失，現(xiàn)在抱著他的是疼了他十八年的爹。

    容不漁艱難在容陵懷里蹭了蹭，喃喃道：“爹，我好疼啊。”

    容陵渾身一顫，將他抱得更緊了。

    “我頭疼，心疼，手疼，全身都好疼啊……”容不漁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只覺得這個(gè)懷抱讓他委屈至極，全然不知這些話像是一把把匕首狠狠地往容陵心上插。

    容陵早在十幾年前便已經(jīng)瘋了，平日里獨(dú)對容不漁的溫和也只是狂亂之下強(qiáng)裝的假象。

    只是狂亂中罕見的神智清醒，卻讓他眼睜睜看著容不漁渾身是血倒在自己面前，被那凌厲至極的靈力穿遍渾身靈脈。

    容陵險(xiǎn)些崩潰，這才后知后覺想起來自己當(dāng)時(shí)怒極后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顧容不漁的哀求，眼睜睜看著他被一道道鬼厭靈力折磨的生死不如。

    有什么比袖手旁觀看著自己的親生子一步步踏入死地讓人崩潰嗎？

    容陵將容不漁緊緊擁著，已不知道了多少歉，才道：“不漁，你不是想出去嗎？”

    容不漁已經(jīng)昏昏欲睡，聞言茫然抬起頭：“嗯？”

    容陵道：“爹讓你走。”

    容不漁愣了一下，才輕聲道：“我不想走……”

    一直想走的，從來都是禾沉他們，他只是不忍，所以才順手推了一把。

    容陵將他輕輕推開，道：“你要走。”

    他眼中已沒了淚，臉上卻依然有些淚痕。

    容不漁被他這個(gè)眼神看得心尖一顫，艱難道：“為什么……”

    容陵輕輕摸著他的臉，喃喃道：“因?yàn)槲視?huì)傷了你。”

    只是這一句話，讓容不漁宛如死去的眼神緩慢亮了起來，他哆嗦著重新抱住容陵，眼淚止都止不住，哽咽道：“我……我就知道爹定不會(huì)這么對我……”

    容陵輕輕抱著他，被他這句信賴的話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半晌才道：“所以，乖乖聽我的話，離開這里，我已經(jīng)讓人放禾沉他們走了，你跟著他們，正道之人必定不會(huì)為難你。”

    容不漁拼命搖頭。

    “若是不想跟著他們，也可改名換姓在偏遠(yuǎn)之處度過余生。”容陵道，“只是爹不在你身邊，我的不漁怕是要受苦了。”

    容不漁什么都不會(huì)，若是沒人照料，怕是沒過幾日便要餓死。

    容陵越想越覺得悲哀，他從懷中掏出一道發(fā)著微光的靈器塞到容不漁袖中，叮囑道：“出了五華城，盡快尋到地方安頓下來，若是沒地方住便宿在靈器中。”

    容不漁還是搖頭，他恍惚中似乎清楚了容陵到底要做什么，但是還是不敢相信，他抓著容陵的袖子輕輕晃了晃，哀求道：“爹，我們什么都不要了，離開五華城好不好？就我們兩個(gè)，想去哪里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