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議真人秀可以分為唐國區、米國區、歐羅巴區……”

    “為什么沒有不列顛區？”

    “你們是歐羅巴的一部分。”

    終于討論到最后，所有人為了分區吵了起來。

    秦霜一點也不著急，面帶微笑看著他們吵，吵得越不可開交越好，越久越好。

    “停！”毛璃璃狠狠一拍桌子，“虧你們還都是高管呢，這么吵架像什么樣子？每個大區都辦真人秀？要招多少志愿者？錢多啊！免費送別人美容美體丑小鴨大變身啊！第一季丑小鴨變天鵝，規模小一點沒關系。至于全球影響力，在網絡時代算是問題嗎？我們大可以在外服找一個合作網站，在國服找一個合作網站。”

    “如果是想這樣推廣，我認為應該注意種族多樣性。”米國區瓊斯女士發言。

    “不光是種族多樣性，還要有性別多樣性、性向多樣性。”

    “好了！我只認一樣，能不能反應出最震撼的效果，至于你們說的所謂多樣性，我不在乎。”秦霜說道，“你們每個都有一個內推名額，自己看著辦。”

    因為內推名額和具體細則，又討論了整整一個小時，到最后總算達成初步共識。

    “今天就討論到這里吧，三小時后我讓秘書把最后的策劃案發到你們每個人的工作郵箱，注意查收，在集中宣傳前，注意保密。”秦霜見有些與會者已經有疲態了，問題也討論得差不多了，宣布散會。

    毛璃璃是最后一個走的，她有事想和秦霜說，直到她看見會議室的門開了，吳保羅穿著睡衣抱著枕頭滿臉病容地進閃現在會議室，還沒等她看清，就被踢下了線。

    “你怎么進入了會議系統？”

    “我吐了。”

    人丑就要多讀書，可多讀了書之后呢？沒人告訴他找工作要面試啊，同等條件之下，人家更愿意錄取五官端正的，而不是像他一樣“尖嘴猴腮”的。

    臉型有方形、圓形、橢圓形、鴨蛋型、瓜子型、國字型，他的臉型叫“多邊形”。

    現代社會以瘦為美，可瘦成他這種穿了無論穿多少衣服，都“骨感”到“仙風道骨”“骷髏成精”的，人家都認為是大“煙”鬼，敬而遠之。

    人家說男人不怕丑，可丑成他這樣，天稍微擦天黑，他跟一個女孩子同路，為了不讓女孩子覺得害怕，特意低頭假裝看手機，剛過一個拐角，女孩就拿磚頭把他砸了。

    警察來了他解釋清楚誤會，警察還是懷疑地看著他，查了他的身份證，又查他的犯罪記錄，最后還要安慰人家姑娘，“這樣做得對，是要有些警惕性。”

    他明白了，這是個以貌取人的世界，他不出門總成了吧？好歹是大學畢業，做一些在家里能做的工作可以吧？

    接了個急活，在家里面窩著畫了六天的圖，第七天警察就破門而入，在他家里搜了一通，讓他驗尿又驗血，最后還采集了他的頭發。

    原來是鄰居大媽發現他白天黑天不出門，天天點外賣，懷疑他是吸d人員，把他給舉報了。

    人生艱難成他這樣，他還陽光健康樂觀，全因為“心大”。

    后來有朋友推薦他去劇組客串，副導演一看見他就扯著他去見導演，“導演！您要的漢/jian來了。”

    就這樣，他成了一名“特型”演員，特別丑的那種，專門演反派，所有門類的反派他演了個遍，十年了，從只有幾句臺詞的特型，一直混到了男四號，男主可以辭演，男二號可以走，他不能走，他走了這戲成不了，有的導演甚至為了等他，可以等一個月甚至半年。

    錢賺到了，知名度也有了，他也成了“壞人”臉了，大白天走大街上都有人指指點點的，小孩子被嚇哭什么的更是日常。

    可誰又想一輩子這樣呢？

    他的手機收到一條推送：“陽光集團招募志愿者：你覺得自己丑嗎？你覺得自己丑得有特點嗎？你甘心丑一輩子嗎？丑小鴨變天鵝計劃等待著你。”

    “有意者請寫不超過一千字的自我介紹我不超過三分鐘的短視頻，郵寄到工作郵箱，我們會進行初步篩查，十五日內通知合格者面試。”

    他當即抓到了跟自己關系很好的副導演老劉，“老劉！來！幫我拍視頻！”

    像他一樣激動的人很多，甚至有一些人被認為是“美女”“帥哥”很多年。

    可誰在端祥自己的時候，是百分百滿意的呢？總覺得有什么瑕疵是需要改正的，那些被認為美的人更是如此。

    從二十二歲就打玻尿酸、水光針還是會覺得臉上怪怪的，線雕、rou毒桿菌、拉皮、切眉，使盡手段只為了留住青春的尾巴。

    可是青春啊哪里那么容易留住？

    年輕的時候渾身帶刺是玫瑰人人捧著，老了身上都是刺是仙人掌，人人嫌棄。

    花再多的錢堆在自己身上，也沒辦法和真正的青春少女比，可男人的審美從來都是專一的，專門愛十八歲的少女。

    自己安慰自己，沒有很多很多的愛，要很多很多的錢就好了，可睡一半摸著自己的枕畔是冰冷的，那種滋味實在讓人難捱。

    平時拍視頻的時候化妝＋美顏濾鏡，這次她關掉了美顏，開始在鏡頭前卸妝。

    “三十年前我十八歲參加選美，是最上鏡小姐，鉆石皮膚獎、最佳泳妝獎，三十年仍然被人稱為選美皇后，被剪進各種視頻。人人都說我嫁得好，保養得好，凍齡，現在我卸妝給你們看……像不像鬼啊！我老公就說像，不敢睡我旁邊……”

    第71章 人生百態

    丑？有些人連“丑”人都是羨慕的， 至少“丑”人是正常的人，而不是“毀容”的人。

    她小時候是留守兒童，爸爸mama在城里打工、做小生意，她留在農村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

    爺爺奶奶對她很好， 很疼她， 但爺爺奶奶太忙了，家里面十幾畝土地和十幾頭豬都需要爺爺奶奶照顧， 她很心疼爺爺奶奶， 喜歡幫助爺爺奶奶干活。

    直到有一年冬天， 她用小爐子燒水， 意外摔倒，摔在了爐子上。

    從此之后，她就從人變成了“鬼”。

    盡管爺爺奶奶掏出了棺材本， 父母從外地趕回來帶她到最好的醫院看臉， 她仍然毀容了。

    從醫院出院之后，她被父母帶到了縣城生活， 父母又生了弟弟， 卻再也不肯讓農村的父母看孩子了， 家里連煤氣灶都沒有， 煮飯全靠微波爐、電磁爐。

    她在縣城上了小學， 小孩子的世界是殘忍的， 變成了“鬼”的她， 被同學“同情”過，也被同學“欺負”過， 到了青春期之后， 同學之間越來越講“顏值”，而她……再沒有被人“欺負”過， 所有人對她都是溫柔的，男生想要借她展現“紳士”一面，女生想要借她表現出“淑女”的一面，而她知道，自己從來都跟他們不是一國的，她不美也不丑，她是鬼。

    如今她二十四歲，在自家的小店看鋪子，小店經營的不溫不火，用父母的話說，剛好夠花用，幸虧鋪面房是十多年前買的，家里住得舊樓雖然已經有些破了，物業也不好，好歹沒有貸款。

    弟弟上了大學，很貼心地說：姐，你放心，以后我娶媳婦，一定要娶大度明理的，要是瞧不起你，我就不要。

    “你是不是有對象了？我告訴你說啊，工作以后往外地找，媳婦也找外地的，離我們遠點。”老爸直接把女兒當成自己一國的，兒子是外人。

    “孩子還是要離父母近些，能回來還是回來好。”mama弱弱地說了一句，“到底家里得有根頂梁柱……姑娘啊，你六嬸又給你介紹了個對象，人家不嫌棄你……”

    “我不嫁人。”介紹的又能是什么好人呢？她二流大學畢業，被介紹過來的都是些大專、中專、甚至初中畢業的，六嬸好歹做過初篩，都是些老家出來打工混出些名堂的什么泥瓦匠、鐵匠、修車匠……

    已經經過了三次整容手術，顯得不那么嚇人的她笑了笑，“我這樣挺好的。”

    看到所謂的招募令時，她嗤地發出一聲冷笑，這種招募，到最后都是作秀，找了素顏但不會打扮，底子頗好的“普通人”改造，造型師一弄，燈光一打，明星照一拍，無鹽女都能拍成絕色美人。

    本著惡搞看的心理，她拍了一張自己的照片，投遞了過去。

    皮膚差是什么感受？皮膚差還是敏感肌，絕大多數化妝品都過敏又是什么感覺？

    一看背影渾身顫抖，一看正臉倒頭就跑，說得就是她嘍。

    為了遮蓋痘印、痘疤，她對著各種美妝視頻學會了化妝，從國外購買藥妝產品，一款一款的“試毒”，過敏最嚴重的時候整個臉腫得像豬頭，還是壞掉的那種。

    化完妝之后，室友酸她：果然世界上只有懶女人沒有丑女人啊。今天外面挺熱的，你的化妝品防水嗎？

    相處了半年的男朋友，在一次看見她的素顏之后，想親又親不下去，“我有點下不去嘴，以后還是你先早起化妝吧。”

    就算是如此，兩人還是很快分手了，她受不了男朋友的眼神，男朋友受不了親一嘴化妝品的感覺。

    她在網上出美妝教程，每次都是做完了基礎護膚加濾鏡再出鏡，在粉絲眼里她是技術流大手，對各種化妝品都非常熟悉，尤其是對藥妝很熟，長得也非常漂亮。

    直到有一次她無意中關掉了濾鏡，被群嘲史上最快翻車現場，月球表面皮膚，還敢教人護膚。

    一夕之間，掉了七八個合作方，直到她咬咬牙干脆出了一期素顏到化妝的整個過程。

    在過程中告訴所有人自己的心路歷程，“月球表面才更需要護膚，更需要美啊。我推薦的產品全都是我自己用我的敏感肌試出來的，有些實測有效，有些對我的效果并不明顯，至于月球表面什么的，我承認啊。”

    從此之后，她每次都從最開始做起，洗臉、擦護膚品、隔離、防曬、遮瑕……一點一點的教大家如何“糊墻”。

    慢慢的脫粉的回來了，又加入了一批有同樣煩惱的姐妹。

    “告訴大家一件事啊，就是之前我說過的我報名參加陽光集團招募‘丑小鴨變天鵝’志愿者的事，當時有很多粉絲說自己也報名了，就在錄節目的一小時之前……哈哈，這么說起來怎么這么像要發布什么重要消息啊。好吧，就是很重要的消息，我進入面試了！保佑我進入最終的名單吧！”

    車隊慢慢駛入山路，數架無人攝像機提供多視角，“現在是7月，是一年之中鳳山度假山莊最舒服的季節，天氣預報說今天的氣溫是零上28度，山里的實測溫度是零上26度，天然空調有沒有！”主持人毛璃璃站在敞篷旅游大巴上向所有人介紹。

    “大家看到前面那棟被穹頂包裹的建筑了嗎？那就是康復中心。它的左邊我們現在只能看到尖頂的是新成立的醫療中心，偷偷跟大家說，挖來了很多業界強人，包括整型美容型的大牛。”

    “我們需要整型嗎？”其中一個人舉手問道。

    “只有你們其中的兩三個人需要。我們這次丑小鴨變天鵝不是整型節目，只不過有些屬于對健康和美觀確有影響的我們安排了手術，還有一些之前做過手術，但沒有動骨的，我們安排了取假體手術。”

    “動過骨頭的呢？”

    “看看是不是重要的骨頭吧，比如做過削臉的我們就不要。這種在初篩的時候就被篩掉了，我們的系統是和全國的正規醫院聯網的。”

    “如果是在非正規醫院動過骨頭呢？”

    毛璃璃笑了笑，“如果在非正規醫院動過骨頭，我覺得這超出我們的能力了，我們負責治臉，不負責特殊教育。”

    直播的前一個小時，整個就是旅游風光片，通過各種角度介紹了鳳山度假山莊的各種景點，無人機還調皮地去sao擾松鼠、野雞、啄木鳥等等各種小動物，非追著人家拍特寫，直到被一只鷹給拍下來了。

    彈幕里一片歡騰，“友情提示，北省本來就是地廣人稀，人口凈流出四十年之后，更是動物比人多，而且北省的動物都彪，輕易別惹。”

    至于看到參賽選手時，大家倒都還厚道，“燙傷毀容的妹子好可憐啊。”

    “我覺得兩邊臉不對襯的那位兄弟更可憐啊。”

    “我好像看見了一千年才出一張的反派臉管老師！不要啊！不要變身啊！我就指著您活著了！”

    經彈幕一提醒，很多人認出了a臺演漢jian，b臺演大變態，c臺演吸d男的管英。

    別看管英號稱能嚇哭小孩，觀眾緣其實不錯，觀眾還有人為他編自攻自受跨劇mv，鐵桿的粉絲多，路人粉更多，看見他來參加這個節目，都奔走相告了起來。

    所有人都達到了這次的目的地，新建的歐式別墅建筑，在各自安置完了之后，安排了一次一對一單獨采訪，每個人都說起自己的心路歷程。

    “管先生，我是您的粉絲，咱們先握個手，合個影。”主持人和管英握手合影，“我和彈幕里的粉絲都有一個問題想問您，您為什么要來丑小鴨變天鵝呢？在我們眼里你已經是只天鵝了。”

    “我希望在大眾眼里我是普通人，我也快四十了，有些累了，我希望我能找到一個女朋友，過普通人的生活。”

    “有些人說有趣的靈魂比外表重要。”

    “沒有外表，誰會去看你的靈魂呢？”這是一個快餐世界，這是一個健忘的世界，這是一個顏值、金錢高于一切的世界。粉絲再喜歡他，他也永遠只是配角，不止是在戲里，在生活中也是。

    “jiejie，我覺得你很漂亮了，為什么還要來這里呢？”

    “您還是叫我阿姨吧。”周蕓露出了笑容，“我三十年前十六歲。”

    “不行，我得叫您jiejie，阿姨我怎么也叫不出口。”主持人說道，彈幕里一片“在一起！”“馬屁精”“主持人可以，我也可以。”

    “我參加節目的原因很簡單，我想自然的變年輕一點，可能這也是節目組選擇我的原因吧。”周蕓看得很清楚，五十個最終進入大名單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和故事，都代表著一類人，自己可能就代表著到了年齡不服老想要抓住青春尾巴的一群闊太。

    “我也想變年輕啊。”主持人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多大？也就是二十剛出頭？”

    “人家都二十八了。”主持人說道。

    “我兒子要是還活著的話，比你小三歲。”周蕓有些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