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噯,我就說皇后殿下一定會喜歡的。” 祁瑯美滋滋打了個響指,跪在地上的兩個少女恍恍惚惚回過神來,慢慢想起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臉色驟然慘白,顫抖著嘴唇抬頭,看見皇后的表情就是一個哆嗦,戰戰兢兢地求饒:“皇后恕罪…我們沒有…不是…” 皇后一個字不想多說,揮揮手就讓人捂住她們的嘴帶下去。 沒用的東西,險些把她牽累了下來,死不足惜。 兩人被帶走,花園陷入一片死寂,見證了全過程的所有人打量著皇后公主的臉色,噤若寒蟬。 皇后深吸一口氣,皮笑rou不笑盯著祁瑯:“蒂安,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學的這本事?” “小打小鬧,不值一提。” 祁瑯摳弄著指甲上染著的花汁,嘆了口氣:“世界上壞人太多了,我總得有點保護自己的手段,要不然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都敢欺負我,只當我是紙糊的。” 她懶散的目光劃過安靜如雞的眾人,尤其在剛才那幾個出聲的人身上定了定,那些人只覺得渾身發寒,不由地低下頭,恨不得自己一瞬間縮小能縮進陰影里。 皇后深深看了她半響,像是第一次見過她,半響擺了擺手:“你回去吧。” 祁瑯也不糾纏,笑瞇瞇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別看了,眼睛都要瞪掉了。” 貝芙娜下意識往自己的眼睛上摸,然后才反應過來,瞠目結舌指著她:“你你你——” “我現在越來越覺出做歐格拉的公主好了,皇室的氣氛也好,有那么一位父皇也好。” 祁瑯雙手交叉,眉眼彎彎的笑:“強者為尊,勝者為王,只要有手腕、只要有本事,只要不損害皇族的威嚴和名譽,想打誰的臉就打誰的臉,想弄誰就弄誰,尊卑禮法骨rou親緣都不是事兒,連惺惺作態都不用,明晃晃的上就可以,這世上哪兒還有這么好的地方,簡直是專為我打造的舞臺。” 貝芙娜呆呆看著她興致勃勃的側臉,忍不住抖了一下,扭過頭,小小聲嘀咕了一句:變態。 一場好好的鴻門宴涼成翻車現場,皇后不得不親手把自己的人送進大牢里,心情可想而知,敷衍著說了幾句,早早就散了。 眾人帶著對蒂安公主嶄新的認知,心情復雜地各回各家。 祁瑯則愉快地回了自己房間,萊斯為她端上溫熱的牛奶,看著她一邊喝一邊刷光屏,忍不住微笑:“從今以后,您會成為帝都星上最惹不起的人之一。” “這世上很多聰明人,都比較賤,別人不吭聲,他以為別人是隱忍著要搞事情,不放心;反而是別人囂張起來,他才以為已經看透了對方的虛張聲勢,嗤之以鼻,不以為然。” 祁瑯像一個沉迷網絡的網癮少年,有滋有味刷著社會新聞,把牛奶一飲而盡,隨手遞給萊斯:“行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 萊斯輕柔說:“殿下還沒睡,臣子怎么能自己先睡。” 旁邊剛要依言退下的梅爾僵在那里,惴惴不安看著祁瑯。 祁瑯抬眼,掃他一眼,似笑非笑:“又想看大寶貝了是不是?” 萊斯表情微微僵硬,眼也不眨:“我這就走。” 梅爾:“…”你們這樣,真的讓我很難做。 小樣兒還治不了你了,祁瑯哼哼兩聲,指下的屏幕突然震動了兩下,顯出一個通訊請求。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祁瑯瞇了瞇眼。 “這周末和我一起去帝科院走一趟。” 祁瑯對萊斯說了一句,然后擺擺手,萊斯看了一眼那閃動的光屏,識相地退下。 祁瑯點開通訊,面前慢慢浮現出珀西的身影。 少年的氣色看著比之前好了很多,更顯得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少年般纖細而骨感的身形,卻不顯瘦弱,站姿總是顯得挺拔而倔強,一雙干凈的淡金色的眼睛看過來時,總會讓人恍惚有種聽見花開了的聲音。 “據我所知,帝曼街是屏蔽天網信號的。” 祁瑯面對如此美色,冷酷無情地問:“所以,你是怎么聯系上我的。” 珀西聞言,卻抿了抿唇,眼睛像是明澈的珠寶染上淡淡一層灰塵,莫名的壓抑。 “是宗先生讓人給我開通的。” 他頓了頓,慢慢說:“宗先生,他讓我聯系你。” “宗先生…” 祁瑯想起那張好像總是笑得溫和又平靜的臉,不禁揉了揉額頭,深吸一口氣:“來吧,讓我聽聽,我不過離開了短短幾個小時,他又給你灌輸什么狗言狗語了?” 第二十章 “祁小姐用大價錢買下了您的命, 但是現在的您究竟值不值得這個價格, 您自己也該知道。” “祁小姐關懷您, 愿意費心接您出去安置, 但是您真的覺得,現在以您的身份, 在外面就能做您想做的, 而不是變成一個無用的拖累?” “宗先生命我來告訴您,他很樂于與祁小姐交好, 愿意主動送您一個機會,如果您愿意,您可以進入帝曼街高層,作為我的副手學些東西,將來帝曼街與祁小姐合作, 您也能為祁小姐幫上些忙, 當然,您可以拒絕,我們將遵守對祁小姐的承諾, 再也不來打擾您的生活, 一切都看您的選擇。” 珀西回想著白學林說的那些話, 慢慢垂下眼。 “他想讓你進帝曼街…” 祁瑯托著下巴, 若有所思,又問珀西:“你怎么想的?” 珀西抿了抿唇。 “我不想拖累你, 也不想一味受你恩惠。” 他說:“我現在的身份就是個死人, 哪怕你能給我換一個身份, 換一張臉,在無處不在的監控和基因檢測的陰影下,我也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活;那些人的勢力龐大,他們一旦發現我還活著的蹤跡,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很容易就會牽累到你,我不想那么活著,也不想成為你的拖累,我想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 祁瑯雙手交叉,倒是很淡定:“你想留在帝曼街。” “是。” 珀西坦然說:“我知道他們不會把最核心的東西交給我,但是現在看在你的份上,他們也不會薄待我,帝曼街勢力遍布整個帝國,涵蓋各大星域,這樣龐大而深厚的勢力,我只要能學到千分之一,就足夠做很多事。” 祁瑯微微沉吟著,沒有說話。 珀西看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微微泛白,他重重抿著嘴唇,一字一句:“我沒有想背叛你,卡特家族從沒有背叛的子孫,我既然已經選擇了你,就會永遠忠誠于你。” 他從沒有忘記,她是唯一一個,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都認為他是叛臣之子的時候,毫不猶豫對他伸出手,說相信他的人。 哪怕她說的那么冷酷、那么涼薄,說的好像只是在利用他的身份,好像只是為了利益,但是他知道不是的。 像帝曼街那樣的,冷眼看著他在絕望中毫無籌碼地臣服和獻祭、理所當然等著榨干他所有的價值的,那才是真正的利用。 再不會有人像她一樣,孤身一人踏入這個骯臟的世界來找他,一邊說著能把人氣死的話,一邊強勢地伸出手,硬生生地把他從泥潭里拽出來,再嫌棄地扔進溪流里,徹徹底底洗個干凈。 她從不要他的感謝,也不要他歌功頌德,嬉皮笑臉的仿佛一切都是冷冰冰的算計,那么恰到好處的遮掩下所有的溫柔和炙熱,讓他舒適、讓他自在,讓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騎在漂亮的駿馬上雙手叉腰看著站在旁邊洋娃娃似的小公主,嘲笑地叫她“小矮子”,看著她氣得跳腳的模樣哈哈大笑。 他明白,其實他都明白。 所以他不能失去這個唯一的朋友,這個唯一還讓他覺得生活似乎還有那么些美好的東西的女孩子。 他緩緩握著拳,低著頭,不想讓她看清自己的神情,低低的聲音里,是只有自己能聽懂的忐忑和倔強:“蒂安,你相信我。” 蒂安,你別懷疑我。 短暫的時間被拉得漫長,他聽見自己一聲比一聲更快的心跳,像小鹿在砰砰地撞。 “我知道,我想的不是這個。” 一瞬凝固的空氣后,祁瑯終于回過神來,隨意擺了擺手。 緊繃的心緒一下子松緩下來,他努力壓著忍不住往上翹的唇角,輕輕哼了一聲,小小的不給人知道的傲嬌勁兒:“我知道你會相信我。” “那倒也不是。” 祁瑯還在想著利害,隨口說:“你要敢驢我,我就恁死你,反正你那智商搞死你也不費多少事兒。” 珀西:“…” 小鹿死了,被恁死的。 珀西捏著手,深吸一口氣,勉強緩過勁兒來,問她:“你在擔心什么?你覺得宗先生會算計我?” “不,不會。” 祁瑯盯著自己瑩潤細微的指甲紋路,若有所思:“宗政這個男人很特別,他是個真正的聰明人,也是一個極致傲慢的人,我們的合作是一筆豐厚到難以計量的大買賣,是可以讓帝曼街擴大影響力更上一層樓的好機會,他不會得罪我,而你就是他向我示好的工具,所以他也不會算計你。 就像這次他給你開通了天網信號,而我相信他甚至沒有借這個機會監視偷聽我們的談話,沒辦法,人家是大佬,他要臉,要身份,要格調,所以他也不會針對你,恰恰相反,甚至他真的會好好培養你,哪怕不為別的,只為了他宗先生的顏面,他也不會用這么小家子的手段。” 珀西看著她:“但你的表情可不像是高興。” “因為我說了,他是一個聰明人,真正的聰明人。” 祁瑯微微咬著腮邊的軟rou,沉吟一會兒,抬頭定定凝視著珀西:“也許你只是覺得他溫和、威嚴、寬厚,是一位深不可測的大人物,但是我要說,他的真實遠遠不止如此,他是一個教科書般優秀典范的領導者、權位者,一個具有可怕影響力的上位者,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細微表情都會對別人產生無法抗拒的影響和驅使,我不確定你留在他身邊,會不會受他的影響,也許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你就已經慢慢變成了另一個人。” 珀西愕然地睜大眼,看著她難得認真的表情,臉上的震驚慢慢淡了下來。 他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突然笑了:“那不是和你有些像。” “當然不是。” 祁瑯眼也不眨地回答:“我這是純粹的人格魅力。” 珀西無語,慢慢又忍不住笑起來。 “你說的有道理。” 他想了想,很坦然說:“他有你說的那么厲害,那我真不敢保證,要不這樣,我讓白理事把我調到其他星域去,離他遠一點,反正我只想學東西,在別的地方還能放開手腳做。” 祁瑯琢磨了一下,這樣倒也行。 反正她頂多半年也得離開帝都星了,把珀西提前放出去歷練一番,等她需要的時候,約莫也能成了助力。 雖然現在珀西一副小菜雞樣,但是祁瑯從沒真把他當小菜雞,也不打算把他留在身邊當寶寶護著,好歹是出身軍事世家的小少爺,自小被精心教養,無論是心性、天賦還是能力都無可挑剔,他只是缺一個機會,缺一個被放飛翅膀送上藍天歷練的機會。 “行,這件事交給我,我親自去和宗政說。” 祁瑯掛斷通訊,書房陷入一片沉默,她臉上輕快的表情一點點沉了下來,突然狠狠一拍桌:“好你個宗政!” 已經昏昏欲睡打起小呼嚕的小奶音被她生生震醒,蓋著被子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連滾帶爬爬出系統,驚恐地看著她:“你干什么,平白又罵人家,人家不是還看在你的面子上主動邀請珀西去帝曼街學習嘛,現在還哪里找這么坦蕩大方的好人去。” “坦蕩個屁。” 祁瑯站起來,一手負在身后,像一頭暴怒的獅子走來走去,咬牙切齒:“這個狗男人就是在向我示威,他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訴我他是多么有權有勢,他能翻云覆雨無所不為。” 小奶音看她的模樣怪害怕的,縮縮脖子小小聲說:“沒有吧,是不是你把人想的太壞了,人家說不定真是好心呢。” “他要是好心,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