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上位之路_分節閱讀_47
尚武見他搖搖欲墜,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關切道:“主子還是再去休息一會兒吧,等王爺辦完了事,很快就會回來。” “算了,我有些事要找王爺說清楚,你帶我去找找王爺吧。”何清拍了拍他,示意他在前頭領路,臨到時才想起一事,笑著問道:“你不是在錦州嗎,怎么也來了這里?” 一語未畢,他一剎止了話頭,扶著尚武,再也走不下去。 細雨飄灑,沾衣不濕,光禿禿的褐色藤蔓繞著西墻,何清縮在轉角,沉默地看著季紹景撫上那人的發。 何清聽見季紹景的聲音,嚴肅又認真:“本王一定將這些事都查的清楚。” 該結束了吧,對王爺的心思。何清眼神發直,以前不知真相時還能沒臉沒皮地賴著王爺討幾分歡心,現在呢?連玩笑的資格都失去了。 毫無立場呀。 “你找到你的一生所愛,笑談江山歲月,河清海晏,而我對你的思量,沉重婉轉,不愿將息。” 有個聲音在喊,他分明聽到了,卻不肯落在心里,跌撞著退后兩步,不料惹了人注意,下一刻就被人堵在墻角里。 季紹景瞪著他,剛抓住他就被他甩開了,心頭火起,忍不住喝道:“何清,你鬧夠了沒有?本王現在就跟你說清楚。” “王爺剛才跟寧大人,是在干什么啊。”何清像是沒聽到,任由心里的話從嘴中蹦出來。 “寧侍郎發上落了東西,本王只是幫他拿下來。”季紹景努力解釋著,忍著怒氣道:“本王不知是誰居心叵測,將過去的事翻出來離間我們關系,本王承認,以前的確對寧裴卿動過念頭,但那都是曾經,誰都有不想提及、寧可爛在心底的事,連你自己都有過去,而且你...你和土匪之間的勾當,本王都沒說什么,你憑什么咬住本王不放!” 季紹景急于說個清楚,一時間口不擇言,等他反應過來,何清已是定定望著他,雙眸濕淋淋的,像哭過一整個雨季,空洞迷茫。 可是不等他后悔,何清已隨著他的語氣,慢慢重復完一句話,微不可聞地笑了:“連我自己都有過去。” 季紹景怨懟的意思太明顯,明顯到像針尖一樣扎進心底,讓他還能回想起去年冬天,他聲色俱厲罵的那句“下賤胚子”。 “我當然有過去,”何清迎上季紹景的目光,“既然王爺介意,我也不能釋懷,不如王爺放了我吧,把我送回錦繡倌,或者找個別的山賊窩子扔進去。” “我與那山匪的事...我讀的圣賢書不多,不大有矜持和自尊,想不出急中生智的好辦法來,只能拿自己來換下寧大人。我告訴自己,連彎一彎腰、跪一跪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叫人親一親、摸一摸,更沒什么大不了。”眼睛澀然發痛,何清慢慢垂下頭,“其實那天,王爺來救人,時機不大對。王爺要是早些來,我也不用怕寧大人失身于人,刻意重傷于他;或者,王爺再來的晚一點,直接給我和廖仕收了尸,也不用留我到現在,時刻惹王爺不痛快。” “廖仕扔在邊上那把刀,我就快夠著了,王爺只要再晚來一點點,我們都能解脫,再也不用叫王爺因為我腌臜的曾經,耿耿于心。” “說真的,我挺討厭寧大人,他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得到我費盡心思也換不來的東西。可是廖仕一碰他,我就害怕,我不敢想象王爺知道我坐視不理以后,會怎么看我。” 四周靜謐,偶有春日涼風拂面而過,卻像幫兇,凌遲著兩人。尚武早不知躲去哪里,連寧裴卿也不見了蹤跡,偌大一個院子里,只有何清字字如泣,剖心掬誠心來,扯出自己的委屈。 “以前我妄想做個挺拔的人,不用曲意逢迎,也不用卑躬屈膝,可是現在,我只想做個人。”何清縮在季紹景臂彎里,躲在他與墻的間隙中,像在求一個庇護。 折磨他的永遠不會輕易放過他,深陷勾欄的兩年似夢魘,當他盡心盡力想忘記之后,又重新在季紹景隨口一句話里重新活了過來。 何清甩了甩頭,努力叫自己清醒過來,狀似嘲諷地說道:“我求王爺讓我來臨州,是想看看我家的老宅,沒想到折騰了這么久,卻是事與愿違,到現在一眼都沒看上。” 季紹景終于慌了,帶著滿心后悔,握上何清的手:“本王這就帶你去,你想去哪,本王都陪你去。” 天災無情,人更決絕。季紹景親自帶何清去到城南時,連數日前僅剩的幾戶人家都搬走了。 無盡死寂中,何家早已荒蕪,苔蘚爬滿陳舊的墻、舊時住過的小院子寸寸頹圮,如同無憂無慮的曾經,失去的便是永遠失去。 何清站在天井里,四處環視一圈,看得真切,院里盡是破落,儼然是久無人居住的蕭索,看來繼母帶著弟弟meimei,早已搬離了許久。 何清看了一眼季紹景,想到他別離許久的哥哥。 人與人之間的恩斷義絕,常常不需要什么什么詳盡的理由,若是非要找,過錯也總是在他這一方——他出賣色相,叫人不齒,所以哥哥棄他而去;他自己不問緣由一頭扎進去,全心全力地做一個替身,甚至不像話地要求那人回報給他同等的愛意,所以王爺出言提醒。 這樣一看,他唯一能怨恨的人只剩下繼母,可是那人,早就逃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辦完三皇子,季王爺就該追夫了,甜蜜曙光馬上要來了! 第39章 三十九 何清被送回了錦州。 他自知失去的太多,哭鬧早就沒有用,所以求著王爺放他走。但季紹景只是凝著他,說了很多遍“不可能”,便命尚武帶著許多人,連夜將他護送回去。 臨走前一刻,他趁著無人注意,突然求著尚武帶他去一趟地牢。 三十多個人被分開關著,何清走到深處,終于找到一個紅衣破碎、橫臥在地的身影。 “林淮。” 何清喊了一聲,許久都沒聽到回應,不多時尚武舉著火把走過來,映亮陰暗潮濕一方天地,他這才看清楚,林淮全身僵硬,大睜的雙眼,不曾眨過一次。 “林淮!” 不信邪似的,何清嘶聲大喊,雙手緊扒著鐵籠,妄想靠的他更近一點。 “主子,里面的人...已經死了。”尚武見他雙手青筋爆出,急忙拉住他,連聲道,“何主子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去找官差討鑰匙。” 牢門很快被打開,何清怔怔然站在五步外,被尚武叫了一聲,才像醺醺的醉漢剛想起走路的姿勢似的,磕磕絆絆地朝獄中人走去。 林淮咬了舌,口唇外都是淋漓血污,甚至怕一次死不掉似的,頸子上還勒著一節衣帶。 何清跪坐在地,抱住他僵直的身軀,掌心下已然玉般冰涼的肌膚上,滿滿是凌虐的痕跡。 無力感如潮汐忽至,何清默然將他摟在懷里,過了好久,才俯到林淮耳邊,夢囈般地懺悔:“我這輩子,最對不起你。” 因果報應,福禍是非,二人從初遇開始,便注定了坎坷的結局。 ——“喜歡男人怎么了,喜歡男人就沒有尊嚴嗎?” 何清想起往昔大言不慚的話,想起他以前一直很直白,絲毫不收斂對季紹景的熱切的做法,想起山寨那夜林淮玩笑似的數言帶過與廖仕的恩怨,終于徹骨意識到,先愛的人,當真先失卻尊嚴。 畏罪自殺之人不修墳塋,何清帶不走林淮的尸體,只能解下他的束帶鞋履,想替他修一座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