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得謝謝他呢，我爹弄那個茯苓朱，根本就是想自己長生不老。他嫌我是個女兒，兒子老婆又都死了，估摸著自己的年紀(jì)恐怕很難再生一個，就覺得他們老莫家絕后……哼，我就絕給他看！”

    ……這背后的愛恨情仇真是風(fēng)起云涌。星河影又笑了一聲，指了指上面：“哎哎，頂上也有個姑娘說女兒當(dāng)自強(qiáng)呢，人家不僅跟家里的男人鬧翻了，還自己拉了個馬匪營寨，要多瀟灑有多瀟灑。姑娘啊，我建議你上去以后跟人家好好討論一下，沒準(zhǔn)兒還能有什么意外收獲。”

    “少貧嘴幾句吧。”說話的是劍千山，顯然他已經(jīng)不想再糾結(jié)于這些事情，借著尚存的一絲天光，還能看見當(dāng)初全是蜘蛛的這么個地方，影影綽綽多了些別的東西。想來艾絲穆之前說聽見山腹里有動靜應(yīng)該就和這些有關(guān)，或許星河影莫名其妙跑來塞外的理由也是這個：

    “你要找什么？”

    星河影又看了一眼風(fēng)鶴鳴，劍千山?jīng)]說要怎么處置他，難道就是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是說另有用意？他這小動作當(dāng)然躲不過劍千山的眼睛，只一沉默，劍千山便慢慢道：

    “你覺得我會違背師父的遺愿么？”

    哦？星河影揚(yáng)眉看他，像是帶些促狹。風(fēng)鶴鳴聞言，眼里閃過一些似是驚喜的東西，劍千山卻是背對著他的，沒有看到，卻也不必看到，只揉了揉額角：

    “莫家姑娘進(jìn)九霄閣也是你安排的？連九霄閣都有插手，二師弟，你可真是好厲害啊。現(xiàn)在從中原折騰到塞外，我若是猜得不錯，也是你背后的人和阿影較勁的結(jié)果？……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到底要做什么，只是看來都夠能鬧的。阿影已經(jīng)不是劍門弟子，二師弟，劍門這代，親傳弟子只有咱們?nèi)耍畮啄晖T情誼，你……好自為之吧。”

    話說得語焉不詳，意思卻是放他一馬。照劍門規(guī)矩，風(fēng)鶴鳴明明是坐實(shí)了欺師滅祖、心術(shù)不正。星河影當(dāng)年還要被逐出劍門，風(fēng)鶴鳴只該比他重不該比他輕。劍千山不是迂腐的人，可也是有風(fēng)骨的。他如今說出這樣的話，話出口之前是在心里磋磨了幾圈？風(fēng)鶴鳴略是抿唇，目光垂下，像是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星河影想要打個圓場，可話還沒出口，卻見風(fēng)鶴鳴又是開口：

    “大師兄，你的情義，我銘感五內(nèi)……可是，三師弟，他不可能活著走出眠狼xue了。”

    星河影一怔，卻見通向此處的幾條甬道里突然出現(xiàn)了黑壓壓的人影——

    “大師兄，你可能還不清楚，為了剿滅雪狼堡的勢力，逆天命已經(jīng)與朝廷合作。朝廷需要理由鎮(zhèn)壓女真，而三師弟此來，就是找女真意圖對我朝發(fā)兵的證據(jù)。眠狼xue，是雪狼堡替女真打造兵器的地方。”

    第141章 殺人殺到上天

    江湖盛傳眠狼xue是巽道生的埋骨地，主要是因?yàn)檫@地方確實(shí)鬼斧神工。眠狼xue里道路四通八達(dá)，然而最后卻都是匯集成八條甬道，自八個方向通向最中間這一處。這一布局倒是正與八卦相似，八條甬道也正像是遁甲八門。

    也正因?yàn)轲雷阌邪藯l，山xue之中空氣流動，會有風(fēng)在八條甬道之間吹拂，也就是劍千山曾經(jīng)聽到的“天音”來歷。劍千山原本還未留意到此時此地沒了上次的風(fēng)聲，這時候才意識到，是因?yàn)槿颂嗔恕?/br>
    他們被包圍了，或者說，是星河影被包圍了。風(fēng)鶴鳴顯然并不想連師兄一起害死，臉上神色復(fù)雜。劍千山粗略一掃，周圍應(yīng)該是有八百以上不到一千人。比起江湖中人，劍千山確定，這些人必是士兵。披堅(jiān)執(zhí)銳，前排持盾，中排持矛，間有持刀。這是兵陣的路子，團(tuán)團(tuán)圍困，卻獨(dú)少了一隊(duì)弓箭手。

    不對——劍千山的目光凝在其中一人身上。皮膚黝黑粗糲，一雙胳膊卻像是泛著鐵光。手中一張裹著獸皮的硬弓，一雙眼里冷礪十分。他忽然輕輕一聲笑了出來，在風(fēng)鶴鳴懵然的眼神里，只看著這人：

    “一年前，在白眉山，一箭射死滕大公子的人，原來也在這里。”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十分輕松，終于看了風(fēng)鶴鳴一眼，很深，帶著些許嘲弄，“破案了。”

    風(fēng)鶴鳴又是沉默，那人不語。莫家姑娘到底不明白這師兄弟三個到底都是什么樣的人，卻覺得劍千山這時候什么都知道了，八成也是要被滅口的。她不太喜歡星河影這個人，因?yàn)樗贿叴蜻€戲弄她；但劍千山……好像是個好人啊！

    她看向風(fēng)鶴鳴，目光里帶著詢問。然而風(fēng)鶴鳴卻又是沉默起來，他總是這樣優(yōu)柔寡斷——

    “嘖。”

    帶些輕蔑和嘲笑，星河影抱著劍，唇角略揚(yáng)，眼里的小星星忽然就像是火花，驀然多了一層血色：

    “二師兄是知道我逆命心法第九重要?dú)⑷瞬拍軋A滿，所以特意給我送來活祭嗎？”

    空氣似乎陡然冷了下來，有人聽得懂漢話，這時候一片竊竊私語。而風(fēng)鶴鳴似乎是料到了這個情形，只是靜靜看著星河影，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那就看你能殺多少了。”

    劍千山一怔，轉(zhuǎn)頭看著風(fēng)鶴鳴。星河影并沒有說起過這種事情，那么到底是風(fēng)鶴鳴一樣了解逆命心法，的確是有這種事實(shí)；還是他出言配合星河影擾亂敵方軍心？

    他還沒有來得及想清楚，星河影卻已經(jīng)出劍。之前星河影給他的感覺像是“火”，燥熱、失控、瘋狂，而現(xiàn)在卻突然變成了“冰”，冷，而狠絕。他在一晃神之中沒有來得及全神貫注看著星河影，于是再一轉(zhuǎn)眼，他已經(jīng)轉(zhuǎn)守為攻斬斷了一排從盾后刺出的矛頭，揚(yáng)手一劍霸道強(qiáng)橫斫碎一排盾牌。

    不是盾不夠堅(jiān)固，而是，火月流云劍太過鋒利。不知是否與材質(zhì)有關(guān)，當(dāng)星河影雙目血紅揮動此劍的時候，竟有虹光碎影似在劍上流動，隨他殺人染血，便是滿劍血光！

    血腥味迅速彌漫開來，不知道是否風(fēng)鶴鳴有意，他站的位置正擋住了那弓手的視線。甬道里兵士開始進(jìn)攻，然而兵陣比起星河影一人，失之靈活，原該是千人一擁而上將他捅成蜂窩，可風(fēng)鶴鳴擋住弓手的位置卻也正好擋住了“驚”位甬道士兵的路線。劍千山下意識一手握住了劍，然而卻不知道到底該幫這群士卒擋住星河影還是應(yīng)該幫星河影擋住車輪戰(zhàn)一般圍殺而上的敵軍！

    一聲慘叫，卻不是來自星河影的手底下。劍千山循聲看去，卻是有人被蜘蛛咬了。看來即使雪狼堡的人，也沒有完全避免這些狼蛛的辦法。也不知道這群蜘蛛是不是受了激蕩劍氣的刺激，突然便是洶涌而出。

    曾經(jīng)眠狼xue有更大的蜘蛛，然而應(yīng)該是被劍千山那次宰完了。此時蜘蛛雖不長眼，然而星河影只一人，敵軍卻是因?yàn)槿硕啵俅纬粤颂潯?/br>
    正是這時候，卻是弓弦一響，一箭飛出！那一箭去處刁鉆，竟是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便咬向星河影后心。風(fēng)鶴鳴錯愕之中下意識回頭看身后人，那弓手只漠然放下了手中的弓，盯著風(fēng)鶴鳴的眼睛，用女真語道：

    “我的箭，不是擋住箭路就可以攔住的！”

    時間仿佛被狠狠拉長，星河影只覺背后寒意凝結(jié)，他明知道那一箭直奔后心而來，但他避無可避！

    既然避無可避那就無需去逃，星河影眼里殺意猛然更甚，竟是半步不動反而手上更狠眨眼封喉三人，緊跟著是被敵手一刀正劈在左背。他索性轉(zhuǎn)身一劍取了那人性命，更是直接將胸口空門暴露在奪命一箭之下！

    卻是猛然一道風(fēng)聲，而后利箭入rou一聲銳響，悶悶一聲暗哼，卻是一身雪白道袍頓時染了血跡。

    千鈞一發(fā)之時，劍千山擋在了星河影前面，一箭釘透了左肩，他卻是一步未動，刺透肩頭的箭頭竟是連星河影的衣角都沒沾到。

    有那么一瞬間，似乎一切都凝滯了片刻。風(fēng)鶴鳴只覺腦海里轟然一聲巨響，星河影怔了只彈指一瞬，忽然一聲長嘯一劍劃出又是封喉無數(shù)！

    劍千山既然站在了星河影面前，便也是雪狼堡應(yīng)該絞殺的敵人。道心歸崖出鞘，大巧不工的無鋒之劍，此刻卻是演出了舉世無雙的劍法。沒有人能形容他的劍，并不快，更沒有花哨，可就像是那支箭一樣，即使它就在眼前，卻也讓人無法逃開。

    它不是速度，它是必然，是宿命。然而這劍卻不奪命，劍鋒過后，不見血色。是被他打昏，卻尚未殞命。

    星河影忽然一劍勾向背后，卻聽鏗然一聲，是他掃斷了劍千山肩頭透出的箭桿。劍千山并未發(fā)出任何聲音，只在一瞬劇痛過后立刻從前面拔出了剩余的一截箭桿，甩手一擲——

    卻是從人群里穿過，正釘死了一只從巖壁上欲跳到士兵身上的蜘蛛。

    人太多了，難道真的……劍千山耳邊一聲裂帛，不知道是星河影受了傷還是殺了人。不論哪種，他都不愿意見到。

    “嗑瓜子！！”

    少女聲音像是從天而降，一段繩子捆著一塊石頭從眠狼xue最頂上垂了下來繃得筆直——

    “上來！！”

    第142章 私奔去天荒地老

    雖然不合時宜，但是猛地聽到一句嗑瓜子真是挺想笑的。劍千山的唇角略是一揚(yáng)，星河影已經(jīng)一劍破開身前攔路之人，眼里赤色略是一淡：“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