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徐醒來時，見自己正躺在陌生房間的床上，四處打量一番，確認此處并非拍賣所，這才松了口氣。

    撐著手臂坐了起來，才看到小灰趴在床邊，已經睡著了。林清徐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下了床，從桌上的茶壺里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一側頭，就看到窗外漫天煙塵。

    踉踉蹌蹌跑到窗邊，外頭的哭聲和哀嚎也清楚傳到了他的耳朵。透過沾滿灰塵的玻璃，只見窗外一片廢墟。斷瓦殘垣里，有人正翻找著什么，他們跪坐在地上，雙手拼命扒著泥沙土石。

    “這是哪兒？”林清徐想象不到發生了什么事，“莫非地震了？”

    正想著，忽聽到門外腳步聲，不多久，一人推門而入，見到窗邊的林清徐，明顯松了口氣，“你終于醒了，如今璧風城已成了一片廢墟，我家少爺也不知所蹤，我要去尋他了。”說完也不等林清徐回答，“登登登”小跑著離開了。

    林清徐一頭霧水，想要追上去問清楚，奈何身體虛弱，剛跑兩步就直往前栽。追到門口時，那人已和另外幾人一起，消失在了漫天的沙塵里。

    “出什么事兒了？”倚著門框歇了一會，林清徐轉身往回走，這才看到柜臺后頭坐著個愁眉苦臉的女人。

    “你還不知道？”女人漫不經心的瞟了他一眼，“世界末日來了，你在我家算你走運，這里可是有神明庇佑的，你看看外頭就知道了。”

    外頭的狀況他當然瞧見了，只是再想追問，那女人卻擺手不答。無奈，只能回到了先前的房間。

    叫醒了小灰，二人穿戴整齊，他現在穿的是張沛準備的衣物，穿起來比之前的皮質衣服習慣很多。

    二人穿過柜臺，那女人也沒抬下眼皮。林清徐也不指望能問出什么，拉著小灰就踏上了鋪滿瓦礫碎石的街道。

    除了那家店，璧風城已沒有一處完好房子。作為璧風城的標志性建筑，拍賣所此時也已被夷為平地。遠遠的還能看到幾個人在廢墟上忙活著，應該是在尋找著生還者。林清徐壯著膽子靠近了拍賣所，卻沒看到張沛那伙人的身影，應該是提前逃走了。

    一路走來，倒也遇見不少人，有的渾身是傷，有的悲痛欲絕，林清徐想打聽情況，但也沒法開口。又穿過一條街，一處廢墟旁男人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哭得傷心，臺階旁是一頭石雕的小象，看得出這戶人家原本十分富庶。

    “咦，是你？”林清徐看這男人眼熟，走進細看，才發現正是先前和他一起被拍賣的男子。

    男子抬起頭，也認出了面前的少年，“你……”他端詳著少年的臉，似乎在訝異他的臉上沒有奴隸印記，“你竟然沒被拍賣會抓回去？”

    “啊？啊，是啊。”林清徐沒想到這男子竟會問這樣的問題。

    “她死了。”男子抬手抹了把眼淚，“現在我要怎么辦？”與其說男子是為自己少婦主人的死傷心，不如說是為自己的將來傷心。

    “你帶著我吧！”男子突然抬頭，盯著面前的少年，這家伙能從拍賣會逃脫，定然有什么過人之處。

    “我？”林清徐的腦海不禁浮現出黑幫電影的片段。

    “沒錯，我可以做你的奴隸，給你跑前跑后，端茶倒水，這些都是我擅長的！”男子擔心少年不答應，索性跪了下來，乞求著。奴隸的命運，他太了解了，一旦璧風城事態平息，他這種帶著的印記的很快就會被重新抓起來再度販賣。他還記得他的第一個主人是個變態胖子，將他折磨的生不如死。幸運之神不會每次都眷顧他，讓他遇上像上一個那樣的*。

    “這……”林清徐這邊還在猶豫，小灰竟是直接爬到了男子的后背上。

    “走呀，走呀！”她嘻嘻笑著，口里喊著。

    “走！”男子也十分高興，背起背上的小灰，直接走在了前頭。

    林清徐愣了一會，才跟上去。也罷，這人也可憐，將他帶回人界，重新做個普通人，也算不賴。

    走到璧風城的城門口，林清徐還記得通往藍澄希部落的捷徑。方才已經聽了這個叫戊堯的男人講述了先前發生的事，戊堯把那個可怕的家伙成為婁龕，婁龕是靈界傳說中的兇神，倒也和那家伙的所作所為契合。

    “好難受……”去往藍澄希部落的路上，戊堯突然蹲在地上，雙手掩面，十分痛苦。

    此時風已經停了，漫天的沙塵也散了，周圍起了灰蒙蒙的霧，像是煙又不嗆人。林清徐和小灰倒沒覺得什么異常，反倒是一直生活在靈界、身體精壯的戊堯覺得不適。

    “莫非是霧有問題？”

    三人也沒什么好辦法，用衣物掩住口鼻，就繼續上路了。

    臨近部落時，林清徐就看到，整個森林已被損毀，而藍澄希的部落，似剛剛經歷了一場大火。迷霧中瞧不真切，但還是能看到升騰的黑煙和燒的焦黑的木制架構。

    “快點走！”林清徐有些急，催促著。

    好在戊堯也好了些，三人小跑著，就離部落越來越近。

    “什么人？”手持長矛的人突然跳了出來，他面上圍著方巾，問話也沒什么底氣，看來也受了霧氣影響。

    是部落巡邏的人，雖經了一場大火，但這個部落的防衛非但沒有松懈，反而更加嚴密了。

    “我是藍姑娘的朋友。”林清徐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哪個藍姑娘？”守衛皺著眉，狐疑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三人，尤其見到戊堯，更是在他的臉上多瞧了幾眼。

    “藍澄希姑娘。”林清徐依舊舉著雙手，如實作答，“她……還好吧？”

    守衛沉吟了一會，才收回了長矛，“你在這等一會兒！”說著，就拄著長矛晃晃蕩蕩地朝部落里走去。

    走了幾步，又覺得不放心，回身道，“你們就在這待著，不許亂動！”

    “小災星，你又回來了！”那守衛剛走，林清徐就聽到一聲叫喊，來不及反應，一只貂從天而降，劈頭蓋臉就撲在了他臉上。

    “哎呀！巖大人！”林清徐睜不開眼，伸手把靈巖貂扯下來，舉在面前，靈巖貂還不消停，四爪懸空不住地撲騰。

    “你怎么來了。”不多久，藍澄希就走了過來。她還是原先那身打扮，弓箭背在身后，面上圍著方巾。

    “出了這么大的事，我有些擔心，見你沒事就好了。”林清徐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藍澄希眼神閃爍，沉默一會，才道，“我們部落生活在森林邊上，經常有野獸襲擾，因此都十分警惕。這一次基本沒什么傷亡，只是房子都被毀了。”

    “這一次的災難就是你從人界帶來的！”靈巖貂張牙舞爪地叫著。

    “什么意思？”聽到這話，林清徐油然生出一股不詳之感。

    “那家伙是從森林里的那個大洞里出來的，聽說那個洞通往人界，不知道你當時是否就是從那個洞過來的。”藍澄希依舊語氣清淡，道。

    那個“婁龕”是從人界通過界域裂隙來的？那不就是說他是從南明市來的！

    林清徐心中一凜，丟下靈巖貂，扯開步子就往界域裂隙的方向跑。戊堯也抱起小灰，緊緊跟著。

    “這混蛋小子！”靈巖貂爬上藍澄希的肩膀，看著幾人的背影，罵了一句。

    “回去吧！”藍澄希又站了一會，直到幾人身影消失在迷霧中，才轉身往回走。

    森林中樹木七零八落，枝葉藤蔓攔在路中，十分難行，費了不少勁，才尋到去往裂隙的路。靠近裂隙，就看到雜亂的枝葉中躺著不少肢體殘缺的尸體，沾染在枝葉上的鮮血觸目驚心。

    林清徐別過頭不去看，只盯住那個黑黢黢的洞口，小心避開尸體，終于到了裂隙近前。

    裂隙里不斷噴發出濃烈的灰色霧氣，混入到靈界的空氣之中。戊堯掩緊了堵著口鼻的衣物，還是忍不住眩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們在這等我，我去那邊看看情況。”林清徐凝視著裂隙里的漆黑，道。

    “不行，我得跟著你！”小灰沒說話，倒是戊堯不干了。

    “你受不了霧氣，那邊的霧氣可能更重！”

    “沒事兒了！”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事，戊堯一縱身從地上竄了起來。

    “好吧！”林清徐也知道戊堯的心思，他實在是不想再被拍賣會抓回去了。

    站在洞口前深吸了口氣，林清徐便作勢要跳。

    “小林！”起跳的姿勢擺好了一半，林清徐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喊，回頭一看，就見盧林正踏著堆積的枝葉跑過來，懷里抱著顏色鮮艷的鸚鵡，“別去！”說話間他已跑到了林清徐近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哎呀！”到了洞口切近，盧林的反應和戊堯如出一轍，沒喘幾口，就跌坐在了地上。

    “不行了……好容易適應了霧氣……這……還是太濃了……我緩一會……”盧林朝林清徐擺擺手，示意有問題待會再問。

    “小林，我和盧林到這來尋你，剛好看到那婁龕從這去了人界，之后我倆就一直守在這里，沒想到還真等到你了。不過你現在過去，太危險了。”藍色鸚鵡從盧林懷里掙脫出來，也是有氣無力。他也將那家伙成為婁龕，看來這個傳說，在靈界還流傳廣遠。

    “你在靈界怎么也是這副模樣？”林清徐說著，抱起鸚鵡拉著盧林走出了一段，遠離了裂隙，霧氣也淡薄了許多，盧林和鸚鵡這才輕松了幾分。

    “別提了！這霧詭異的很，老子若是現出原型，現在只怕已經死翹翹了！還是這副樣子好，低調奢華有內涵。”鸚鵡有了精神，又開始胡說八道。

    盧林將二人在靈界的事和林清徐說了一遍，又說起他們受了拍賣會人蒙騙，險些著了道。

    “那混蛋說知道你的下落，若不是老子警覺，現在只怕和他一樣了！”鸚鵡翻了個白眼，朝戊堯示意了一下。

    “那現在怎么辦？南明市還不知道事什么樣子，這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