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提醒，唐霜經驗豐富，已從沈澤那一腿中看出異樣，猜到黑衣人的來歷，從而采取避實就虛的戰術。

    她側踹黑衣人面門，黑衣人仗著身體堅固不閃避，掄步槍斜砸唐霜的肩膀。唐霜突然收腿轉身，一只手抓住槍桿，另一只手托住黑衣人的腹部，向前猛甩。

    漂亮的過肩摔，黑衣人直飛出去，撞在存放石中劍的玻璃展柜上。

    當地一聲巨響，如同鐵錘砸玻璃，黑衣人的軀體的確有問題，不像是有機生物體。

    玻璃展柜非常結實，挨狠狠重擊居然不破碎，好端端矗立。

    這讓唐霜失望，她對石中劍很感興趣，想拿回家研究，于是耍個小心計，故意將黑衣人投向展柜。

    打碎柜子，搶了就跑，然后說是為保護文物不落入劫匪之手，理由光明正大。

    唉，可惜啊可惜。

    沈澤對上另一個黑衣人，他可不想再用自己的小鮮rou去杠粗又硬，于是向唐霜學習也使用摔投技。

    黑衣人持自動步槍刺沈澤的胸膛，雖然沒安裝刺刀，但力道十足，被捅一下好受不了。

    沈澤用一招“十字纏腕”，雙手搭上槍桿牢牢握緊，往懷里奪。黑衣人回搶，力量大得不像人類。沈澤反應極快，當黑衣人發力的一剎那立即順勢反推，你要就給你。

    黑衣人失去平衡，身不由己倒退兩步。沈澤貓腰俯沖，抱住黑衣人的小腿奮力向上送。黑衣人騰空而起，直沖上天花板。

    無巧不巧，腦袋正頂上中央空調的通風口，撞斷護欄沖進去，脖子卡住，身體吊在空中晃悠。

    畫面十分滑稽，摩達多哈哈大笑，對面的兩人也忍俊不禁，打破展廳中緊張的氣氛。

    剩下的幾名黑衣人作勢圍過來，首領揚手制止，喝問沈澤、唐霜：“你們是誰？”

    沈澤反問：“你是誰？”

    黑衣人摘下頭套，露出一張奇形怪狀的臉。

    這張臉五官沒什么大毛病，然而表情僵硬凝滯，皮膚泛著硬邦邦的光澤，眼睛如同玻璃珠木然冰冷。他不像有血有rou的活人，仿佛玩偶，仿佛商店里的塑料模特。

    藍星上有一個整容幾十次把自己整成芭比娃娃的小哥，和這家伙神似親兄弟。

    “他們是鋼鐵兄弟會。”唐霜小聲提醒沈澤。

    星河ii時代，科技高度發展，用人造器官替換患病的器官不在話下。有的人走向極端，為追求力量或滿足心理怪癖，把正常的器官也換成人造。例如安裝上合金胳膊腿，打斗時大占便宜。

    更有甚者，整個軀體都成了人造材料，僅保留大腦。

    改造身體的人類相當多，采用無性繁殖，逐漸形成一支新種族，稱作“機械人”。同樣，其他智慧種族有類似的行為。

    人造器官不一定是金屬，材料多種多樣，根據用途選擇。耐高溫就選擇仿生陶瓷，需要耐受強電磁場則覆蓋上屏蔽皮膚，諸如此類。

    當新事物出現時，總會同舊思想激烈沖突，在人類歷史上概莫能外。很長一段時間內機械人受主流社會排斥，因而形成激進的文化。

    他們信仰神，和圣腓立比公會信仰的是同一個。他們宣稱，新時代開啟了，最終審判即將降臨，機械人才是蒙受神啟的真正信徒，原生人類背負原罪，將接受懲罰。

    機械人建立了不少組織和教團，“鋼鐵兄弟會”是其中的一支，主要從事雇傭兵業務，以擅長戰斗聞名。《星河簡史》對此略有介紹，沈澤讀到過。

    “我，鋼鐵兄弟會的掌旗官，錫安山守望人，圣殿大長老右手的持矛騎士，‘虔誠者’布萊曼。”黑衣人首領吐出的字一個一個間隔相等，音調呆板毫無起伏。

    沈澤昂首挺胸，傲然回應：“我，東海大學運動會機電學院隊舉旗人，王者峽谷的上單倔強青銅戰士，黃燜雞米飯和沙縣小吃的聯合看門人，沈澤！”

    布萊曼剛到藍星不久，接任務前沒來過華國，因此對沈澤的一大串胡言亂語摸不著頭腦。舉旗人，青銅戰士，聯合看門人，聽起來都是高大上的稱號呢。

    撲哧，唐霜笑出聲，同時有點兒發愁。布萊曼是鋼鐵兄弟會中數一數二的好手，戰技出神入化，不好惹。

    這時，一名黑衣人從外面跑進來報告：“掌旗官，建筑和人員已全部控制。”

    布萊曼緩慢地、勻速地旋轉頭顱，從沈澤、唐霜、裴雨晨，看到摩達多，看到另一邊的兩個男女。他的脖子不動，只是腦袋轉，像是內部安了一根軸承。

    “鋼鐵兄弟會臨時征用此建筑，任何人不得插手。”

    沈澤立刻應聲：“ok，我們走，不打擾各位。”

    他一手拉唐霜、一手拉裴雨晨往外走，腳剛抬起，聽見布萊曼攔阻。

    “停下，在我允許前，任何人不準做任何行動。”也許改裝人造器官對大腦有影響，布萊曼的遣詞造句很生硬，怪怪的。

    沈澤聽話地站住，笑道：“如閣下所愿。事先聲明，我對這個建筑物內的任何東西沒有任何興趣，我們是來看熱鬧的，你們隨意。”

    布萊曼以為年輕人屈服，便暫且放過。

    其實他很輕視沈澤，藍星上有頭有臉的異域全在鋼鐵兄弟會的名單上，其中并無沈澤這個人，也沒有名叫“黃燜雞米飯”、“沙縣小吃”的強力組織，料想是無名之輩。而且，剛才唐霜向沈澤介紹鋼鐵兄弟會，說明后者孤陋寡聞，菜雞一只。

    血蜥蜴騎士團才是布萊曼需要認真對待的敵人。

    “摩達多公爵，根據《索迪亞瑪圓桌協議》，蜥蜴人和機械人在星河歷1150年之前、在銀河系范圍內互不侵犯另一方利益，適用于藍星·e時空區。請你承認鋼鐵兄弟會對石中劍的權利主張。”布萊曼熟練地引用法律條款。

    摩達多搖頭：“不，石中劍暫歸血蜥蜴騎士團所有，因為我比貴方先到達國際會展中心。《星河貿易公約》第五章第七款、《非主權所有區物權法修正案》第十三款規定，對無主物品或非法物品由第一目擊者保管，直到擁有管轄權的法庭確認真正主人為止。今天早上九點零五分我第一個進入展廳，見到導致因果鏈變動的重要物證石中劍。”

    “抱歉，公爵閣下，我不得不糾正你的錯誤。文化展第一天下午我們的人就混入展廳，偵測各種情報數據為今天的行動做準備，石中劍的第一個目擊者是鋼鐵兄弟會。”

    “呵呵，尊敬的布萊曼先生，如果你去米奇游樂園游玩，難道能前一天到門口露一面第二天不用排隊直接進場？”

    “請不要強行采用違背邏輯的不恰當類比。楊北方教授的論文《關于民法通則的幾點淺析》寫道，無主物品的所有權自動歸屬第一目擊者或使用者，無需其他人在場同意。例如藍星屬于藍星人、東海市自古以來是華國領土，這一點不必外星人、外國人承認。在石中劍這件案例上，應比照物權法，與進游樂園排隊遵行的公序良俗是兩回事。鋼鐵兄弟會作為石中劍第一發現人擁有無可置疑的權利。”

    “楊教授是法學院教授，不是法庭的法官，他的論文只是一家之言，不具備法律效力……”

    ……

    摩達多和布萊曼唇槍舌劍，就石中劍的歸屬展開激烈爭論，滔滔不絕。

    沈澤看得津津有味，又莫名其妙。不是應該能動手別逼逼、擼起袖子就是干嗎，這兩人在搞啥？

    他用胳膊肘頂了頂唐霜，悄聲問：“你們那邊搶東西都是靠講道理？”

    唐霜笑而不語。

    沈澤感慨，星河ii時區的人好文明啊，不愧為未來人，謙謙君子，卑以自牧也。藍星人素質不行！藍星人劣等生物！

    正想著，忽然人影晃動，摩達多和布萊曼同時撲向存放石中劍的玻璃展柜，動作疾如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