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韶音送走人返回辦公樓，只見沈澤在教務處門口站著。

    他斜靠墻上，手抄褲兜，嘴里吹著響亮的口哨——搖滾巨星火鳥組合的名曲《茫茫天涯我的愛》，肩膀和腦袋伴隨節奏一顛一晃，活像帕金森癥患者。

    瞧見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梅韶音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哪有信使該有的樣子，去酒吧ktv看場子大概是最適合他的職業。

    “你在這兒干嗎？”梅韶音板著臉問。

    “我想你肯定有話要問我，正等著呢。”沈澤嬉皮笑臉。

    梅韶音用鑰匙開門，走進房間，沈澤跟在后面。她的個頭不矮，穿上高跟鞋和沈澤差不多高，后腦扁圓的發髻正沖沈澤的臉。

    沈澤一直很納悶，主任大人五官端正皮膚細膩，身材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怎么就能把自己總搞得灰頭土臉，兇巴巴性冷淡，像似容嬤嬤的少婦時代。

    他們兩個人互相看不上。

    梅韶音在老板椅上坐下，也不繞圈子，徑直發難。

    “聽好，我只問一次：量子湮滅是不是你釋放？如果是，我將立刻聯系總部，力爭維護你的利益。如果不是，那么我權當沒這回事。”

    梅韶音目光炯炯，盯視沈澤。她的意思很明確，向日葵郵驛會保護自家的職員，但要是沈澤撒謊，明明做了說沒做，將來惹上麻煩向日葵郵驛就不管了。

    沈澤略一沉默，隨即堅決搖頭。“不是。”

    聽了這個回答，梅韶音一半失望，一半輕松。量子湮滅包含有大秘密，也許能帶來巨大的利益；同時又是燙手山芋，以向日葵郵驛的實力怕是玩不起。

    “那好，我介紹一下時空法庭的情況，準備應訴。星河聯盟在每個時空區設置時空法庭，處理破壞因果鏈的罪行。輕罪由本時空區法庭審判結案，重罪送交星河ii時區的特別法庭，相當于華國基層法院、中級法院的分工。馬東升向藍星法庭起訴，可能有三個結果。首先，他的目的肯定是把你帶回總部，將竭力提供罪證，如果法庭認為足夠嚴重，就會批準。第二，法庭認為是輕罪，無需上交給聯盟法庭，在本地宣判，通常是五年以下監禁。第三，最理想的結果是無罪釋放。我請最好的律師為你辯護，爭取無罪。以上聽明白了嗎，有什么不懂可以問。”

    梅韶音一口氣將事情交代清楚，簡潔扼要，條理分明。盡管沈澤對她沒好感，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干練的女人，稱職的行家。

    “為什么馬東升要起訴，不直接抓人，就像信使抓捕時空罪犯那樣？按他的說法，我犯罪了。”沈澤不解.

    梅韶音答道：“不一樣，信使所制止的是正在進行中的破壞行為，類似警察抓捕正在搶劫的強盜。馬東升指控的罪行已經完結，只要你不逃跑不用武力對抗，他就不能亂來，必須走法律程序。”

    星河聯盟鼓吹“寬容、自由、公正”立盟三原則，至少在表面上維護體面，比古赫爾帝國更尊重個體的權利，要是沈澤落到后者手中，不死也得脫層皮。

    沈澤想了想，又問出一個問題：“馬東升說，量子湮滅過于危險，掌握的人必須在時空維護局登記。可是，信使的培訓資料上沒提到登記制度，有的技能比量子湮滅殺傷力更強，也都登記么？馬東升還說，各大勢力想得到量子湮滅，會追捕我。那么，跟量子湮滅等級相當的技能有不少，例如空間技能、引力場技能，同樣很厲害，難道擁有這些的異能者全都被追捕？那不是亂套，異能者完全失去安全感。”

    “并不會，只有量子湮滅特殊。量子湮滅被重視不是因為它強，而是因為它未知。其他技能不論強弱，原理已分析透徹，怎樣釋放、有什么后果、怎樣克制，全部一清二楚。量子湮滅是一個謎，人們不知道它的原理，究竟如何抹去時空拓撲坐標系中的參數，其中蘊含著迄今尚未揭曉的深奧知識，可能釀成物理學的突破。所以，各勢力對此興趣濃厚。”

    沈澤明白了，量子湮滅的價值主要不在于技能本身，在于它是開啟新知識的鑰匙。

    “梅主任，剛才聽你說，只有言澤和夷五會量子湮滅，他們是什么人？”沈澤小心試探。

    “言澤是一個執法犯法的信使，夷五是他的情人。詳細情況一兩句話講不清，你可以找希瑞查閱。”

    由于馬東升和舍爾琴科突然到訪，原定與廣濟的會面被打斷；而且，那兩人離開向日葵技校后去了金光寺。于是梅韶音給廣濟打電話，將約會改在明天。

    梅韶音告訴沈澤，應對起訴的具體措施等律師來后共同商議，他們會給出專業意見。

    沈澤道謝，返回宿舍。

    他先去格小巫那兒，千叮萬囑，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勞動節的事情，不要亂說“抹掉”之類的話語，不要施展技能。

    格小巫“嗯”、“哦”應聲，估計是一腦袋漿糊，壓根兒沒聽懂。沈澤無可奈何，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回到自己的房間，第一件事便打開電腦，檢索言澤、夷五和量子湮滅。

    言澤原本是宇宙中一大勢力“利維坦公國”的得力干將，以“相空間解析”之天賦技能蜚聲星河，號稱最強信使。后來因不明原因同利維坦上層鬧翻，遭到追殺。走投無路之下，他投靠星河聯盟。

    利維坦要求星河聯盟交出言澤，聯盟堅拒，并為言澤辦理入籍，嚴密保護起來。利維坦十分憤怒，召回大使抗議，兩國關系一度降至冰點。

    從那時起，言澤變得低調，行蹤隱秘。不過，業內人士猜出，許多艱巨的任務、聳動的大事中有他的身影出沒。言澤成為星河聯盟的一把利器。

    直到那場災難發生。

    藍星·新石器時空區出現因果鏈波動，聯盟派人調查，糾正偏差后不久，波動再次出現。聯盟再派人平息，離開后波動又產生，如此連續幾次，異變始終不能解決。

    于是派言澤出馬，一探真相。

    執行任務的詳情無從知曉，事后眾說紛紜，最主流的看法是，言澤愛上那個時空區的一個土著女孩，為她非法改變因果鏈。女孩名叫夷五，改動因果鏈的技術即是“量子湮滅”。

    量子湮滅徹底消除事物在時空坐標系中的痕跡，渾天儀被欺騙，誤以為藍星·新石器時空區恢復正常，沒發現言澤做的手腳。

    然而因果鏈的損傷難以彌補，終有發作的一天。

    大半年后，藍星的時空結構劇烈動蕩，震源發軔于華國三皇五帝時期，向外急劇擴散，根據計算將在三年內摧毀太陽系，二百年后三分之一的銀河系卷入混沌深淵。

    再往下就不可預測，混沌效應的放大使一切物理定律失效，整個宇宙或將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