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半，沈澤和唐霜按約定來到教務處，準備上螃蟹山金光寺拜訪廣濟。敲門進屋，卻遭遇意外的場面。

    屋子里除梅韶音外，還有兩個男人。

    一個三十歲左右，東歐人長相，狹長的馬臉眼眶深陷，目光凌厲。另一個四十多歲華國人模樣，五短身材，圓圓臉，眉目慈祥。

    梅韶音介紹，前者叫舍爾琴科，后者叫馬東升，是時空維護局總部的稽查員，從星河ii時區來。

    稽查員，相當于華國的紀委，軍隊的憲兵，專門處理官方內部人員或民間信使違反時空法律的行為。

    “唐霜，你先出去，舍爾琴科先生和馬先生有事情要詢問沈澤?！泵飞匾舴愿馈?/br>
    唐霜很好奇，沈澤剛入行沒幾天，怎惹上時空維護局的稽查員。她打量兩位不速之，又看看沈澤，戀戀不舍地退出房間。

    沈澤禮貌招呼：“舍爾琴科先生，馬先生，二位好。”

    兩人都沒有回應，馬東升還算好，神態和藹，舍爾琴科殺氣騰騰，像審問犯人一樣盯視沈澤。

    “你叫沈澤？”

    “是?！?/br>
    “你和言澤什么關系？”

    沈澤一愣，莫名其妙地反問：“an ze是誰？我不認識?！?/br>
    舍爾琴科的眼里閃過怒意，但凡信使，哪個沒聽說過言澤的大名，這小子明擺著戲弄人，太囂張。

    “你認識‘巫女’夷五？”他又問道。

    沈澤更加一頭霧水：“一五？”

    “少裝蒜！”舍爾琴科一拍桌子，厲聲喝斥，“別給臉不要臉，我馬上就能抓你進監獄，信不信？”

    沈澤完全不清楚出了什么狀況，對方氣勢洶洶劈頭蓋臉一頓指責，令他很生氣。

    “你特么誰啊，瞎叫喚啥，得狂犬病了？”

    如果說一開始有表演的成分，此刻聽沈澤口出不遜，舍爾琴科真動了肝火。時空維護局的稽查員掌握特別權力，業內人士都敬畏有加，氣氣，像沈澤這般公然侮辱，少之又少。

    舍爾琴科騰地從椅子上站起身，跨前兩步到沈澤的面前，惡狠狠逼視?？此募軇?，恨不能抽沈澤一耳光。

    沈澤反而向后靠在椅子背，蹺起二郎腿，悠閑地仰面朝天，對舍爾琴科正眼也不打。

    眼瞅著將爆發沖突，場面不可收拾。

    梅韶音把沈澤當作廣濟安插于向日葵技校的釘子，一向欠好感，但另一方面，她很護短，討厭外人對自家的一畝三分地橫加干涉。事先舍爾琴科和馬東升沒通氣，徑直跑來提審沈澤，顯然是輕視向日葵技校，輕視梅韶音。

    “有話好好說，一大把年紀，跟街頭小混混似的，”梅韶音斥責沈澤，接著向馬東升解釋，“沈澤入行才一個月，很多東西沒來得及接觸，可能不了解言澤和夷五兩個人的情況?！?/br>
    表面上梅韶音教訓沈澤，其實“一大把年紀”這個詞更適合舍爾琴科；而且，她只跟馬東升說話，對舍爾琴科不理不睬。

    舍爾琴科大落面子，憋一肚子氣。不過，他并非真是街頭小混混的檔次，剛才盛氣凌人威嚇沈澤，一大半出于審訊策略。來之前調查過資料，沈澤年輕，又是新入行菜鳥，一嚇唬說不定就尿了。

    第一回合受挫，舍爾琴科自不會無腦蠻干，于是保持沉默，讓搭檔接手。

    馬東升“噢”了一聲，恍然點點頭，似乎才知曉沈澤是新手，為此露出諒解的笑容。

    “沈先生，五月一日那天你做過什么事，還記得嗎？”他突然岔開話茬，問出一個不搭界的問題。

    沈澤預感有陷阱，思量著謹慎措辭：“我在中山路閑逛一會兒，然后去東海大學打了一場籃球賽。”

    “除了逛街，有沒有看電影？”

    沈澤的心一沉，不敢撒謊，只得做出若無其事的神情。

    “嗯，好像在百達廣場看過?！?/br>
    馬東升回身從公文包里拿出手機，點幾下屏幕，對準房間一側空白的墻壁，隨之一幅投影出現，并伴以聲音。

    是前段時間火爆流行的視頻，《四名女大學生竟然集體做這種事，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勞動節期間，沈澤帶格小巫看電影《太空怪物8》，片中出現章魚異形，格小巫認作橙色級威脅“克蘇魯”，施展技能將整個系列電影從藍星歷史上抹掉。事后，廣濟、佐藤茂雄、向日葵技校等人討論，猜測是因果鏈被時空罪犯改動導致的副作用。

    原來舍爾琴科和馬東升為這件事而來。

    沈澤和梅韶音不出聲，默默看完十幾分鐘的靈異大片。

    “時空維護局就此事件進行調查，得出結論，十之**有人使用‘量子湮滅’異能，抹除《太空怪物》系列電影在時空拓撲坐標系中的軌跡?！瘪R東升說得緩慢而清晰。

    梅韶音聽了，平時總死板著的面孔不由得變色，失聲追問：“量子湮滅？你們能確定？”

    “不算百分百把握，但也差不多。”

    “可是……言澤和‘巫女’夷五已經死了，世上再沒人擁有這技能。”

    “這就是我們今天拜訪貴地的目的，希望沈澤先生給一個答案?！?/br>
    屋子里三個人的視線移到沈澤的臉上，沈澤假裝若無其事，腦子飛快地轉動。

    所謂“量子湮滅”，大概是格小巫的天賦技能，時空維護局極其重視，特意從星河ii時區總部派人調查，非同小可。從舍爾琴科的態度看，滿滿的惡意，所以絕不是好事情，不能讓他們知道格小巫是施展技能的人。

    沈澤迅速算清楚得失，決定裝死到底。

    馬東升見他一直不說話，便接續道：“顯而易見，‘量子湮滅’的實施點處于五月一日中午十二點左右百達影院6號廳，實施者在董欣等人附近，她們得以保留下記憶。舍爾琴科和我專程去詢問過，四個當事人一致聲稱，同校的一位男生坐在旁邊，那個人就是你，沈澤先生?！?/br>
    沈澤哈哈笑了起來：“沒錯，我在那兒。剛才放視頻的時候想說來著，可是舍爾琴科先生不好好看視頻一直脈脈含情地偷窺我，讓人家的小心肝撲騰撲騰跳，把這茬給忘了?！?/br>
    無恥！小痞子！

    舍爾琴科和馬東升在心中給予一致的評價，對這個菜鳥信使有了深入認識。

    “你記得電影《太空怪物》么？”馬東升緊追不舍。

    “記得?！?/br>
    “也就是說你保存著因果鏈改變前的記憶？”

    “嗯哼?！?/br>
    見沈澤承認這一至關重要的事實，舍爾琴科感覺贏了一半，撇嘴不懷好意地冷笑，看沈澤的目光好像看待宰的羔羊。

    梅韶音心存疑慮，那天開會大家探究這個問題時，沈澤絲毫沒透露自己在現場，他為什么隱瞞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