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云守_分節閱讀_117
青鴛趕緊點點頭,他看向不兒又問道:“那盧公子,與我們同去嗎?” 不兒愣了愣,看看慕懷風。慕懷風也只能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不兒惆悵道:“這倆人,我真是搞不懂。好的時候如膠似漆,鬧起來又天翻地覆。若是世間真情皆如這般難尋,我看還是一個人樂得清閑。”她掃了眼慕懷風,問道:“我哥,他到底看上盧清曉什么地方了?” 慕懷風撇撇嘴說,你別問我啊,我哪里知道…不兒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只覺得這南山旋劍雖然仗義,但是有時候單純的有點可怕。 忽聽青鴛幽幽道:“掌柜的…只會喜歡盧公子那樣的人…” 不兒和懷風一齊看向他,不約而同的問道:“為什么?” 青鴛苦澀一笑,慢慢解釋道:“因為他腦袋里事情太多,活的太累。盧公子率直單純,與他那些陳年舊事又沒有半點瓜葛,只有在他面前,掌柜的才能放下百般顧忌,萬分忌憚,只做他自己。除了盧公子以外,他身邊的人,哪個他不得照顧?哪個他敢辜負?大小姐你,就是他的命根兒。星若公子就好似恩人一樣。我替他吃的那一刀,他一輩子也忘不了。至于他對谷主…你應當比我更清楚吧…” 慕懷風疑惑道:“什么一刀?” 青鴛頓了頓,答道:“歸云山莊出事的那一夜,他不在莊子里。我換了他衣服,替他糊弄教書先生,他自己跑出去玩去了…后來家中進了歹人,殺人焚莊。他們知道少莊主是個男孩,殺了老爺和夫人之后,便砍了我…后來好似的因為火勢太大,他們悉數撤去。我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墨黎谷的人是什么時候到的,醒轉過來之后,才知道家里所有人都沒了,死的死逃的逃…只有我跟大小姐被救了出來…” 慕懷風覺得腦袋有點蒙,忙問道:“你說什么?云翳他…不是與你們一同被救出來的!?那云翳后來去哪了?” 青鴛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起初谷主他們,也以為我是歸云少主…發現少救了人之后,他們又回去找,但是沒能找到。谷主覺得他早晚會回去,就留了人守在那里。守了四五年,真就盼到了他,這才把他帶回來…” 慕懷風小心的問道:“那這四五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他藏身何處?你們可知道?” 不兒和青鴛對視一眼,都落寞的搖了搖頭。慕懷風長嘆一口氣,他這才明白,當時暖煙閣里,綾影為什么會哭成那個樣子。 三人沉默良久,外面的雨,漸漸停了。慕懷風見水閣之外云開霧散,斜陽漫灑,霽光浮瓦,碧秀參差。他抹了把臉,道:“好了好了,好在這事都過去了。這些年,也苦了你們三個孩子。終是雨過天晴,諸事均會好轉。你們先回去看看他,我去趟清曉那里,把他也叫到布店去,一塊合計合計,明天就同去墨黎谷。” 不兒覺得,也就只能這樣了。他們一同出了玉津園回了羅城,慕懷風先行一步,不兒則帶著青鴛他們一路疾行往布店趕。路過潘樓的時候,青鴛突然停下,向不兒問道:“額…那個…” 不兒瞪他一眼道:“你究竟是聰明還是傻!?這倆人能碰一塊嘛!?先把那邊料理清楚了,星若的事情,我再找他說!” 青鴛趕緊點點頭,隨著大小姐往布店跑去。他們回了鋪子,開門進去,果見店里漫了不少水,好在閣架上的衣衫綢布都收起來了,只要把地上打掃干凈便行了。青鴛帶著白鷺和朱鹮找出些木桶舊布清理店鋪,不兒則繞到后院去尋哥哥。鋪子里的仨人,正打掃的滿頭大汗的時候,突然聽到不兒驚聲慘叫,自院中傳來。 盧家香鋪的少東家,已經快忙瘋了。要知這名貴香藥,最是的怕水怕潮。他在鋪子里忙前忙后,親自指揮著一干人等,清理屋里的存水,正焦頭爛額之際,突然見屋外跑進一人。那人飛奔到盧慕辰面前,顫顫巍巍的急道:“大公子,您快隨我回家看看!二公子他,有些不對勁…” 盧慕辰怒道:“他又怎么了!?” 阿淳苦著臉道:“小的也不知道…只是他突然冒著大雨回來,整個人都沒了魂兒一樣…” 盧慕辰狠狠一跺腳,拉過身邊的掌柜囑咐兩句,隨著阿淳一路小跑往家奔。他跑到家門口,發現門口站了個人。那人身形健碩,膚色黝黑,四十來歲,腰上還掛柄長劍。慕辰走上前去,打量來人一番,恭敬道:“在下盧慕辰,敢問閣下是?” 那人向他略一抱拳,道:“南山劍,慕懷風。” 盧慕辰一驚,忙道:“原是慕大俠!大俠可是,來尋清曉?”他見慕懷風點點頭,趕緊把這人請進去,帶著他一同到了清曉的居所。盧慕辰上前拍了拍門,道:“清曉!開門!慕大俠來找你!”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屋里一聲咆哮:“不見!!” 慕懷風可沒他這好脾氣,他拉開盧慕辰,一腳就把那木門踹成兩半,盯著里面的人怒喝道:“怎么與你大哥說話!” 盧清曉渾身濕透的坐在地上,面頰上都是水,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頭發一縷一縷的粘在臉上,整個人失了魂魄只余一副空殼。他抬眼看看慕懷風,好似找回些神志,眼圈唰就紅了,“大師兄…” 清曉顫抖著聲音道:“清曉現在…真的不想見你…勞煩你還是改日再來…”說完,他垂下腦袋,把自己縮成一團,雙肩不住的抖著。 慕懷風覺得他這樣子實在不對勁,于是側頭對盧慕辰道:“盧公子你先出去,我有話與小師弟說。” 盧慕辰見他改了稱呼,覺得人家劍派里面的事,自己也不好插手。他雖然有些心疼清曉,但是仔細想想,其實弟弟倒是與慕懷風走的更近些,只好點了點頭,勸慰兩句,便退了出去。他出門之后,吩咐阿淳小心候著,有什么事趕緊來報。盧慕辰走了之后,慕懷風走到清曉身邊蹲下,擔憂的問道:“昨天我就覺得你有些反常,出什么事了?” 清曉沉默了良久,微微抬起頭,看了眼慕懷風,幽幽道:“我自小聽著師父與師兄的戒訓長大…只知人生在世應以俠義為本,以誠心待人…卻不想一腔赤誠只換回重重虛諾…句句謊言…我將一顆真心都交給他…到頭來,只是幻夢一場…我心里實在是難過…求大師兄讓我一個人待會吧…”他哽咽兩句,又把頭埋回雙臂之間。 慕懷風聽的是一腦袋糊涂,他推了推盧清曉,不解道:“你這嘟嘟囔囔的說什么呢??” 清曉把頭埋的更深,不肯言語。慕懷風心中氣急,琢磨琢磨,想著能把小師弟惹成這樣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個,于是按下焦慮,耐心勸道:“你是不是又跟云翳拌嘴了?他啊,就是口不對心,你別跟他置氣。” 盧清曉聽到這兩個字,心里疼的喘不上氣,他深吸口氣,低聲道:“大師兄…倒是挺了解他…” 慕懷風張口便答:“那是自然。” 盧清曉猛的抬頭,盯著慕懷風喝道:“那你告訴我,他是什么樣的人!?” 慕懷風一愣,答道:“云翳嗎?他聰慧機敏,心思細膩,洞悉萬事,又通曉人心。哪里都好,就是活的太過小心了些。” 慕懷風想了想,大概也就是這般,只是不明白為何他越說,盧清曉的臉色越難看。他實在受不了清曉這一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于是不悅道:“有話就說!擺這么張臉給誰看!” 盧清曉扯扯嘴角,苦澀道:“聰慧機敏還是jian狡詭譎…?心思細膩還是居心叵測…?洞悉萬事還是早有圖謀…?通曉人心還是巧言令色…?大師兄你…可是辨的清?” 慕懷聞言風怒目圓睜,一把扯過盧清曉怒道:“胡言亂語些什么!?你什么時候學的用這般惡毒言語,非議他人!?” 清曉推開他,撐著地爬起來,蹣跚兩步,低吼道:“我不知道!我辨不清!我以為他眼眸之中柔情萬種,我以為他唇齒之間海約山盟。轉過身去,只見他將我捏在股掌之間…他抬手一揚我便漫步云端,他旋腕一按我便墜落深崖…我…我就好似吊在杖頭的傀儡…任他擺布…”清曉越說,越是覺得絕望,他狠捶了兩下心口,勉強穩住身形,他怔怔的看著慕懷風,凄然道:“你說你懂他…?那你告訴我,在他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 慕懷風瞪著小師弟,讓他這一通亂喊攪的更是莫名其妙。他雖不曾聽綾影切實說過什么,但觀他在南山上之言行,便知清曉對他來說,意義非比尋常。慕懷風也隨他站了起來,看著盧清曉篤定道:“自然是他心中那人。” 盧清曉苦苦一笑,搖搖頭道:“我也以為我是…我多么希望我是…直到我看見他…躺在你的屋里…” 慕懷風怔在原地,驚詫道:“我屋里?哪有的事?”說完,他猛的想到南山之上,他與綾影行完針之后,確實將他留在屋中休息,于是又撓撓頭解釋道:“不過是因為客房太過吵鬧,他行路困倦,我讓他小憩片刻罷了。” 清曉咧咧嘴角,道:“就算如此…那他本就不勝酒力,為什么強撐著,去醉峰亭上與你對飲成歡?” 慕懷風猶疑片刻,不想作答。 盧清曉好似也沒想他答話,猶自接著問道:“他與你不過南山見了數面,與你說了怎樣的言語,引你千里迢迢來給他送酒?” 慕懷風還沒想到如何解釋,便聽清曉又道:“他詩情滿腹,猶擅絲竹,與你彈劍成歌,心手相望,可是惹的你心神激蕩,將他抱入房中,長夜相伴?” “住口!” 盧清曉這話懷風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他喝停了清曉,驚詫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這是疑他?還是疑我!?” 盧清曉紅了眼圈,哽咽道:“大師兄看著清曉長大,對我呵護備至…我怎會疑你?只是他…只是他…他知我敬你如兄如父…他說他心中有我…他怎么還能做出這種事來…?他怎么做的出來…!?” 慕懷風沉下臉色,瞪著小師弟,壓著嗓音道:“你給我說清楚,這種事,是什么事…?” 清曉顫抖著嘴唇,沙啞道:“他…他思緒縝密,猶擅破人心防…他布了多少迷霧…引得你這般親近與他…”他一面說,一面不由得想到這半年多來綾影待他的種種,清曉狠狠咬住嘴唇,退了兩步,倚在墻上,只覺寸心如割,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淌,喉頭哽咽,已是再不能言。 慕懷風這回算是聽明白了。他覺得自己似要氣炸,上前兩步,拽過盧清曉一巴掌打上去,咆哮道:“那月下白曇一樣無垢的人…你怎么能用這般心思詆毀于他!?” 盧清曉抹了把臉,推開慕懷風,嘶啞道:“詆毀他?難道我想說這些?我那么在乎他…我滿心都是他…到頭來,到頭來這一切都是假的!這一切都不過是為了接近你!為了接近你!為了討好你!為了讓你心甘情愿的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