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元姨娘
許昀和顧青玉系鴛鴦荷包的事情已經給宋氏知曉。她一邊氣老太太和延慶公主的蠻橫無理,一邊氣兒子的自作主張。將她竟然瞞的死死的,否則她拼了命也是不肯讓許昀去的! 宋氏關了門,在屋子里生悶氣,“那丫頭病病歪歪的卻來拖累我兒子!” “太后娘娘可真是糊涂!” 許大小姐道,“太后不過是為了許顧兩家的聯姻。” 許二小姐嚷道,“就算是聯姻,哥哥也不能娶個遲早會死的人!” 許大小姐也道,“哥哥這樣的人物,別說京城里的閨秀了,就連恭親王家的郡主也是見著不忘,藏在心底的。和那個病秧子在一起,豈不是白白的糟蹋了!” 張mama過來稟道,“元姨娘帶著三小姐過來請安了。” 宋氏微微一擰眉,表情變得格外凝重多疑,“她怕是來看我的笑話的?” 其實平陽侯待宋氏已算是不錯了,成婚多年,也不過唯一有一個妾室,元姨娘是丈夫出征邊塞時,給帶回來的。丈夫說,元氏是獵戶家的女兒,他受傷落入山里,是元氏救了他。 既然是救命之恩,宋氏本想打發銀錢就是了,可是丈夫偏偏要“以身相許”,她本不依,那元氏又有了身孕。老太太都同意她入府來,她也沒什么可說了。 許大小姐最是“善解人意”,“母親不愿見她,她既然來問安,也沒有將她趕走的道理,女兒替母親去見就是了。” 許大小姐許依言這些年早就成了母親的左膀右臂,待人接物,察言觀色可是個厲害人物。人人都說大小姐溫婉和善,二小姐則清高雅致。 許依言遠遠的見著元姨娘就道,“姨娘今日來的不巧,謹親王家來人了,與母親正說話呢!” 許依言與謹親王家的世子是早早的就定下來的親事,如今她不動聲色的說出來,也有炫耀之意。 看著灰頭土臉的元姨娘和三meimei許依歡,許依言眼里閃過一絲得意。她高高在上的許家嫡女身份自然不凡。 “原來是貴客到了!”元姨娘道。 許依言握住依歡的手,“歡meimei怎還穿著去年的款式,我正好做了幾件春杉,春蘭你待會兒送到姨娘的院里去,給meimei穿。” 依歡聽著大姐如此和善,自然歡喜一笑,哪個女孩子不喜歡花衣裳呢? 元姨娘道,“既然夫人今日有事,我就不開口了。” 許依言笑瞇瞇的,“您有什么事同我說是一樣的,我好歹也是許家大小姐。”還是未來的謹親王世子妃。 “那我就厚著一張老臉說了,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惹了一樁官司,如今跑到長安城里來了,還帶著我那無辜的侄女過來,想要開一家酒坊求個生存。” 許依言是個玲瓏心肝人兒,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道,“我那里倒是有些脂粉錢,拿去給姨娘就是了,想必也是夠了的。” 平日里找宋氏要些錢,宋氏總是這不肯那也不肯的,哪里有許大小姐這樣的大方。 “這怎么好?”元姨娘有些推辭,但推辭一番便收下了。 元姨娘拉了拉依歡的胳膊,“還不快謝謝你大姐。” 許依歡身子半蹲,規規矩矩的謝道,“多謝大姐。” 依言扶著她,“歡meimei,這可就生疏了。快回去吧!” 元姨娘便歡喜的帶著三小姐回去了。 香蘭看著兩人的背影,“大小姐幫他們做什么?還給了她們銀子衣裳的,當心夫人不高興了。” 許依言笑了笑,“我給的都是我的東西,母親不會不高興。何況母親這些年總是針對她們母女,早就惹得老太太不痛快,元姨娘再如何上不得臺面,也至少為我許家生了一個女兒。” 香蘭卻還是皺眉,“那可是大小姐的春衫,從杭州織造千里迢迢走水路運來的,京城里的閨秀都還沒見過,就白白給了她。” “我之所以給,是因為日后她總歸要還的。她穿了穿不起的衣裳,來日也要還還不起的東西!” 許依言的這句話讓香蘭卻聽不懂了,只知道她說的很沉重。 很快許依言給了銀子給元姨娘的事情就傳到了宋氏耳朵里。雖然知道許依言不過是照著老太太的面子給的,這次元氏被逼的緊了,如果不給些銀子,元姨娘狗急跳墻肯定要鬧到老太太面前,到時候這些年宋氏對元姨娘的苛刻也會被拿出來說,可就得不償失了。 她可不想因為一個元姨娘,鬧的婆媳不和。畢竟她們許家仰仗的還是太后娘娘。 雪枝送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出去,才跑去廚房里,盯著小丫鬟們熬著養心湯,其實她也不過是知道夫人現在喜怒無常,尋個地方躲起來就是了。免得到跟前,夫人把脾氣發在她的身上。 張mama正進廚房里來要給夫人送湯去,雪枝提醒道,“夫人正在生氣呢!” 張mama盛湯,兩人嘀咕說著元姨娘,“她這些年不過就是當年仗著對侯爺的救命之恩!” “可不是。”雪枝道。 說起這句仰仗著救命之恩,灶臺邊蹲著人,微微動了動。他把柴火放下,就拖著一瘸一拐的殘腿站起身來。 他穿著一件打了好多補丁的黑色褂子,粗糙的手拄著一根竹杖上,手上隱隱看見許多疤痕,也不知是過去多少年間的新傷和舊傷了,像是傷痕刮在樹皮上。 雪枝看著他凄涼而老邁的背影,懶懶的靠在柜子邊道,“當年聽說他救了先帝一命,先帝還給他封功來著。不過他帶著太子去上林苑狩獵,結果太子和孝義公主死了。太后娘娘念著他過去的功勞,心懷仁慈,倒是不曾殺他,只是讓他到平陽侯府做個車夫了。” 從前高高在上的功臣,論落到侯府的車夫,這樣的落差,想必比殺了他更難受。但是這個人似乎什么也不在意,成日里低頭做事。怕是傻了。 張mama端著養心湯往外頭走,嘴里嘀咕道,“如今南陽郡主好了,我家夫人又病了。” 周彥像是聽見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連忙抬起頭來,“你們說什么?郡主還活著?” 張mama昂起下巴便走了,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周彥拄著竹杖,一瘸一拐,拖著殘缺的身子往外走,看著漸漸黑沉的天色,嘴里含糊的說道,“活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