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姬一身是傷回到山洞，廖子玌如何看不出她是去做什么了。

    “你去洛陽了？”還被抓個正著，自尋死路。

    “屬下該死，沒有聽從魔君的命令。”白白折損了修為不說，還險些喪命。

    “你是怎么逃出來的？”祁懷淵能輕易放過你？

    “我，我……”她壞了事，如今卻不敢開口了。

    “我叫你說！”廖子玌已經猜到一二了。

    “我提了當年真相的事，還請魔君責罰。”她怕是已經打草驚蛇了，之希望鸞靈能抗住。

    “混賬東西，叫你壞事。”一團黑氣，打的殷姬險些摔出洞去。

    “停止一切行動，這段時間，你給我在洞里好好反省反省。”廖子玌動了怒，這么多年了，殷姬沒有忤逆過他，他也善待屬下，現在看來，他是太善待下屬了，才讓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起來。

    “是，屬下領命。”殷姬神色慌張，想到某些事，有些慌神。

    “你可還有何事瞞我？”廖子玌有些起疑，就憑當年的事，祁懷淵怎么會放過她。

    “沒有了，屬下不敢。”殷姬哪里還敢說。

    “好了，你去休息吧，本君要練功了。”廖子玌讓她離開，現在不想見。

    “是，謝魔君。”殷姬回了自己的房間去調息療傷去了。

    昨夜洛陽城外的大事，慶幸并無百姓受傷，疫區離得遠，也沒有被牽連到，只是毀了好些莊家，已經是萬幸，官府正召集民眾全力搶救，將莊家地收拾出來。

    “昨兒個這么大的動靜，是不是出大事了？”鸞靈偷偷和仙鶴咬耳根，祁懷淵今天一天臉色都不好，連老白都不說話了的。

    仙鶴直搖頭，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青筱為何不在棧里？”祁懷淵問，一早查看人就不在。

    “她說房里太過單調了，想去買束花回來。”自從那日從梁府回來后，青筱便對插花一事執著上了。

    “隨她去，仙鶴，你先出去，老白，你也出去，帶上門。”祁懷淵支走了其他人，獨獨留下了鸞靈，其他兩人皆是奇怪，卻瞧著鸞靈沒有什么反應。

    想來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人便一同出去走廊上呆著了。

    “你倒是很鎮定。”祁懷淵更加斷定鸞靈知道當年真相了。

    “我知道你遲早都會問我的，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快。”當年的知情人，她的確算一個，殷姬也算一個，其他的人，都死了。

    “既然這樣，你自己說吧，當年的魔界，究竟發生了什么？廖子玌為何要挑起仙魔之戰？”其實他心里有個答案，卻又害怕那個答案，他否定了幾萬年，如今卻有個人要來肯定它了。

    “君上啊，您聰明了幾萬年，為何對當年的事，不敢面對呢。”明明什么都知道，卻裝作不知道，做神仙的都像你這樣，不是會很累嗎？

    “仙魔大戰前兩百年，青筱還與您不相識，那銀鮫，您知道是用來救誰的嗎？”一切都是注定的，什么樣的因結出什么樣的果，怨不得人。

    “魔君……廖子玌。”祁懷淵是猜到了，他只后悔當年為什么沒有再多問一句。

    “不，那時候的魔君還不是魔君，還只是個喜歡玩樂的少年郎，直到他的親兄長想要置他于死地，少年郎才長大了，決心要做魔界的魔君，彼時的青筱，還只是個天真浪漫的少女，喜歡去凡間游玩，向往那話本里的愛情，別人都說她瘋了，居然想和凡人談戀愛，可是誰又能想到，她最后愛上的，是個仙人，還是個舉足輕重的仙人，她雖義無反顧，卻也只能藏起這份愛意。”那個時候的她，還只是廖子玌隨身攜帶的一塊玉，還沒有人形，卻因著青筱的存在，廖子玌助她修成人形，陪伴在青筱左右。

    “說下去。”他隱約記得仙魔大戰前的魔界視乎動蕩過一段時間，老魔君慘死，長子繼位，卻在三年后，被自己的親弟弟殺死在寶座上，是以魔界才恢復了平靜。

    “青筱救了魔君一命，從此之后魔君便將青筱當做唯一可以述說心事的人，便將我送給了青筱，那時候魔界動蕩，青筱已經決定在月幽潭住下，偏偏我剛修成人形，法力還不精，魔君的兄長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青筱的存在，便派了殺手前來，也就是君上趕來救命的那次，那次之后，青筱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君上的身上了。”若說之前是喜歡，那那次之后，便是非一人不可了，是以不管魔君后來做什么，都無法打動青筱了。

    “君上可能不記得自己在那兩百年間去過幾次月幽潭，可是我記得，是四次，君上與青筱說上話的，兩百年間只去了四次，那個傻姑娘，她就這么等了你兩百年，只為這四次見面，她還為你送了命，這值得嗎？”鸞靈泣不成聲，那些年是她不敢去想的，每次青筱一個人坐著的時候，都是她不敢開口的時候，因為青筱一定會問，下次他會什么時候來，有可能會來，有可能都不會來了，就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等待，她苦苦守了兩百年，她明明可以離開的，卻偏偏選擇了留下。

    許是想到了兩百年前的青筱，祁懷淵這個一向鐵石心腸的神仙，也落下了淚，這是第二次，因著前世的青筱落淚，也因為此，心痛不已。

    “可我寧愿你再也不出現，因為你不在的時候都是魔君陪著的，魔君用了三年的時間，逼死了兄長，坐穩了魔君之位，卻從來沒有開心過，只因青筱的心中，從來沒有過他的位置，無論他怎么討青筱的歡心，時不時的給她驚喜，月幽潭的布置，都是魔君一手cao持著布置起來的，那些小玩意，也是魔君送的，青筱根本就不敢出結界，就怕自己一走，你就來了，生生的錯過了見面的機會，所以青筱就這樣讓自己放棄了自由，而魔君真的對你動了殺意，是在你和青筱那晚見面后，就是你誤打誤撞碰上青筱在沐浴的那次，那是魔君第一次見到你，就在結界外，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你居然沒有察覺，就在你走了的第二天，青筱跌跌撞撞的摔出屋子，我以為她是放棄了，可是哭過鬧過難受過之后，她還是等著了，直到仙魔大戰前你來了的那一晚，青筱覺得有事情要發生，因為魔君也有好幾個月沒有出現了，然后就是仙魔大戰，我被困在結界里，出不去，你設的結界，只允許你們兩人自由出入，是你害死了她，等你的結界松動了我沖出去后，就一切都晚了，全都晚了，你知道嘛！”所以鸞靈恨他，恨不得能飲他的血吃他的rou，這一切的一切，起因都是你，若不是你，青筱不會死，不會有什么仙魔大戰，魔君也不會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仙魔兩界，也許到現在都還和睦相處著。

    其實當年祁懷淵也懷疑過，是不是有人時常來找青筱，因為屋子里時不時會出現一些小玩意，可是他也以為是青筱自己出去尋得，是以也沒有多問過，他是希望她能開心的。

    但是那么多次，他竟然都沒有碰上過廖子玌。

    他不是只去了四次，而是去了很多次，多的他已經數不清了，有的時候半夜里突然想了，就會去看看，只是沒有走進結界去打擾過青筱，他以為青筱是過得快樂的，因為每一次她在他的面前，笑的都很開心，她也從來不過問關于他的事，原以為是因著青筱根本就不關心，現在想來，是青筱覺得他們兩人的地位殊途，也許沒有結果，所以才沒有問的。

    只因兩人都不說，才生生的錯過了。

    也因為陰差陽錯，才讓青筱有機會闖到血祭的結界中來。

    祁懷淵沉默著不說話，一手捏著茶杯，硬生生的捏碎了也不撒手，心痛不已，鸞靈則是已經泣不成聲，仙鶴和老白沖了進來，全都面色凝重。

    “你們帶鸞靈走，走啊！”他想要一個人靜靜，一個人懺悔，那樣子好像又回到了仙魔大戰結束時的樣子。

    老白本想留下，可轉念一想青筱已經轉世了，想來祁懷淵還不至于想著尋死的，所以他也離開了，默默地關上了門。

    沒想到當年的仙魔大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想來祁懷淵也沒有想要瞞著他們，是以他們的對話，他們全都聽到了。

    沒想到廖子玌是因為兒女情長發起的仙魔大戰，祁懷淵也為著當年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只是這情劫，牽扯出這么多的因果，是以這廖子玌，若能改邪歸正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不能放下對青筱的執念，只怕六界還會有場浩劫呀。

    青筱是因也是果，全看她最后，能否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了。

    一刻鐘后青筱抱著剛買的花回來了，在祁懷淵的房門口遇著了老白，這幾日她都和鸞靈睡，所以這房中什么情形，她完全不知。

    只是此刻老白看她的眼神，神色復雜，怪怪的。

    “老君，怎么了嗎？”這眼神看的青筱慌慌的。

    “進去看看他吧，他需要你。”老白推開了房門，青筱往里看了一眼，祁懷淵的樣子很不好，雙眼發紅也就罷了，手里還在滴血，抓著破摔的茶杯，青筱驚得花都扔了。

    “君上你這是做什么？”就算是神仙，也不用這么糟踐自己呀。

    青筱用盡了力氣想把他的手心扒開，卻突然間被拉進了一個懷抱，肩頭上的人悲痛不已，嘴里一直說著：對不起！

    “君上，你先把手撒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了？”能讓一個上神這樣失了儀態，悲痛萬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苦了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我應該多問一句的，哪怕就是多說一句，你也不用走到那一步的。”若是我們都歡喜，就不會這樣的陰差陽錯了。

    “哦哦哦，好好好，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青筱只好輕拍他的后背，讓他緩下情緒來，她也聽不懂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不過應該是天塌了的大事，不然君上怎么會這么失態呢。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還好你還在，對不起，這一世，我拼了命也會護住你的，絕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絕不！誰要是傷了你，我就殺了他，我殺了他……”祁懷淵說話完全不連貫，可是也聽得青筱慌了神，她不過就是出去了半個時辰，這到底是怎么了。

    “沒人會傷了我，也不用去殺誰，好了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里嘛。”她在想是不是要先去找老君問清楚了再說呀，可是祁懷淵抱得緊，根本就不肯松手。

    還有他那手再抓下去，怕是就要廢了。

    “君上，你弄疼我了。”青筱沒轍了。

    “哪，哪里疼了？”果然祁懷淵就松手了。

    “這……”青筱指指他的手，“你這樣傷著自己，我會難受，老君會難受，那些把你奉為上神的人會難受，你的命，早已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怎么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呢。”

    青筱一點一點的掰開了他的手心，將碎片取下，又取了干凈的水給他處理傷口，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某人。

    其實祁懷淵根本就不覺得疼痛，這樣一點小傷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看著青筱這么在乎的樣子，他的心里，就沒有那么痛了。

    青筱在屋里忙碌，又是清洗傷口又是上藥包扎的，手法嫻熟，這段日子的鍛煉對她來說，還是有些幫助的。

    看著自己的成果，青筱很滿意，抬頭望著坐著的祁懷淵，得意的笑了。

    祁懷淵一時晃了眼，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柔聲道:“這樣陪著你長大，真好。”

    再過幾年，這個面若桃花的小姑娘就該長開了，到時候在長安，不知道會有多少王侯將相登門求娶，就為著那一日，我也要想個法子將你好好藏起。

    “那君上也放寬心，您還要教我醫術呢，我如今的本事，也就只能是包扎包扎傷口了，還等著君上傳授我更高的醫術呢。”所以你可不能這么喪氣著，萬事朝前看。

    “君上，萬事朝前看！”我的天也曾塌過，可卻是你一點一滴替我重新支起的天，所以哪怕有一日我要豁出性命去才能保住你，我也是愿意的，就如同前世，因為我的眼光，從來都是最好的，不會錯的。

    “你這丫頭，如今倒是教訓起我來了。”不過在這一點上，我倒確實不如你的，你生性豁達知足，才能如此滿足的活在這人世間，倒是顯得你品性不錯了。

    明明得了最難的生苦，卻活的像云彩，不順心的事過眼就忘了，真不知道你這是沒心沒肺呢，還是就是因為缺心眼了，所以就真的活成缺心眼。

    青筱不知道的是，自以為瞞的很好的事，祁懷淵其實都已經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