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灰暗
曾經的趙找以為這個世界真的很小,上午見到的人下午還能見到,今天見到的人明天還能見到。 可是后來她又覺得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也許就是你的一個轉身,你就會失去了很多,而過去也只能用來懷念。 小時候家里窮,為了一塊僅剩下的抓都抓不住的香皂旮瘩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為了還能再多刷倆天的牙齒擠的很扁很扁的牙膏袋。 后來啊,大家都在忙著長大,而父親也在拼命的忙著變老,不知道是她們長的快,還是父親老的快,從前是自己的一個轉身就可以忘記全世界,而現在卻成為了父親的一個轉身。 但父親做到了,即使他現在忘了全世界,也不會忘記你。 趙找看著坐在青石板對面的顧辰,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淚流滿面…… “那后來呢?后來你爸爸的病看好了嗎?” “后來,后來發生了很多事,我無法丈量,也無法忘卻。” 那天沒有在酒館里,沒有在ktv里,也沒有在把酒言歡的酒桌上,只是一塊青石板,只是一條通往村外小鎮的泥濘小路,趙找和顧辰講了很多,很多。 趙找說他們都是在深夜里崩潰過的俗人,蒙著被子,怕被別人聽到,或泣不成聲,或嚎啕大哭,或淚流滿面,或悄然無聲,于是我們把成長一次次的從鈴聲調節成為了震動,最后直至到靜音。 在診室里里,醫生告訴趙找,抑郁癥就是精神心理學中所說的“感冒”。 而趙找對于感冒的理解,在那一瞬間她好像突然間讀懂了眼前的這位專家所說出來的關于抑郁癥所有的解釋。 就抑郁癥而言,醫生說它最主要的防御的其實是疾病本身對于患者本身的那種恐懼感,因而自殺成為了它最可怕,也是最常見的主要癥狀。 好在父親現在還沒有到達那種天天想要輕生的念頭,在那個哭著喊著針扎疼的小男孩身上就足以看的到父親對于生的渴望。 醫生說,其實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能夠站出來真正的指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了抑郁癥的發生,它無法對癥,因此它治療起來就不會有那么的容易。 在美國的精神衛生研究所曾指出過,抑郁癥很可能是由由遺傳,生物,或者是由環境和心理因素共同造成的。 雖然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帶有一些負面情緒,或者說是抑郁情緒,但那些情緒都那無法定義為抑郁癥,而當這種情緒積攢到某一種程度的時候,它無法在你的體內與你和平相處的時候,所以就它就會毫無保留的爆發了。 醫生給父親做了一張抑郁癥自量表,還做了一些關于神經系統方面的檢查。 最后開了一個地塞米松抑制試驗,還有一個促甲狀腺素釋放激素抑制試驗,趙找也不懂這些講的專業術語檢查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總之只要是對父親身體好的,趙找就照做,趙找就完全配合。 醫生說抑郁癥的復發率可能會特別的高,近十年統計的數據將近有75%―八0%都存在了復發,因而在第一次的治療中一定要徹底治愈,然后在進行預防性的治療,當然后期的康復階段也是相當重要的。 后來又好像做了一個關于頭部的什么治療,專業性特別的強的那種核磁,反正趙找也講不清楚了,只是模模糊糊的記著這幾個名字。 臨走的時候醫生給開了一些口服藥,也給趙找叮囑,她希望回到家之后,可以有一個人能和父親住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生活,體會父親的體會,感受父親的感受,那樣做的話可以幫助到父親早日的恢復,但是同時也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其實有時候想想可怕的也許并不是抑郁癥本身,而是大家對于抑郁癥的看法,對于抑郁癥的不解,有時候也許就是他人的一句話,一個不注意,就足以擊垮掉一個抑郁癥患者內心的深處僅存的點點求生欲望。 所以也請你不要急著講出來你覺得你自己不是一個“儈子手”! 就如同醫生在診室里所講到的,在我國如果是因為抑郁癥而來就醫的人數可能僅僅達到10%,因而抑郁癥患者往往容易被人們忽視掉。 你的不開心,你的一如反常,你的神經兮兮,大家會誤以為你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或是被生活所迫,或是情人間的分手失戀,可能大家不會問,你也不會說。 有些時候,大家為了所謂的“面子”,即使自己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思想與內心的不協調,卻遲遲不去就醫,因為他們把心理門診就好像當作一種瘟疫一樣去對待,能躲到多遠就躲到多遠,甚至以為去心理門診看病是一種恥辱,是一種見不得人的事。 不搞醫的人可能都會有存在這個誤區,覺得自己得了這種病,就沒有臉見人的感覺,所以就不好意思告訴身邊的人,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不行。 得了抑郁癥其實我們所能夠看的到的抑郁不可怕,因為我們會對他的可能進行的下一種行為而采取某一種措施。 最可怕的就是那種看不到的抑郁,我們看不到他們的難過,看不到他們對于生與死的判定,對于疼痛的麻木,所以他們會選擇自殺,選擇跳樓,甚至選擇割腕,可能前一天你們還處于某種狂歡的境界,但是在下一秒卻可能陷入這深深的悲痛之中。 這種其實就是最可怕的,當你站在你最信任的人面前想要表達出來自己的難過,自己的痛苦,或是失眠,或是出現幻聽,或是有想死的沖動。 可能他們回復給你的只有一句:“你這么開朗,怎么會得了抑郁癥呢?你還是不要鬧了吧!大白天的,你開什么玩笑啊!” 甚至當你鼓起勇氣去看心理醫生的時候,在一些問診的時候也會被一些所謂的心理咨詢師而略過。 那么你只有等到真正有一天最壞的結果擺在你面前的時候,那時候你可能已經沒有了自主的想法,你無法控制住身體里的另一個自己,你越是掙扎,它越是亢奮,到那個時候你能做的也許只有追悔莫及,僅此而已。 因為你不是抑郁癥患者,甚至你的身邊都沒有過抑郁癥患者,所以你不了解他們,你不了解他們究竟擁有著怎樣的生活。 你真的不知道那種當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可是你做了之后,你會發現自己又會陷入深深無限的自責之中,然后你自己根本不知道那種痛苦會什么時候發生,你也不知道它來的時候力度又會有多么多么的大。 雖然你極力的克制著自己,但你依舊會感覺到自己每天都生活在兩個世界里,那種感覺真的很艱難,趙找在后來的一段時間里也曾懷疑過自己的精神狀況。 但是那種每天都掙扎在生與死之間的痛,只有她們自己能懂,那種每天靠著僅剩的點點意志活下去的痛,可是卻依然被一些無情的鍵盤手說成矯情,說成做作。 她們在自己的那個孤獨的小世界里,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做任何的事情,她們有可能嘗試過自殘,嘗試過自殺,嘗試過吃藥,那種沒有人理解,沒有人關心的痛只有她們心里才最清楚。 你沒有經歷過她們的經歷,你也沒有她們的感同身受,所以,請不要輕易的做出你的評價。 聽了醫生的介意,趙找回到家經過深思熟慮之后,還是決定辭去營業廳的工作,作別了單位的同事之后,雖然心里也會有一絲的落寞,但她還是選擇義無反顧,父親需要她,而她也需要父親。 她們還沒有去看望遠在天邊的mama,她們還沒有去看西藏的布達拉宮,她們還沒有去北京看在大公司上班的弟弟,她們還沒有去北京看建國6八周年的天安門,故宮,她們還有很多很多還沒有完成的事。 這一次,她說她一定要親自陪著父親,直到父親的身體一天比一天的好。 趙找多給了阿姨一個月的工資,也算是對阿姨這些日子以來的答謝了吧,趙找親自下的廚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飯,吃過飯后趙找就讓阿姨回家去了。 臨走之前,那個阿姨還說了一句“希望好人一生平安”,她也希望父親能夠早日好起來。 一個陌生人如此,一個僅在家里打工幾天的陌生人而已尚且有這樣的善意,而趙找卻無法告訴其他人。 因為她真的實在想不出來,那些搬著小板凳坐在巷口的男男女女聽到了父親的病后都做出怎樣的舉動,或者是會說出怎樣的話。 她也不知道也想不出來那些所謂的親戚朋友聽到了父親的病后會給出什么樣的反應,所以她索性這一切只讓她和弟弟倆個人來承擔。 那段時間,趙找不敢帶著父親去人多的地方,公園不敢去,附近的小廣場不敢去,每天起的大早吃過早飯后,趙找總會帶著父親從后門出去,然后繞一個很大的圈才能走的遠一點,離家附近遠一點。 也有一些父親的老顧,總是打電話過來問,“老趙啊,你的餐館還開不開門,老兄弟幾個連個想聚都不能聚的地方也沒有了!” 父親雖然給不出什么實質性的回應,但是趙找能夠看出來父親眼底略過的點點星光,趙找覺得那是希望,是信仰。 如果那些都不是,趙找說那就是父親對于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