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聽故事的人不許掉眼淚
“張愛玲”說——時間和新歡是忘記前任的最好辦法,而老天爺給予顧辰的只有時間。 是的,他一刻也沒有忘記若昔。 原來在一個人的心里若是有太多的離愁別緒,就算掩藏的再深,再好,也一定會露出蛛絲馬跡的。 在顧辰的夢里,若昔還是會常常穿著那件鵝黃色的大衣多次的出現,她笑靨如花,風情萬種,他想抓住她,可是她又是那樣的飄緲不定,那樣的遙不可及。 在前生,像這種糾葛被稱之為“執念”,一如這許下了三生三世夙愿的顧辰與艾子夜。 也許是時間不夠長,也許是需要再過10年?或者是20年,他總會釋然的吧?他總該會娶妻生子了吧,我想時間的磨合終究會讓愛情變成為親情的吧。 現代小說家之父“巴爾扎克”曾這樣說過:“在人生得大風大浪中,我們常常學會船長的樣子,在狂風暴雨之下把笨重的貨物扔掉,以減輕船的重量而保證船員們的安全。” 于是我們就像是一只,第一次下山來的猴子一樣,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這一路走來,越走越遠,越丟越多…… 或許啊,愛情這東西本來也就是盲目的,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也許你已經失去了理性的思考,都在講戀愛中的女人是傻子,其實,男人也不例外。 在時間的渡口,他用粉筆做筏,將最美麗的遇見寫進了心間,這一程山水的溫和,穿越了生生世世,在這九重天上,只有若昔是他的唯一。 那年遇見她,顧辰47歲。 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們,出人頭地的小孩每年總會帶著燒酒回來,看看他們當初的支教老師,是他讓孩子們走出大山,走向了世界。 他們不會忘。 張愛玲的那句話經常成為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論焦點,其實,孩子們都知道,這句話并不是老師記錯了,而是老師改編了,說出了他十幾年來埋藏在心里的話。 2020年,在一批剛送來的支教老師中,有位單身女教師與顧辰年齡相仿。 她說她叫――趙找,是教歷史的。 1米6.5左右的個子,穿著極其樸素,但卻一點也不失風度。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也掉著個高高的馬尾,圓圓的臉蛋上嵌著倆個深深的酒窩,高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純黑色的眼鏡框,雙目清澈,炯炯有神,活脫脫的一副人民教師模樣。 顧辰倒是覺得她的名字很有趣,漸漸的,倆人就有了說不完的話,顧辰作為“東道主”,就帶著趙找到處轉了轉。 “小趙,你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啊,我覺得蠻有趣的。”顧辰打趣道。 “讓顧老師見笑了,名字是我父親給我取的。” “哪里的話,我覺得挺好的,是有什么深意嗎?” 趙找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沒說出來。 “沒關系,小趙,咱不方便就要不說了。”說完倆人相視一笑。 顧辰帶她去了河邊,去了水稻田,去了山頂。 后來聽她說,來到這邊支教是為了完成她多年來的一個心愿。 幾個月后,趙找就交底兒了。 趙找,地道的北京妞兒,一口流利的京味兒普通話。 她說,如果用色彩來形容人生的話,她覺得她這一生只用到了,黑,白,灰。 在她剛出生還沒到百天的時候,(注:百天即滿月)母親就跟著一個賣皮草男人跑了,當然這是長大后在她一再追問母親為什么和你離婚的時候他父親說出來的。 那時候,我特別恨我母親。 至于這個名字,其實之前,不這樣叫的,她叫趙欣冉,在她媽跟男人跑了之后,他爸就給她又找個一個后媽,先前的名字是她媽取給她的,他爸說那個賤女人丟下咱爺倆跑了,干脆就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了,我再給你找個后媽,就叫趙找吧,祝我早日找到一個胸大腿長屁股大的女人。 說到這兒,趙找深吸了一口氣,喝了大大的一口桃花釀。(當地村名自家釀的白酒) 新來的后媽以前是個坐臺的,自從認識了她爸以后,這才換了工作,ktv里推過酒,飯店里端過盤子,洗腳城里洗過腳,但都什么也干不下去,后來索性就跟她爸開了個骨頭管,什么骨頭都賣,豬,羊,牛,驢,甚至還有狗…… 小時候,每天放學后她都要去骨頭管里幫忙,一忙起來就沒有做作業的時間,期末考試里沒有一次是考及格的,她爸還經常打罵她,說她跟她那個跑了的媽一樣,是個賤骨頭,以后也一樣的沒出息。 她13歲那年,有天放學回來,突然看她爸買了一只雞,倆天鮮魚,一只鴿子,還有一大袋紅棗,黑糖,那時候家里條件不是很好,以為是什么大日子呢,后來才知道原來是后媽給她懷了兒子。 父親這回兒可是下了血本,可把他激動壞了。 后媽的肚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幾個月后就要生了,她和父親一同來到醫院候產,想想要抱兒子了,父親就高興的不行了。 父親在樓道里焦急的走來走去,只有她一個人坐在樓道的長椅上,那天,整個醫院都是安靜的,沒有哭鬧聲,沒有祈禱聲,也沒有醫生和病人的吵鬧聲。 沒過一會兒,一個穿著綠色手術衣的大夫,手上戴著一副鮮血淋漓的手套就出來了。 不由的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穿手術衣的大夫告訴父親,說你愛人大出血,形式嚴重到控制不住的地方。 父親慌亂的叫著,沒有意識的叫著,那我老婆還能救活嗎?那我的孩子呢?孩子呢?孩子會平安嗎? 父親關心的只是孩子! 大夫告訴父親,孩子平安。 沒錯,后媽就這樣,大出血死在手術臺上了,什么話都沒留下,就留下了個兒子,健康的兒子,老趙家的命根子。 雖然說后媽不如別人家的親媽對自家孩子好,可后媽這幾年也沒在生活上磕攙過她,算是個好女人,這一生,其實她命挺苦的。 弟弟出生了,父親給他取了名字。 弟弟和我最親,他不知道他竟和我不是親兄妹。 歲我大學終于畢業了,我終于能喘口氣了。 從高中就開始半工半讀,一直到大學,父親的骨頭管生意越來越不好,掙來的幾個錢都給弟弟花了,她能念到大學都是因為她的堅持,她的努力。 畢業工作了一年,存了一點積蓄,她給父親買了一部新手機,給弟弟買了身新衣裳,就背著書包窮游去了。 她說她去了很多地方,一直往北,日喀則,拉薩,喀納斯,額爾古納市,呼倫貝爾…… 住過小旅館,在大橋的通道里睡過,也睡過公園的長椅,因為她沒有很多錢,僅有得幾個錢還要用作路費。 她只是想出去看看。 她認識了很多背包,也認識了很多當地人,加了微信,留了電話,就在這途游中,奠定了她想要到邊疆支教的心愿,她也想為這個國家做點什么。 因為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在過著你想象不到的生活,貧窮充斥著每個人的細胞。 好不容易弟弟快上大學了,家里條件也好起來了,她去找了找身邊的街坊鄰居,她想去找找她母親去,她想當面問問她,當初為什么跟那個男人跑了,這么多年來,一次也不回來看看她,難道就不想她嗎?好歹她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 好不容易在個大娘那兒問來了她“姥姥”的地址,在她心里,姥姥的這個詞是模糊的。 趙找開心壞了,雖然心里有怨氣,可終歸這是她的母親,畢竟母子連心,母子沒有隔夜仇的啊! 趙找自己找到了紙上的地址,當然是得瞞著她父親的。 去了發現門窗都壞了,院子里雜草叢生,一副好多年沒有過人煙的樣子。 難道是搬家了嗎? 好不容易,她找到幾家有人住的房子,一通詢問后,那人告訴她,你媽早就死了。 就像晴天霹靂搬的砸到了她頭上。 聽她們說,原來她媽不是被她爸打跑的,也根本沒有什么野男人,在這種小縣城里,像因為離婚這種事情跑回來娘家,多也不敢多宣揚去,所以街坊們也不是太清楚的知道。 “你媽是得癌癥死的。” 趙找清楚的記得這句話,這是一個老頭兒給她說的,八十來歲,此后,這句話激蕩著她的每一寸肌膚!纏繞著她無數個噩夢。 食道癌。 死的時候就連口飯都吃不進去,水呀奶呀什么的都也咽不下去,唉,說起來也真是可憐,造孽啊! 趙找母親的這一生,是悲慘的,剛生了孩子就被丈夫趕出了家門,回了娘家又因為傷心過度,又染上了這壞病。 她以為這就可以找到mama了,她以為她的人生可以涂上色彩了,她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可以找到愛與被愛的人了,可是曾想命運給予她的才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