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理解。

    真的無法理解。

    賽拉弗神色鄭重，站直了身體，冷笑道：“是你自己下的場，就算你是魔王，我也不可能手下留情。”

    魔人對于賽拉弗直白的話語已經開始見怪不怪，他們帶著復雜的目光，去圍觀魔王的反應。魔王似乎無意在言語上進行反駁，漠然地看著賽拉弗放狠話，伸出腳像賽拉弗之前一樣，在地上畫了一個只能容納一人的小圈。

    賽拉弗瞪大眼睛，怒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魔王淡淡道：“我不和你動手，你打我出圈，便算你贏。”

    這話一落，滿座皆驚，魔人們互相對視，都為這話里包含的傲氣和自信無端激動起來。

    若說賽拉弗之前放下這種條件是一種傲氣，那魔王此時的條件給人的震驚程度足以稱得上是狂氣。

    賽拉弗面對的是在場的貴族魔人，魔王面對的卻是上位一階的賽拉弗，同樣的條件，魔王的格局登時和所有人都拉開了差距。

    這話無疑在無形之中證明了魔王的眼界，在魔王的眼中，上位一階的賽拉弗閣下不值一提，完全沒有被放在眼中。

    賽拉弗從未受過這種輕視，惱怒異常，他氣憤道：“你別后悔。”

    說完，他并不解氣，總覺得若真的按照魔王的話走，即便贏了也不痛快，他回到自己的小圈里，惡狠狠道：“我也不出圈，我們誰出了小圈，誰就輸。”

    康余輕輕挑眉，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忍不住想：嗯？他也不出圈？

    那豈不是說明賽拉弗在物理層面根本碰不到他，只能使用魔法？

    ……

    還有這種好事？？？

    戰斗已經敲響，賽拉弗屏息以待，他看著魔王，魔王也看著他，等了幾秒，魔王并沒有舉動。

    賽拉弗十分不爽，這魔王竟真和說的一般不打算動手？狂妄！

    賽拉弗徹底被惹惱了，真不打算留手，既然對方送上門，死了也不能怪他頭上。

    賽拉弗放空自己，清空肺部之后猛然間開始吸氣。

    空氣原本無形，可在他吸氣之中，空中赫然可見一道道黑色魔素旋渦。

    魔素自空氣而來，自空氣中的水汽而來，擰成一個個小旋渦，卷在一起不停吞進他的腹中。

    周圍的魔人們急忙后退，依然能感覺到在周邊魔素的擠壓下自己身體里的空氣正在不停被抽取，他們沒有參與戰斗，但當賽拉弗要來真的時，所有的魔人都會受到波及。

    巨鯨隨意的吐息尚能掀起風暴，賽拉弗的舉動，顯然是要全力醞釀的一口氣，將魔王……不，將整座大廳都拔地而起。

    夏修氣的跺腳，索菲娜噗地吐了一口酒，不在意道：“怕死的人就看我，信我吹不走呦。”

    北魔將有天賦魔音，話有言靈之能，魔人們定了心，匆忙向索菲娜看過去，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沒能及時看過去的魔人開始東倒西歪……

    好快——

    賽拉弗開大開的也太快了吧！

    巨鯨的吸氣完成，賽拉弗將一頭看不到頭尾的巨鯨所能吞噬的所有魔素盡數壓縮為一股颶風，對準魔王噴出去。

    他沒有猶豫，沒有留手，剎那間，天地為之變色。

    所有的餐盤桌子都被這股風掀了出去，西萊爾幾人距離最遠，但都險些被刮倒，雷恩將鐮刀深深刺進地面穩住身形，貴族們靠著索菲娜的力量勉強站定，在狂風之中還是難掩狼狽不堪。

    然而這些都只是波及的余風，真正的風團全都打向了站在小圈之中不動如山的魔王大人。他們圍觀之人都覺得難以維持，魔王將遭受的攻擊想來必然會無限加倍。

    真是難以想象的可怕攻擊。

    上位一階，果然強到了天一般的高度。

    西萊爾張開一邊翅膀擋住了臉，雖然不輕松，但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克昂大人分毫。

    他的視力極好，已然清楚看見那陣通天的颶風瞬間來到克昂大人身邊，將魔王的身影吞噬。

    “克昂大人……”

    西萊爾擔心的呼聲幾不可聞，可沒等他剩下的說完，那陣無堅不摧的黑色颶風忽然間化為了虛無，毫無蹤影。

    眾人都在等待著一場災難，卻不想周邊的空氣毫無預兆的平息下來，沒有任何的前奏，那陣颶風在觸碰到魔王的瞬間，猝不及防，毫無預兆的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一場恐怖的災難，當下一片茫然。

    賽拉弗也怔怔望著周圍，好半天才神情一變，滿臉疑惑。

    ？？？

    他的風呢！？

    賽拉弗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震驚心神，他難以置信盯著康余，心慌道：“你做了什么？”他明明是盡全力發出的一擊，明明看到風卷住了魔王，怎么會……

    魔王緩緩開口，卻只道：“承讓。”

    兩字落地，圍觀的魔人全都慢了半拍回神，他們因為剛剛的轉折而失了心神，現在定睛一看，魔王果然好生生地站在小圈里，反觀賽拉弗閣下已經因為太過驚訝和焦急而向前邁出了一步。

    什么——

    那樣強力的颶風，對于魔王來說，竟什么都沒發生？

    不，對于魔王大人來說，確實什么都沒有發生！

    那陣風在觸碰到魔王以后便消失了，他們親眼所見，賽拉弗的全力一擊將旁觀所有魔人都打的狼狽不堪，可卻一絲一毫都沒有傷到魔王大人。

    魔王始終只是站在圈子里，沒有躲避，也沒有后退。

    他們不知道魔王做了什么。可事到如今，也已經沒人在意魔王做了什么。

    眾人都被無盡的驚訝占據了心神，忽然間無比深刻地明白了魔王的存在有何等意義。

    魔王沒有極限。

    魔王超出想象。

    魔王和他們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物種！

    他們曾以為上位一階就是天，可在目睹了魔王陛下面對如此攻擊還安然無恙的現在，他們恍然明白了自己的認知一直以來是多么狹隘。

    上位一階是天，但天之上，還有魔王！

    魔王，才是真正無法衡量無法估計的，真正的強者。

    諸位魔人在沉默中徹底臣服，賽拉弗也完全變了臉色，他盯著康余，一臉復雜。

    他是真的沒想到魔王竟然會如此實力，這一刻，他竟真切身感受到了一種因為對方太過深不可測而產生的惶惶不安感。

    他身為一頭鯨，永遠無法和魔譚做對，他對于魔譚外的生物來說是無法匹敵的龐然大物，但對于魔譚來說，他只是其中的一頭鯨。

    魔王給他的感覺，便像是魔譚一樣。

    賽拉弗這時終于相信了這個人就是魔王，心里有種本能的順從欲望，卻因為之前心里樹立起來的偏見無法全盤接受。

    巨鯨躁動不安，憤憤不平地想：這魔王魔品不咋地，但還真有點過人之處。

    ……哼。

    已經出了圈，現在也沒別的好說的，賽拉弗坦蕩承認：“我輸了！”

    眾人無人應聲，都只等著魔王的反應，從之前的事情來看，魔王陛下強大且不容侵犯，賽拉弗多次冒犯，不知道魔王會不會降下懲罰。賽拉弗本鯨也這么想，干脆等著魔王發怒，誰知魔王沒多看他，只對侍從道：“寶石給我。”

    侍從一驚，幾乎已經和周圍人的一樣忘了這茬，魔王和賽拉弗閣下的比試，有誰會在意這兩顆紅寶石。

    侍從急忙恭敬的遞上去，魔王接過寶石，目不斜視地向王座歸去。

    魔人們看在眼中，十分意外，魔王如此輕易地贏了賽拉弗，卻并不懲處，莫非只是為了給賽拉弗閣下一個警示，順便讓所有人見證他的實力？

    看來他們以為魔王會降下懲罰，真是低估了魔王陛下的胸懷和風度。

    真是慚愧！

    賽拉弗默然無聲，但明顯也很受震動，嘴上嘟囔了一句沒意思，跟著匆匆下了臺。

    康余不知他們心里的想法，只捧著兩個紅寶石，興奮不已。

    到手了！

    紅、寶、石！

    西萊爾急切的迎上來，擔憂道：“克昂大人，您沒事吧？”

    康余搖搖頭，對著他微微一笑，催促道：“快伸手。”

    西萊爾不明所以，如言伸手，只見克昂大人輕輕一揮，兩顆顏色豐潤鮮紅欲滴的寶石落入掌心。

    康余期待地望著他：“喜歡嗎？”

    西萊爾：“……”

    足足停頓了兩秒鐘，西萊爾才意識到了什么，他睫毛不停顫抖，不敢相信地問：“送給臣？”

    康余輕笑道：“自然是送給你，若不是為了送你，我何必下場。”

    西萊爾完全怔住，他和所有人一樣都以為克昂大人下場是為了賽拉弗的挑釁，怎么也想不到克昂大人竟是為了他……

    西萊爾不說話，神情也沒有想象中的欣喜，康余不由茫然：“你不是說過喜歡寶石？莫非不喜歡紅色？我看它們和你眼睛的顏色一樣就特別想送給你，沒關系，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后再收集別的寶石……”

    還有沒有說完，西萊爾忽然用力握緊了寶石，顫聲道：“不是的！臣喜歡！臣……再喜歡不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公費談戀愛。

    第42章

    沒有什么比來自西萊爾口中的確認更能讓人放心, 康余懸著的心終于有了底。

    他早就想給西萊爾送些東西，欠西萊爾的酬勞那么多, 平日里還總要人家各種照顧, 真是再厚的臉皮也想要回報人家，雅諾等人之前起碼還挑了些東西，西萊爾卻什么都沒有。

    剛才見到這兩塊紅寶石, 康余無比激動，迫不及待想拿下，連賽拉弗是個盲人也顧不上。

    和盲人打架固然不好，但能寵他家的經紀龍更重要啊！

    現在終于成功把東西送出去，康余心里無比暢快。當然, 他清楚西萊爾的辛苦這點寶石還遠遠不夠，康余急忙保證道：“你放心, 除了寶石, 你喜歡的東西都可以跟我說，只要我能拿到，全都會給你。”

    西萊爾的紅眸閃著光，若不是他眨了下眼, 康余差一點將它錯看成眼淚。

    西萊爾難以自制地顫聲道：“克昂大人，臣如何能配得上您如此厚愛……這兩塊寶石足夠了, 臣喜悅之極難以表述, 如此賞賜，臣一定好好珍惜，回去就把寶石供起來, 每天像侍奉克昂大人一樣侍奉它們。”

    康余聽傻了：“不過寶石而已，不要太過興師動眾，普通一點處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