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江湖里_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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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漢子嘲諷地說道:“那慕少莊主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我看無瑕山莊的基業早晚得毀在他手里!” 沈昀愈聽愈是皺眉,先前他們對他的一通誣陷,他全當笑話來聽,全然沒有放在心上,但此時聽他們將話頭扯到慕云擇身上,一股無名火便從心里竄了起來,冷笑說道:“若說起雞鳴狗盜,恐怕在座四位在江湖上也算得頭籌。” 周圍的人本來都在支著耳朵聽那四人說話,乍聽沈昀的聲音響起,一時間都將目光向他投來。這酒館多有傳劍大會之人,立馬便有人將沈昀識了出來,驚呼道:“快看!是游俠沈昀!” 那中年漢子本正欲站起來向沈昀討個說法,聞言頓時愣住,手上動作一顫,險些碰翻了酒壇。那日沈昀力挫“草上飛”朱霸,招招式式出神入化,仍歷歷在目,豈是他們可以匹敵?眾人雖不敢貿然上前,卻也未有一人離去,只因他們都認為,赤霄劍,就在沈昀手中! 沈昀嘲諷地掃了他們一眼,顧自斟滿一碗酒,鎮定自若的喝起來。他一碗接著一碗,就在那一雙雙虎視耽耽的眼晴中,喝了個痛快盡興。那黑衣女俠客朝身邊其余三人使了個眼色,咣啷一聲將劍抽出,直指沈昀眉心而去! “沈昀,今日我等便替無瑕山莊緝拿你這盜劍的惡賊!” 第16章 一間牢籠 這一劍來勢又急又快,圍觀者皆認為是那黑衣女俠客占了先機,沈昀就算僥幸躲過,也難免狼狽,另三人亦嚴陣已待,只等著在恰當時機施以援手,將沈昀一舉擒住。那迫人的劍光已到了沈昀面前,沈昀卻連眼皮也未抬,兩根筷子看似隨意的一舉,竟然就將那來勢兇猛的劍給夾住,任憑黑衣女俠客怎么使勁,都無法掙脫出來。 這在場的眾人多少都有耳聞過沈昀乃是當世高手,但自尊心作祟,總不肯相信他有多大的通天本領,那黑衣女俠客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劍術高手,竟然敗在了兩根筷子之下,當下面紅耳赤,羞得無地自容。沈昀也不為難她,手腕輕輕一翻,就將那劍給震了出去,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卻讓黑衣女俠客后退數步,直到撞到墻壁,才勉強穩住腳步,氣息已然急促,一張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眾人面面相覷,沈昀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依舊悠閑地坐在那里喝著燒酒。中年漢子與矮壯漢子對視一眼,紛紛握緊了手里的武器,眼見沈昀伸手去倒酒,立即一左一右向他砍來。 剛剛注入杯中的酒在抬手間被沈昀潑向右邊的矮壯漢子,另一手所拿的酒壺擋在了中年漢子面前,這幾乎就是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事,許多人連他的動作都尚未看清,卻已看見矮壯漢子捂臉倒地慘叫,而中年漢子則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那先前與他們一路的年輕人哪里還敢上前,趁著眾人不備,早已從角落里溜了出去,逃之夭夭。黑衣女俠客的臉色復而慘白,不過就是半碗酒水,在沈昀手中竟就變成了傷人利器,他的內力,究竟已強至何種境界?她將矮壯漢子攙扶起,見他臉上有無數細小的傷口,未傷及要害,這沈昀,到底還是手下留情了。 黑衣女俠客向那中年漢子使了個眼色,那漢子這才回過神來,兩人攙扶著劇痛難忍的矮壯漢子,一句話未說,狼狽地從酒館里離去。 沈昀又給自己滿滿倒了一碗酒,暢快地喝了起來,而這次,再也沒有人敢上前挑釁。沈昀有些失望,他失望的是今日毫無收獲,赤霄劍依舊不知所蹤。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掏出一碇碎銀子放在桌上,這剛站起來,圍在旁邊的那些人便跟如臨大敵似的四下逃竄,若大酒館轉眼人去樓空。 沈昀不禁搖了搖頭,自己何時成了毒蛇猛獸,能讓人怕成這樣,連那店小二都躲在墻角瑟瑟發抖,不敢上前收銀子。沈昀無奈一笑,正準備離去,門口走進來數位身著無瑕山莊弟子服的年輕人,警覺的視線在酒館里掃了一圈,停留在沈昀身上,領頭的那人上前抱拳道:“沈大俠,莊主請您過莊一敘。” 沈昀略有詫異,莫非這慕百川已經聽到那些傳聞,才使喚了弟子滿城來尋他?他雖未尋回赤霄劍,但好歹也送去了解藥,沒想到最后惹得一身臟水潑在身上,說到底啊,還是自找的麻煩。 沈昀自嘲一笑,深深嘆了口氣。那領頭之人見他無動于衷,又道:“沈大俠不要誤會,莊主只是想向沈大俠詢問關于那日奪劍之事的細節,還望沈大俠賞面,過莊一敘。” 這番話已然說得十分客氣,但沈昀怎么會聽不出來里面的意思,臉上苦笑更甚。要來的終歸要來,躲又如何躲得過,況且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若在這里爭辯,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倒不如就率性而行,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低嘆一聲,方道:“那就請諸位帶路吧。” 那領頭之人原還以為沈昀必然不會束手就擒,卻沒想到他就這樣輕易答應下來,神情不禁一愣,半晌才道:“沈大俠這邊請。” 酒館外仍圍攏著無數等著看熱鬧的人,見沈昀在無瑕山莊弟子的包圍下走出來,便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那方才逃竄離去的年輕人躲在暗處向沈昀張望,往地上唾了一口,一臉不屑地說道:“說什么游俠,還不是欺世盜名之輩,就算你有命拿赤霄劍,也沒命享用,我就看你能猖狂到幾時!” 這種被人押著走路的滋味著實不好受,雖然沈昀手腳自由,但路人投來的那些打量目光,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正在游街的犯人。無錫城中何人不知無瑕山莊,就算是普通百姓,也都已知道赤霄劍失蹤之事,瞧這幾名無瑕山莊弟子的表情,哪一張臉上不是寫著警惕與戒備,他分明就是被他們押送回莊的罪犯啊! 沈昀莫明覺得好笑,目光掃過路邊那一個個指指點點的人,反而把胸膛挺得更直,一臉坦然地邁進無瑕山莊大門。那幾人領他穿過臨池而建的長廊,徑直走到了后院一處僻靜的院里,領頭之人拱手說道:“請沈大俠在此稍作休息,屬下這便去向莊主稟報。”說罷,他便將房門推開,眼睛直直望著沈昀,也不再說話。 從外面看進去,這屋子的布置倒十分雅致,只是窗戶緊閉,顯得光線有些昏暗。幾名弟子在院中左右排開,那領頭之人依舊將手撐在門上,只等著沈昀親自走進去。 這是待客之道嗎? 這恐怕是無瑕山莊請君入甕的計謀吧?他要是把腳邁進去,豈不就等于被軟禁在此地?要走倒也不是難事,這幾名弟子是萬萬攔不住他的,可若是走了,便等于昭告天下是他沈昀盜劍而逃,這罪名往后恐怕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得失之間,沈昀糾結片刻,終還是選擇了前者。他向領頭之人神色如常的笑了一笑,說道:“有勞了。” 那人在沈昀猶豫之時,本已握緊手中武器準備與他來一番惡戰,不料他竟這樣爽快地答應下來,著實出乎所有人意料。沈昀不理會他們眼神里的詫異,鎮定自若地走進去,那領頭之人才松了口氣,向手下使了下眼色,將房門掩上。 門窗皆以緊閉,加上院中不斷巡邏的弟子,擺設再精美的房屋,也不過是間牢籠罷了。沈昀倒是一副即來之則安之的悠閑姿態,提起桌上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熱的。 看來,慕百川一早便料準了他會走進這間屋子。 沈昀望著茶水笑起來,如此也好,他就等著看一看,這位名滿天下的慕莊主,會怎樣對付人他這個傳聞中的盜劍賊。 慕云擇聽到沈昀被帶回山莊的消息,急步前來正廳想向慕百川問清楚原由。慕百川正在聽方才那領頭之人匯報事情經過,眉頭緊蹙著,亦猜不透沈昀的想法。慕云擇心中著急,直接闖進去開口便問道:“父親,你當真派人將沈兄帶回莊里了?” 慕百川思緒被打斷,不悅地說道:“沈昀盜劍的消息在昨夜就已經傳回莊里,云擇,你難道還要替他說話?” 慕云擇焦急道:“那不過是尚未證實的傳言,如何能聽信?況且沈兄對我山莊有贈藥之情,我們將他抓來,豈不是在恩將仇報嗎?” 慕百川冷笑一聲說道:“這就是他沈昀的高明之處。他若非已得了真劍,又怎么能一眼瞧出那女子手中的是假劍,他不過是想借著解藥轉移我們的注意力,混淆視聽罷了,連昨夜縱火一事,恐怕都跟他脫不了干系。” 慕云擇搖頭道:“以沈兄的身手,他要是想盜劍,又何必借助女子之手?父親,我想這其中必然有什么誤會,不如我們請慈遠大師回來一問便知。” 慕百川望了他一眼,皺眉說道:“云擇,你過去從未這樣袒護過一個人。” 慕云擇一愣,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沈兄對我們山莊有恩,如此待他,于情理不合,難免要引人非議。” 慕百川放緩了神色,上前拍拍他說道:“為父知道你的心思,但赤霄劍事關重大,絕不能有失,我們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將它尋回來。沈昀現在就在后院廂房坐客,為父只是想請他回來詢問清楚,并沒有想要為難于他。” 慕云擇神情里的擔憂之色稍減,篤定地說道:“我相信盜劍一事乃是誤傳,沈兄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江湖上有太多空xue來風的傳聞,可是無風不起浪,只有追著風走,才能找到浪的源頭。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啊,總是過于輕信表面而忽略了本質,那沈昀若是泛泛之輩,怎能在數次兇險之下皆全身而退?在江湖上,唯有這種深藏不露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對手。慕百川臉上不露聲色,只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代為父去向他問清楚來龍去脈,也好早日還他清白。” 慕云擇不希望無瑕山莊跟沈昀之間產生誤會,聽了慕百川的話,這焦急了一路的心情才平復下來,點頭說道:“好,我這便過去。” 慕百川看著他轉身離開,眸光一沉,嘴角漸漸浮起一抹冷笑。 ——沈昀,我倒要看看,你能偽裝到幾時! 第17章 一正一邪 院中風聲鶴唳,那幾名無瑕山莊弟子緊握著手中兵刃,充滿戒備的眼晴一直緊緊盯著廂房大門,好像生怕沈昀會突然從里面沖出來一樣。然而被軟禁在屋里的那個人,正悠閑地喝著熱茶。 有人說在江湖上要時刻保持警覺,因為一時疏忽就很有可能讓腦袋分家;也有人說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不要把自由交給別人來處置,因為那很有可能就會落得下尸骨無存的下場。沈昀是個懶散的人,很多時候他吃了這頓會不知道自己下頓在哪,他坐在那里的時候,好像隨隨便便上來一個人都能把他打趴下,但是,他往往比那些人坐得更久,也坐得更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