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我們要做保護弱者的騎士！

    要做保護天下所有人的騎士！

    舉著木劍的男孩，被人群淹沒的將軍……男孩笑容燦爛的臉與男人鮮血淋漓的臉交錯重疊在一起，天地旋轉(zhuǎn)，世界荒謬得像個巨大的笑話。

    “我是薔薇鐵騎的將軍，我命令你們——”

    希恩被人群推撞著，鮮血順著額頭流淌，眼前一片暗紅。他朝著城門外的方向嘶聲大喊。

    “撤離布巴斯！”

    他的聲音被人群的咒罵淹沒。

    “走！走！走！”

    薩爾咆哮起來。

    走?。?！

    薔薇鐵騎終于行動起來，朝著科雅的方向奔去。在隊伍最后，薩爾回頭看了最后一眼。

    金發(fā)的騎士已經(jīng)被淹沒在人群中，被放棄的人們用他自己的劍砍下了他的脖頸。一名木匠抓起他的首級，高高地舉起。

    天地在一瞬間之剩下灰色。

    薩爾頭暈目眩，險些從戰(zhàn)馬上摔下去。

    他眼睜睜地看著面目模糊的頭顱被人們?nèi)拥降厣稀?/br>
    被焚毀的糧倉在城市的東南方熊熊燃燒，烈火騰卷而起，將天空印成了血紅色。薔薇鐵騎朝著南面而去，撤離了這個城市。被絕望和憤怒淹沒的人們在沒有希望的城堡里歇斯底里地悲號。

    老人、婦女、孩子……全瘋了。

    仿佛那審判的一日真的降臨了。

    本該被保護的平民砸碎了放棄他們的將軍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頭，他的頭顱被釘死在城門之上。

    鮮血一滴滴落下。

    最先舉起石頭的人頹然坐在地面上，歇斯底里地放聲大哭。

    哭聲與火焰淹沒了這個城市。

    五千薔薇鐵騎遠去，七萬神圣軍浩浩蕩蕩奔赴布巴斯。

    在城門之上，瘋子的頭顱空自高懸。

    第三卷 《瘋子頭顱》終

    第158章 帝國騎士

    普陶港。

    碼頭上, 麥森家族的族長畢恭畢敬地等候著。在之前的那場叛亂里，麥森家族不像志滿意得的普利塔尼伯爵那樣, 覺得有黑龍與傭兵相助, 就可以肆意橫行。麥森族長實力不濟，但生性頗為精神，除了反叛初期提供兵力支援外, 他就從沒有踏上過一次戰(zhàn)場。

    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

    威風凜凜的普利塔尼伯爵已經(jīng)尸首難尋，而他還安然無恙地龜縮在普陶港，依賴著赫里德城審判局局長的威勢，活得好好的。

    遠處的海面上, 一片片雪白的船帆生了起來，整齊得像一片烈烈展開的戰(zhàn)旗。最前面的那艘船船艏像是一名手持利劍高高舉起的天使, 整艘船破浪而來, 如長劍分海，攜裹著磅礴的氣勢。船上甲板兩側(cè)立著一名名銀甲武士，他們是圣廷最強大的神殿騎士。

    巨船靠岸，潔白的踏板放了一下。

    一群身著白衣的修士迅速地在踏板與碼頭之間鋪上了純白的毯子, 所有在碼頭上的人全部跪伏下去，雙手緊貼地面。

    神圣帝國皇帝, 圣廷教皇, 西奧爾德緩緩地從圣船上走下來。

    與歷任白發(fā)蒼蒼才就任的教皇相比，西奧爾德算得上是年輕的，并且他很有可能是圣廷歷史上最偉大的一位教皇, 因為他不僅掃除了異端的舊神信仰，還完成了所有信徒應(yīng)該去做的使命——他為圣主建立起了地面上的神國。

    西奧爾德身上的法袍被風吹動，教皇的法袍本該是純白的，但因他同時又是神圣帝國的第一位皇帝，所以與慣常的白色法袍相比，在西奧爾德的法袍上多了金色的刺繡。

    令人吃驚的是，教皇踏上碼頭之后，并沒有沿著象征“圣潔與不可玷污”的毯子前行，而是向旁側(cè)走了幾步，直接踏在了土地上。

    “陛下？”

    緊隨西奧爾德下來的是樞機卿席塞安，他輕聲提醒教皇。

    “我一直在想，這是個怎樣的國家?！蔽鲓W爾德嘆息著，他眺望著遠遠的薔薇王宮方向?？諝庵羞€殘留著血與硝煙的氣息，麥森族長竭力布置過這里，但是那血與火的氣息卻不知道怎么地始終揮之不去。

    眾人面面相覷，卻沒有誰敢說一句話。

    這段時間以來，在教皇掌控下神圣軍運動所取得的一切勝利果實，都令這位戴三重冠的人牢牢地立在了權(quán)力巔峰——他所掌握的權(quán)力超過了以往任何一任教皇！

    西奧爾德俯下身去，在眾人驚愕的神色中，從地面上抓起了一把土。

    “你們看這土壤。”

    他攤開手，風吹著塵土簌簌而落。

    “浸透了鮮血。”

    席塞安反應(yīng)最快，他立刻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架，高聲道：“這是因為圣主號召我們?yōu)榈k浴血而戰(zhàn)，要我們以箭和火清洗異端！圣哉圣哉！萬軍之戰(zhàn)！”

    其他人緊隨著席塞安，高聲：“圣哉圣哉！萬軍之戰(zhàn)！”

    西奧爾德灰色的瞳孔注視著被風吹走的沙子，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圣哉圣哉！萬軍之戰(zhàn)！”

    海浪喧囂，圣地神圣軍，抵達羅格朗。

    ………………

    科雅邦國，森維雅要塞。

    “森維雅”在科雅的語言里是“守護”的意思。被命名為“森維雅”的這座巨石要塞是當初伊莉諾加冕為王之后率領(lǐng)全國人民一起修建的。它是由東向西進入科雅山地的第一座要塞，是科雅邦國的第一道防線也是最堅固的一道防線。它是整個羅格朗東南地區(qū)一道天然的防線。

    黃昏的暗紅霞光披灑在要塞的城墻上，它雄偉得就像一位矗立在群山之間的巨人。在這位巨人身前，是奔騰而過的湍急多瑪河。

    嘩嘩的江水聲中，一支騎兵披著霞光抵達森維雅要塞之下。

    薩爾仰起頭，看著建立在群山之間的雄偉要塞，清楚地感受到從布巴斯撤到這里是羅格朗目前最好的選擇。

    科雅山地是羅格朗兩條大河多瑪河和烏茲河的發(fā)源地，也是想要從羅格朗東南沿海港口登陸之后，進入羅格朗中部和西部的門戶。以科雅為后盾進行固守，聯(lián)合國王在多瑪河中游以東的防御，便能夠拉起一條結(jié)合大河，地勢與諸要塞城堡的長城。

    只有依靠科雅的地勢才能抵擋七萬海上神圣軍。

    薩爾深吸了一口氣，帶領(lǐng)著士兵靠近了要塞。

    要塞之上傳來科雅守衛(wèi)的喝問。

    “五千薔薇鐵騎，奉……希恩將軍之命，來固守科雅。”他仰起頭，高聲對要塞城墻上喊道。

    他出示了軍令。

    他將軍令攥得緊緊的。

    巨大的絞索轉(zhuǎn)動，鐵索摩擦發(fā)出沉重的響聲。吊橋被緩緩放了下來，厚重的城門慢慢地從里打開。

    “希恩將軍的命令？希恩將軍呢？”

    一名披著灰袍，袍下佩戴著有藤蔓花紋弓箭的守將從城門后騎馬迎了上來。

    “是的，奉希恩將軍的命令。”

    薩爾回答了他的第一個問題。

    后面那個問題，守將已經(jīng)從這支騎兵沉默的氣氛中猜到了些答案。他沒有再說話，撥馬帶領(lǐng)他們向要塞走去。

    奉希恩將軍……是的，奉希恩將軍之命。

    薩爾閉了閉眼。

    薩爾，我們要做……保護天下的騎士。

    他帶領(lǐng)著薔薇鐵騎踏過沉重的吊橋，河水吊橋之下湍流。群山之間，有人吹響了悠長的豎笛，笛聲蒼涼，如泣如訴，如哭如悲，久久地回蕩在樹林之中。

    這場戰(zhàn)爭里，為了最終的勝利，誰都可以犧牲，誰都可以死去。

    ……………………

    房間里很安靜，掛鐘在墻壁上“嗒嗒”地響著，但是時間仿佛卻是靜止的。內(nèi)務(wù)總管踏進這里的時候，看到背對他，坐在桌前，高背椅擋住了他的身影。

    內(nèi)務(wù)總管無從看到他的神情。

    “伊莉諾王太后傳回消息，圣佑者一共有七名位于赫里德港，西奧爾德身邊應(yīng)該只有三名圣佑者。在兩周后會有一批修建神座碼頭的重要物資從海上運輸?shù)胶绽锏赂?。王太后將于物資抵達天鵝港的當天發(fā)動襲擊?！?/br>
    內(nèi)務(wù)總管一條條匯報著重要消息。

    “圣地神圣軍已經(jīng)在普陶港登陸，教皇西奧爾德現(xiàn)身普陶港，攜帶的第一支親兵為神殿騎士團。他們并未立刻前進，永恒騎士團被截殺的消息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對方知曉，神殿騎士團在麥森家族領(lǐng)地進行修整?！?/br>
    “無望內(nèi)海那邊，怒金帝國已經(jīng)抵達圣靈灣，赫爾率領(lǐng)的魔狼騎士燒毀了圣靈灣的軍事港口圣彼得港，目前正在攻打第三圣所和第四圣所?！?/br>
    “神圣帝國境內(nèi)，西北部的勃萊西舊貴族有躁動的跡象，根由如何，海外密探尚未傳回確切消息?！?/br>
    ……

    消息一條條匯報，內(nèi)務(wù)總管頓了頓，匯報起最后的消息：“薔薇鐵騎已經(jīng)成功撤退到科雅山地，抵達森維雅要塞。海上神圣軍占領(lǐng)布巴斯郡，開始分散兵力至各個鄉(xiāng)村，多瑪河支流以南，科雅山地以東，皆遭神圣軍侵擾。另外……”

    他看著背對自己的國王。

    “另外……國民似有怒意。”

    內(nèi)務(wù)總管有些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事實上，不是似有怒意，而是“國民的怒火高到了令人心驚的地步”。

    希恩將軍命令薔薇鐵騎撤到科雅，將羅格朗東南沿海拱手相讓，使整個東南人民陷入苦難。在這種整個國家所有人拿起武器，為了保衛(wèi)國家而戰(zhàn)的情況下，在人們眼中這是不可原諒的“叛國”行為。人們認為他出賣了東南所有受侵擾區(qū)的人民，他必須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價。

    民憤如熾火，從淪陷區(qū)燃燒到了羅格朗上下所有郡邦。

    這是一個棘手且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如果不能解決它，那么在此之前他們所做的一切凝聚羅格朗民族意志的努力都將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然而……

    內(nèi)務(wù)總管看著國王的背影。

    他是少數(shù)幾個對整件事的內(nèi)情一清二楚的人。內(nèi)務(wù)總管知道，國王給希恩將軍下達的，是一紙密令。

    選擇權(quán)其實在希恩將軍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