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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風(fēng)起月圓時在線閱讀 - 第26章 墨池

第26章 墨池

    安平侯府前院東側(cè)的一處雅致院落之內(nèi),一座幾近漆黑的墨池臥于一邊,岸邊擺放著一只由整塊巨石改造而成的書案。

    幾片柳葉被風(fēng)卷過,旋轉(zhuǎn)著落入書案之上。端硯中,筆洗里,均被落葉占據(jù),無人打理。

    一位年約十七、八歲,梳著高髻的丫鬟疾步走進(jìn)院門,見到這凌亂不堪的書案,眉心皺起,橫了一旁的小廝一眼,方才踏進(jìn)屋中。

    外間,一位年輕男子正臨窗背手而立。

    “世子。”丫鬟走上前去,朝著那人的背影輕聲喚道。

    年輕男子身形不動,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夫人令奴婢知會您一聲,您該隨侯爺一起進(jìn)宮謝恩了。”

    許久,未得到眼前人的回答,丫鬟不禁微微抬起了頭。

    世子依然背對著她,仿佛一直保持著這副姿態(tài),使得她無法窺得他此刻的表情。

    丫鬟的目光落到了世子交疊于背后的雙手之上,只見那兩只修長皙白的手各自緊握成拳,因過于用力,兩只拳頭呈現(xiàn)出一片異常的蒼白。

    丫鬟心中一跳,面露憂色。

    世子定是不滿意這樁婚事,那嘉和公主明知世子無意于她,為何如此霸道,竟以圣旨相逼!

    可憐她們世子,往后不僅要日日面對著嬌蠻專橫的嘉和公主,且將要成為皇家駙馬,滿腹才華再無施展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丫鬟正欲再度提醒世子一聲之時,世子終是給了回應(yīng)。

    “去告訴母親,我稍后便來。”

    丫鬟松了口氣,隨即躬身應(yīng)是,退出了屋子。

    經(jīng)過院中,丫鬟再次瞟了眼凌亂的書案,這一會兒過去,覆于其上的落葉越發(fā)多了。

    丫鬟挪了腳步,行至一旁侍立的小廝身前,輕聲呵斥:“世子好性,你們就敢如此憊懶?見到這書案此番模樣,竟也不知收拾收拾?這可是世子最喜愛的一處,倘若被他看到,哪怕脾性再好,也定要重重責(zé)罰于你!”

    小廝慌亂退后了兩步,低頭訥訥:“是世子,世子說以后不用收拾這里,他不會再用了——”

    丫鬟怒氣一滯,隨即全部消散,轉(zhuǎn)而變?yōu)榱艘磺粦n愁。她朝著世子的方向投去了復(fù)雜的一眼,收回視線后,她不再理會小廝,徑直走出了院子。

    ……

    前院正廳內(nèi),安平侯爺已換好了朝服,正與安平侯夫人一起等候著兒子的到來。

    見著前來回話的丫鬟,安平侯夫人按耐不住,當(dāng)先問道:“世子如何?”

    丫鬟面露難色,猶豫著低聲稟告:“世子——棄了他那方墨池與巖石書案。”

    安平侯夫人一怔,忽而憶起,澤兒幼時,于書中讀到張芝臨池學(xué)書,池水盡黑,而后王右軍筑洼地以筆洗,稱之為墨池。

    澤兒心仰慕之,特命人于屋前鑿?fù)林兀謱⒁粔K巨石制成書案,從此只在刮風(fēng)下雨之時踏進(jìn)書房,只要天色晴朗,便坐于池邊讀書寫字,多年勤奮下來,一汪池水漸至深黑,儼然又是一方“墨池”!

    澤兒對這墨池石案的重視,安平侯夫人自然也十分清楚,如今他竟棄了它們——

    她突然問道:“你可有告訴世子進(jìn)宮謝恩一事?”

    “是,世子答復(fù)稍后便來。”

    安平侯夫人撫了撫胸口:“那便好,我就知澤兒不會不識大體。”

    安平侯爺聞言,又不禁怒道:“澤兒已經(jīng)如此,你竟還要逼迫于他!”

    安平侯夫人置于胸口的素手微微一頓,柳眉倒豎,斜眼看向安平侯爺:“侯爺這話好生無理!我何曾逼迫過澤兒?又不是我引得嘉和公主瞧見澤兒,圣旨更不是我請來的。

    如今旨意已達(dá),我們還能如何?若不早些進(jìn)宮謝恩,遲了恐引皇上不愉,侯爺非得看著府中致禍不可?”

    “你——”安平侯爺勃然站起,指著安平侯夫人,卻說不出話來。

    安平侯夫人見他臉上怒氣滿盈,顯然已怒到極致,不敢再撩撥,想著進(jìn)宮向皇上謝恩只需由這父子兩人前去,她便同樣站起身來,道:

    “既然澤兒稍后便來,我就先回內(nèi)院了。”

    說完,再不管安平侯爺臉色如何,直接轉(zhuǎn)身走出了正廳。

    穿過一道垂花門,繞過一座石雕影壁,踏上內(nèi)院的抄手游廊,安平侯夫人帶著一眾丫鬟婆子進(jìn)入了正房。

    靠在太妃椅上,一個機(jī)靈地小丫鬟連忙走了上去蹲下身來為其揉腿。

    安平侯夫人感受到腿上傳來的力道,只覺原本的酸痛輕減了不少,她笑著看向一旁的劉嬤嬤,贊道:“嬤嬤調(diào)教的丫鬟就是比旁處的好,瞧這個多機(jī)靈。”

    劉嬤嬤含蓄的抿了抿嘴,臉上露出幾分心疼:“夫人今日忙了一整天,著實勞累了些。”

    安平侯夫人瞬間苦了臉:“可不是!自從圣旨下達(dá),我就待在前院沒離開過!”

    劉嬤嬤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晦暗的光芒一閃而過,她試探著說道:“要奴婢說,得圣旨賜婚,與公主結(jié)親,這本是天大的好事——”

    安平侯夫人未發(fā)現(xiàn)劉嬤嬤的異樣,聽著這話,只斂了斂神色,微微抬起下巴,語氣中帶著幾分高傲:

    “若是尋常官宦人家,或是勛貴之家的次子,倒也是一場潑天的富貴,可我安平侯府乃世襲罔替的侯爵,澤兒又已封世子,板上釘釘?shù)南乱淮财胶顮敚€馬這個身份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劉嬤嬤連忙在一旁陪笑:“夫人說的是,奴婢目光短淺了——”

    “不過,說是好事也不錯。”安平侯夫人語氣一轉(zhuǎn):“一旦成為駙馬,日后不僅澤兒,我云家的子孫后代均能成為皇親國戚。”

    劉嬤嬤眼睛一亮,見安平侯夫人并不反感這樁婚事,又小心翼翼提了一句:“據(jù)說嘉和公主頗得皇上寵愛——”

    安平侯夫人立刻笑了起來:“這倒是真的!后宮諸位公主之中,嘉和公主的風(fēng)頭幾乎無人能及,唯有嘉柔公主能與之相較一二。而嘉柔公主的母妃是德妃娘娘,可比嘉和公主的母妃萬貴妃的位份要低上一級。”

    安平侯夫人這番,再無先前初接圣旨時的那番慌亂憂愁,劉嬤嬤不由心下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