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么多的血,他也看到了,可能是被我嚇到了,也可能是良心發現,他沒在拽我,突然就把我給松開了。 今天特別的冷,我露出來的兩條腿都凍紫了,他一松開我,我就往回跑,踉踉蹌蹌的摔了幾次,也不覺得痛了。 他反應過來之后就追了過來,這一次他沒追上我,因為我碰到了秦均。 這個時候我看到他不耐煩的臉都開心極了,秦均似乎是沒想到短短的五分鐘我就能把自己弄的這么狼狽,我第一次看到他愣了一下。 我撲到他懷里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呢,身后的流浪漢看到秦均之后就不在追了,雪越下越大,我緊緊的抱住眼前的這個男人,除了呼嘯的風聲以外只有我的哭聲,聲嘶力竭。 秦均沒給我任何安慰,他也并沒擁抱我,但這一刻,我只想抱他更緊。 “進屋吧,外面冷。”他對我講。 傷口都已經凍住了,我又哭了好一會才停下。 進屋之后秦均就一言不發,他表情陰沉,長眸微斂,在我身邊坐了一會之后說:“你別哭了,我現在就叫孫長嶺接你走!” 我確實是弄臟了屋子,但秦均怎么這么絕情啊。 “他出國了。”我扯了兩張衛生紙給自己擦了擦鼻涕了,主動申請滾蛋。“能送我去醫院嗎?” 我想見程煜,現在就想! 秦均看了一眼我露在外面的腿,估計以為我是要去處理傷口,沒拒絕我,大發慈悲的給我叫了輛車。 我離開前,有外賣送過來,秦均臭著臉給扔餐桌上了。 我猜他怎么也沒想到,就讓我取個外賣就出了這么多的事。 “秦先生,我先走了。”我對他擺了擺手,他連頭都沒抬,大赦天下的一揮手。“滾吧,掃把星。” 臣妾冤枉… 我啞口無言,一瘸一拐的上了車。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風聲呼嘯不止,我一人來到程煜面前,沉默許久。 他消瘦不堪,生命氣息薄弱,不像是個活人,一雙手枯長干癟,我握在手里,一時之間想不起他以前的樣子。 很久很久之后,我突然哽咽,把臉埋在他的掌心,我輕輕的喚他:“程煜呀。” 如同這四年中無數個漫長又難熬的時刻一樣,這一次依然無人應我。 我哽咽出聲,后來又逐漸睡去。 對于那個流浪漢的無故襲擊,我和孫長嶺商議了很久之后決定息事寧人。 因為出事地點特殊,我決定吃下這個悶虧。 這次事情之后孫長嶺終于給了我一個女明星該有的待遇,給我雇了一個保鏢,也算是個助理吧,叫張雷,今年三十歲,當過十年的群演。 我并不開心,因為孫長嶺給的工資太便宜,他還經常去做群演掙錢。 一晃就到了年底,我連續上了幾部電視劇,又有綜藝的加持,我也算是小有名氣。 公司開始拿我和宋元炒熱度,雇了一大幫的水軍上網寫我們兩個的同人小說,吸引了一幫小女孩哭著喊著說喜歡我們。 我覺得羞恥至極,連搜都不敢搜,宋元卻是個不要臉的,下載了一個文包,把我們的同人小說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 他還經常在我面前讀一些精彩的部分,每一次我都覺得他是在大刑伺候我。 我去錄綜藝的時候也有人喜歡拿這個和我開玩笑,這時候我和林進已經很熟了,他總是問我,和年紀小的孩子,要怎么相處。 我是真的講不出什么大道理的,宋元這孩子比較好玩,他能影響方圓五百里的每一個人。 所以我愛莫能助,然后林進就一嘆氣,走了。 季之薇不太喜歡林進,他們兩個在鏡頭里都很少交流,私底下更是誰也不和誰說話。 季之薇不太好相處,她總是高傲的抬著她的頭,一雙眼睛凌厲黑亮,相處之人也都是世家子弟。 我逐漸的知道了,季之薇不是秦均的大房,秦均那么多的女人,她那樣的出身,是不會在秦均那里受委屈的。 季之薇通常就是錄完就走,但今天她卻找到了我。 “今晚,把這個給秦均送去!”季之薇往我懷里塞了個東西,我低頭一看,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季之薇在鼻子里哼了一聲,告訴我說:“你可別偷看,秦均的東西一般人碰不得。” 我也沒打算看,季之薇見我還算識時務,又昂著她的高貴的頭,走了。 我和秦均很久不聯系了,自從之前我在他那里出事了之后我們就沒再見過面。 我給秦均打了兩個電話他都沒接,我害怕再sao擾他會惹惱他,也就沒著急,先去了一趟醫院。 醫院也要搬走了,老區這一片用不了多久就要拆了,目光所及之處一片荒涼。 我很少白天來醫院,所以毫無準備的遇見了程煜的父母。 我一下子就愣在那了,腳步停了下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程煜的父母都不喜歡我,每次我們見面都不太好。 程mama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她死死的盯著我,然后毫無準備的給了我一個大巴掌。 我挨下了第一個,也挨下了接下來的第二個…第三個… 程爸爸也攔不住她的老婆,這個時候母愛的力量發揮了她最大的作用。 我站在原地,沒哭也沒躲,只是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么用!你這個狐貍精把我兒子害成這個樣子!我早就說不讓小煜和你來往,可他偏不聽…可他偏偏不聽…” 順著她的手又往我的臉上招呼,我沒本事躲,我確實是欠他們的,挨了這幾下,就當我贖罪了。 這個時候白若琪在背后一把就給我摟住了,她把我護在懷里,成功的讓我躲了一次。 “你是不是瘋了?好歹也是個明星,你就站在這挨揍?”白若琪氣的要瘋了,把帽子摘下來給我帶頭上了。 “你也別鬧了,人家經紀公司知道了,指定告你,到時候你就等著程煜被粉絲亂棍打死吧。”白若琪誰也不顧忌,說著說著,拎起我的胳膊就給我往外拽。 程mama坐在長椅上,雙手掩面,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我跌跌撞撞的走,期間回頭去看,能看見程mama頭上的一頭白發,她的雙手蒼老干枯,指縫之間不間斷的流出眼淚。 她的哭聲沙啞又悲涼,旁邊的程爸爸有微微佝僂的身軀,屋里躺著的是她的孩子,正值大好年華。 白若琪回頭看我一眼,然后捂住了我的眼睛,帶著我離開這里。 “陸和,不是你一人的錯。”風聲凜冽,白若琪這么對我說。 不是我一人的錯嗎? 或許是吧。 當年我被李美萍趕出家門,靠著兜里僅有的五十塊錢在外面生活了半個月。 期間沒有人聯系的上我,包括程煜。 那時我年少懵懂,沒有母親的關懷,也沒有家的庇護,覺得人生無望。 后來我花光了兜里的最后一分錢,又獨自堅持了兩天,對于那時的情景,我至今想不起太清晰的畫面,我只記得饑餓,和謀生的卑微。 饑餓寒冷日夜折磨著我,李美萍的冷漠和惡毒使我振作不起來,年少的我在一個深夜選擇去死… 我年少時的孤苦無依,程煜替我畫上了一個充滿了眼淚的句號。 最后一刻車子沒有撞向我,程煜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后,將我遠遠的推開。 他躺了四年,我無時無刻不再贖罪。 白若琪點了一支煙,坐在我的身邊吞云吐霧的抽。 她沒說話,我也沒說話。 我們太久不聯系了,沒有了共同的生活,自然不再有話題。 她點起第二只煙的時候問我:“你靠上秦均了?” 我沒想到她會說這個,下意識的抬頭看她,就看到她咧嘴笑,吊兒郎當的說:“我就問問,你不說也行。” 我靜了一瞬,拿過她手里的煙抽了一口,算是默認。 她笑笑,又問:“圈子里都傳,秦均身邊有一個條兒賊順的姑娘,是你嗎?” 我猜不是我,我與他相見的時候,大多在床上。 我搖搖頭,把煙掐滅。“不是我。” 這時白若琪看向我,目光在我臉上游離了一番,片刻后信了我的話。“不是你最好,秦均這人風評一向不好,金字塔尖上的人物,恨不得用腳趾頭看人,你跟了他,沒什么好果子吃。” 白若琪說的話我怎么能不明白呢,秦均這人自大孤傲,眼里裝不下任何女人,我和他在一起的每個夜里,都是哭著度過的。 白若琪沒待多久,她抽了兩支煙,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風,走之前留下了她的帽子給我。 對了,她還對我說:“你也趕緊走吧,別又回去挨揍了。” 我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孫長嶺來接我的時候,我正抓著一把雪捏雪人,一雙手凍的一點知覺都沒有。 他拎著我的耳朵給我拽了起來,看到我的臉之后發出一陣尖叫,持續時間長達二十秒,說什么都要進去和程mama拼命。 我摟著他的腰,好歹是給勸住了,被他戳著腦門一句罵到停車場。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翻來覆去都是“窩囊廢!”“完蛋玩意!”“啥也不是!”。 我就當聽不見,把手放在嘴下呵氣。 這時候一旁的綠化林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穿的破破爛爛的,帶著一個毛線圍脖。 他一把抓住我,在兜里掏出了一大把零錢,拼了命的往我懷里塞。 我認出他就是前幾天劫持我的那個流浪漢,可我和孫長嶺嬌氣慣了,根本跑不過這個流浪漢,只能再一次的讓他在我的眼前逃走。 我被他嚇得坐立難安,連著懷里的這一把零錢都避之不及,一上車就給扔到一邊了。 我有點搞不明白這個流浪漢為什么突然給我錢,結果就聽孫長嶺說:“這人劫貧濟富呢這是。” “缺德玩意,你閉嘴吧你。” 雖然孫長嶺跟我倆嬉皮笑臉的,但他卻是很重視這件事,直接開車領我到警局立了案,當天晚上就新聞稿滿天飛了。 我借此又炒作了一把,演藝事業突飛猛進,已經有電視劇主動聯系我了,我被這炒作出來的美好夢境騙的七葷八素,成功的把秦均忘在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