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語則是低垂著腦袋, 像個做錯了事被老師問話的小孩, 不知道的還以為林小言他們是來找他要錢的小混混。

    顫抖的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勺，方山語抬起頭緊張地看了她們一眼，又把小勺放了回去：“我、我媽還等我回家吃飯呢。”

    原婭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沒事，這才六點多不到七點, 只要你快點招了, 咱們五分鐘就能完事。”

    林小言也在一旁問道：“你之前不是沒見過我們嗎，為什么剛剛那么害怕？還有, 你的論壇賬號真的被盜了嗎, 不是被誰借走了？”

    方山語緊咬著嘴唇, 低著頭不看她們, 但這幅表情已經暴露了。

    “好吧, 既然你不愿意說，我就問你一個最直接的問題。”林小言挺直腰板，看著方山語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的威壓，“你是不是認識許優？”

    對面的方山語身軀一陣，放在腿上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寬松的校服褲子, 攥出了一道道丘壑般的褶皺。

    “看來是認識了。”林小言的語氣中帶著肯定和無奈，她和原婭對視一眼，兩人拿起包就準備離開。

    “她是我表姐。”坐在凳子上的方山語聲音聲音有些顫抖，耳朵已經紅透了，像是秋天里的柿子，他抬起頭來，眼角因為緊張變得有些發紅，“她暑假的時候借走了我的賬號，因為我很少用，就給她了，后來才發現那賬號上發了關于你的帖子……”

    方山語和這個長得漂亮的表姐家里并不是很熟，也是上了高中之后才從他mama那里知道自己有個表姐也在一中，但他除了見到許優時會乖乖喊一聲jiejie以外，和他并沒有很親密。

    但是許優對他很熱情，有一段時間很喜歡帶他出去，還把他介紹給她那些朋友。對方山語來說，許優的那些朋友有點……，他不是很喜歡和他們一起，許優發現了這一點，也很少再帶他出去了，但對他還是很好。

    許優來向他借賬號的時候，方山語沒有猶豫就給她了。

    林小言問他：“所以那篇帖子是許優發的？”

    方山語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那個賬號好像不止她一個人在用。”

    林小言挑眉，神情嚴肅：“還有誰在用？”

    這次方山語堅定地搖了頭，從賬號的發帖記錄來看，不光有和林小言有關的帖子，還有關于其他人的，不太像許優的風格。

    他也經常收到登錄異常的提示，從登錄的地點來看，應該至少有兩個人在用。

    見問不出來什么了，林小言和原婭也打算打道回府，林小言剛踏出半步，身旁的原婭忽然停了下來，轉過了身，林小言真納悶之時，原婭一步跨到桌前，罵起小勺生生將蛋糕切去了小半，一口吞進了嘴里，對著方山語挑釁似的挑了挑眉：“助紂為虐的小孩可是要長胖的！”

    方山語被她利落的動作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木頭人一樣看著原婭拉著林小言瀟灑地出了門。

    “嗝~有點噎。”原婭嚼了半天才把那一小塊蛋糕咽了下去，唇角上還沾著一點黑色的巧克力，“看來帖子多半是許優發的，你打算怎么辦？”

    林小言掏出紙巾遞給原婭：“她又沒做什么太過分的事，還能怎么辦？”

    “那就這樣置之不理啊？”許優有那閑工夫發這些，不是針對林小言就是針對祁川，直覺告訴原婭許優多半是沖著林小言來的，“那女人應該不太喜歡你，反正我總覺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太友善，哦，她可能看稍微長得好看一點的女生眼神都不友善。”

    林小言沉默不語，腦中開始回想之前徐有發的那些造謠的帖子，那段時間剛好是她和祁川發生了不愉快的時候，祁川從家中回來，揚言不會放過她。

    但其實祁川也沒有做什么，是在那篇帖子出來之后，祁川才開始對林小言冷嘲熱諷，以至于林小言以為那些帖子是祁川發的。

    但是祁川要真想報復她，大可不必選擇那種在背后捅刀的方式，只可能是有人趁著這個時間在躺渾水，許優不敢光明正大的做這些事情，所以才用了方山語的賬號。

    許優的那篇帖子只是說了她和祁川的事情，沒有故意的往她身上潑臟水，她就算知道許優持有賬號也沒有用，直接找她對峙的話可能還會被反咬一口說她污蔑。

    只能先等著了。

    “等著？”原婭吃驚，“不行，我看她心術不正，萬一她再寫出什么東西來詆毀你怎么辦？”

    林小言轉頭看向她，眼角帶著笑意：“怎么現在相信我之前說的話了？”

    原婭不自在的扭過頭：“什么穿越，重生未來的我才不相信呢，但是女人的第六感是不能小視的，我總覺得那個許優不是什么好人，還是早點防著她的好。”

    “沒事，她要是想再作妖的話，一定會找個機會，只要咱們不給她就行了。”

    林小言拍拍原婭的肩膀，和她手挽著手一起走向了居民樓。

    ……

    雖然已經知道了方山語是許優的弟弟，但林小言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韓權渡，現在的時機還不太成熟，畢竟許優和韓權渡在同一個教室，萬一韓權渡因為這件事情對許優的態度有所改變，讓她起了疑心，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林小言在等一個時機，如果許優能安穩老實的度過這一年，她倒是可以對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但是如果許優再做出什么事情來，她一定會狠狠的反擊，讓許優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林小言一整個早上都十分的安靜，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思考這件事情上，直到上午第二節 課的課間六班傳來消息，在五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他們班的張然明天早上上學遲到了，一直到第二節課下課才來，臉上還帶著傷，問過才知道，是昨天下午被人打了。

    林小言對張然這個名字有些陌生，經過宋天路的提醒林小言才想起來，這就是之前和三班六班那對情侶扯上關系的那個“小三”。

    田卓和苗榆的事情以兩人分手作為了結束，田桌作為出軌方，在學校也出了名，回家避了一陣風頭，前兩天才回到了學校，一回來就開始和張然卿卿我我，完全不把老師和同學的目光放在眼里。

    苗榆那天扇得暢快，分得卻不那么灑脫，雖然還在教室里繼續學習。但是聽說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這次田卓回來和張然的親密行為，一定是深深刺激到了她，忍無可忍才找人教訓了張然。

    張然受了點輕傷，在同學面前哭訴了很久，田卓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承諾會在放學之后去找苗榆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這事在六班和五班傳的沸沸揚揚，風聲也很快傳到了三班，林曉妍看見窗外苗榆氣勢洶洶地走過，走到了六班，在那邊停留了，一會兒后，又氣勢洶洶的走了回去。

    聽前方記者宋天路來報，苗榆聲稱是找人嚇唬了張然，但是并沒有打她，如果田卓因為這件事來找她的話，她奉陪到底。

    同學們熱議紛紛，有人覺得苗雨是真性情，有人覺得當然是真綠茶，也有人覺得田卓是真渣男，原婭和林小言紋絲不動的坐在位置上，靜靜地刷著題。

    “老師不管嗎？為什么張然不告訴老師？”有人問宋天路。

    “管什么管，你沒看到張然是在老師走了之后才過來的嘛，肯定是不想讓老師知道這件事。這件事情要是鬧到年級主任那里去，可不好收場啊，說不定幾個人要被處分的。”

    一中的政策向來開明，不嚴查談戀愛，也不支持，屬于那種“只要我沒看到你就不算，但是我看到你就完了”的政策，尤其是他們的年級主任，在這件事情上尤為堅持，熱衷于在學校的各個角落尋找膽大包天的情侶。

    要是真的鬧大了，誰都討不了好。

    “苗榆就算真的找人去教訓了張然，也絕對不可能動手，畢竟苗雨也是班里的前三名，將來是有機會參加保送的，一旦收了處分保送名額就想都不要想了。”

    宋天路在一旁分析著，林小言也是不理解他一個大男生為什么喜歡關注這種事情，但是從天路的話提醒了林小言，她轉頭問道：“苗榆是三班的對吧？”

    宋天路點頭，苗榆的成績也是真的好，即使談著戀愛也能穩居在班里前三，但是脾氣有點爆。

    林小言沉默著點點頭，看著她的表情，原婭也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習題冊。

    苗榆和田卓今天下午約在哪里見面的來著？

    第四十二章

    “你做什么！放開我！”

    苗榆雙臂在空中揮動想要掙開原婭的束縛, 卻忘記了原婭是個經常鍛煉的體育生, 她這種每天待在教室幾乎不怎么活動的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你快放開我, 田卓那個混蛋真的敢找人堵我, 我非得過去看看，那個沒良心的渣男敢不敢對我下手！”

    離學校有一段距離的小路上，田卓帶著幾個小混混站在了苗榆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身邊還依偎著嬌小可憐的張然, 田卓捧著她貼著創可貼的臉, 滿眼疼惜地請吹了幾下。

    “呸！裝什么深情，他什么熊樣我還不知道嗎，真叫人惡心。”

    林小言和原婭架著苗榆站在一座居民樓的后方，苗榆看著馬路邊上的田卓和張然, 語氣中是深惡痛絕, 表情卻是像要哭出來一樣。

    “放開我！”苗榆朝后方低吼著，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小言。

    林小言不理會她, 直截了當的問道：“是不是你寫的舉報信？”

    “是又怎么樣？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膩膩歪歪的小情侶。”

    苗榆說得大義凜然, 眼中帶著“我既然得不到, 那就拉你們一起陪葬”的瘋狂, “那封信本來是要直接交到年級主任手里的, 沒想到被我們班主任攔下了，還告訴了你們班主任，真是可惜。”

    林小言嫌惡地蹙起眉：“就算你交到年級主任手里也沒有用，我和韓權渡清清白白，反倒是你, 造謠污蔑，保送名額的選拔你是別想參加了。”

    “我本來就沒指望這個保送。之前有你，現在有韓權渡，這個名額根本落不到別人身上！不過我倒是很想看看，到時候你和韓權渡整這個名額，會不會有一個傻子為了對方放棄。”

    林小言覺得苗榆現在已經有些瘋魔了，在她的眼睛中看不到一絲的理智，她有些懷疑苗榆是不是因為失戀導致精神出了問題。

    “我好得很！你現在放開我，讓我去會會那兩個賤人，我保證以后不會再針對你們兩個了。”

    原婭的雙手緊緊地鉗著她的雙肩，并沒有放開的意思：“可算了吧，你能打得過誰？一會兒你還沒開罵呢，眼淚就先流下來了，多丟人。”

    苗榆極力否認，但是發紅的眼眶已經出賣了她的情緒，她低著頭，凌亂的發絲在蒼白的臉上飛揚，顯得十分凄美。

    “你懂什么，我和田卓小學就認識了，我倆小學是同桌，初中又在一個班級，我們的成績都很好，曾經一起代表我們年級在大會上發過言，年級很多人都覺得我們很般配，他對我特別的好，我們在一起這些年，他從來不在乎我的脾氣差，每次我們兩個吵架，不管是誰的錯，他都會跟我道歉，來哄我。世界上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了，我天真地覺得我們會考同一所大學，大學畢業就結婚，永永遠遠的在一起……可是我沒想到，他會被張然那個賤人勾走了魂！張然有什么好？她成績沒我好，也沒我長得好看，除了裝乖什么都不會，田卓那個瞎子到底看上她什么！”

    苗榆神情恍惚的望著地面上的鵝卵石，和張然比起來，她確實長得很好看，是那種有攻擊性的美艷，像她的性格一樣；張然小家碧玉一些，如果非要說她哪里比苗榆好，或許張然看起來更加溫婉一些，柔柔弱弱的，能激起人的保護性。

    一滴眼淚落在了光滑的鵝卵石上，林小言心中一驚，低頭才發現苗榆哭了，無聲的，靜默的，但是林小言可以感受到她的難過。

    原婭出聲安慰她：“別哭了，為那種渣男，不值得。”

    苗榆沒了剛剛的囂張跋扈，只是靜靜地流眼淚，像是要把這一段時間的委屈全部發泄出來一般，林小言對著原婭搖搖頭，示意她先不要管她。

    苗榆哭了很久，那邊的田卓等人已經不耐煩了，田卓罵了句臟話，對著身后的幾個小混混說：“那女的可能不敢來了，你們先回去吧。”

    張然軟飄飄地靠到他的肩膀上：“她要是早知道今天會這樣，昨天干嘛還要找人來對付我？你不知道我昨天有多害怕……”

    說著，張然伏在他的肩膀上，小聲地哭了起來，田卓摸著她的頭，心疼地安慰。

    “呸！”苗榆不知何時已經擦干了眼淚，有些急促地小口喘著氣，“這女的怎么這么會裝，我要早知道今天，我昨天肯定讓那些人把她打一頓出氣！”

    原婭見她情緒穩定了，就把她放開：“你還是消停點吧，打架斗毆可是要被開除的。”

    苗榆冷哼一聲，活動活動筋骨，轉身朝兩人說：“你們有有手機嗎？我打個電話。”

    “……”

    帶手機上學也是不被允許的，但是韓權渡擔心她們會出什么意外，就把賀昀偷帶的手機給了她們，原婭從包里把手機拿了出來，交到了苗榆手上。

    苗榆帶著淚痕的臉上是張揚的笑意：“田卓這個蠢貨，以為只有張然會裝柔弱嗎？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誰。”

    她熟練地輸入一串數字，再開口時已經帶上了哭腔：“喂？是三叔嗎……”

    ……

    田卓和苗榆在一起這么久，竟然不知道苗榆的三叔是警察局里的人，也可能他之前是知道的，不過后來忘了，因為苗榆的事情對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

    苗榆打完了電話，掐著時間在林小言和原婭的注視下走了出去，在田卓面前一番挑釁，破口大罵。

    在田卓忍無可忍要對她動手時，遠處響起了警笛，和田卓在一起的那些混混大多都是有前科的，苗榆的叔叔帶人一舉把他們拿下，連張然也沒放過。

    一切塵埃落定，苗榆回頭朝林小言他們的方向比了個‘耶’，在她叔叔的護送下大搖大擺的走回了家。

    隔日，田卓和張然和小混混一起被警察帶走的事情傳遍了整個高三年級，雖然后來被帶回來了，但是僅有的這些素材已經足夠他們發揮了，他們兩人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一直等到風頭過去。

    林小言和苗榆回到了一開始那種誰都不認識的時候，除了偶爾會在辦公室里遇到，誰也沒有再提起過那天的事情，像苗榆那種自信且張揚的女孩，從來不會缺少愛慕者。

    只是……

    “苗榆說是有人告訴她你和韓權渡的事，你覺得是誰？”

    cao場上，原婭和林小言背靠背坐在草坪上，秋高氣爽，藍天之上的白云軟飄飄的，離得那么遠，卻好像伸手就能夠到。

    林小言的目光看向那邊還在進行準備活動的四班，沉聲說：“還能有誰，苗榆雖然個性潑辣了一點，但是個乖學生，她找去教訓張然的那些人，一看就和她不是一個圈子的。”

    能幫她找來這些人的，除了許優，恐怕也沒別人了，苗榆常年在一號考場，和許優認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