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好，臉色卻緩和了不少。

    深覺自己這個兒子比不少孫子的韓以安飛速地扒完飯，拉著宋令白去廚房洗碗，把舞臺留給韓權渡。

    宋令白一副看穿了一切，她拍拍嘆息的韓以安：“爸這是太想權渡了。”

    韓以安自然知道，自從韓權渡執意要轉去一中開始，他爹就沒給過他什么好臉色。

    家里人并不是很在意韓權渡的成績，一是韓權渡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二是他們家歷來奉行的教育就是開心就好，從來不強迫孩子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就像韓以歡，她不喜歡讀書想去演戲，韓鴻振也沒有攔著。

    外人的眼光在他看來就是一文不值，他的孩子能高興就好。

    但是在韓權渡這件事情上，他也不知道韓鴻振為什么這樣，可能真的是太想念這個孫子了吧。

    飯桌上，爺孫兩個同一個表情同一個動作，一言不發的機械般吃完了這頓飯。

    就在韓鴻振想上樓的時候，韓權渡叫住了他：“爺爺，我陪你下棋吧。”

    老頭子沒說話，冷哼一聲，表示同意。

    棋局上，兩人一邊下棋，一邊對話，高手過招，循序漸進，句句致命。

    “在那邊過得怎么樣，小周做的飯做的合不合胃口？”

    “嗯。”

    “賀昀那小子沒少給你惹麻煩吧？”屈服于年紀，韓鴻振戴上了他的金絲眼鏡，周身氣質更顯冷峻。

    韓權渡抬手將燈調亮了幾分，“明天你可以親自問他。”

    韓鴻振眼眸微挑，直奔主題：“聽說一中又很多長得好看的姑娘，不知道和天英比起來如何？”

    韓權渡沉聲道：“各有千秋。”

    “噔——”韓鴻振的棋子落在盤上，他停下了手，鷹隼的眸子透著鏡片盯著韓權渡，不怒自威。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叫你來是干什么的了吧？”

    韓權渡點點頭：“是姑姑告訴你的？”

    “沒有，我自己查出來的。”韓鴻振將手放在了腿上，掩蓋那一絲心虛。

    韓權渡瞳孔驟然一縮，剛才的淡定不復存在。

    爺爺他居然……查出來了？那林小言的身份他也知道了？

    見韓權渡不說話了，韓鴻振以為他在生氣，接著說：“你忽然要轉學，我就算不反對，也難免會擔心你轉學的原因，就……順便查了查。”

    腦中閃過自己利誘韓以歡的畫面，老頭子輕咳了一聲。

    韓權渡抬起頭，面色嚴肅：“爺爺，我是認真的。”

    “你認真什么認真！你才多大？！”韓鴻振冷著臉，被韓權渡這話氣得夠嗆，“我不反對你談戀愛，我們家也不需要你聯姻，但是感情這種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你在高三的時候轉過去找人家，你是不用擔心學習，可人家姑娘怎么辦！你可以自由戀愛，但是你不能早戀，你不能害人家！”

    “我沒有……”韓權渡話鋒一轉，抿唇道，“可爺爺你也是早戀，你還被學校處分了呢。”

    “你！”韓鴻振喉嚨一哽，教訓的話都被韓權渡堵了回去。

    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的孩子們，他和韓權渡的奶奶是在大學認識的，當時的大學還不能自由戀愛，他們也因此受了處分。

    “你當時害得奶奶受了處分，你怎么不說”韓權渡的聲音雖小，卻讓韓鴻振瞬間理虧。

    他冷著臉頓了頓，措了一下詞，又道：“我和你不一樣，我雖然早戀受了處分，但是我這一戀，就是一輩子。”

    韓鴻振和妻子恩愛了一輩子，雖然她已經去世了快十年了，但是韓鴻振一直沒有忘了她，也沒再續弦。

    像他的夫人所說的那樣，開心快樂的活著，只要他們念著她，她就從未離去。

    韓權渡的奶奶是個熱愛生活的優雅女人，她愛花愛陽光，愛一切能給她帶來快樂和幸福的事物，她陪著韓鴻振白手起家，為他生兒育女，她這一輩子，過得優雅而從容。

    當他們想起她，不會感到悲傷難過，而是淡淡的幸福。

    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韓權渡認真地看著韓鴻振的眼睛：“您怎么知道我不會和她在一起一輩子呢？”

    韓鴻振也怔住了，他嘴唇動了動，想要再說些什么，可是話到嘴邊腦子里卻一團空。

    “還有，爺爺，我覺得你可能拿到假的情報了。”

    “嗯？”

    韓權渡牽起嘴角，一棋致勝：“我是為了我喜歡的人才去的一中，但是我們兩個人并沒有在一起，她甚至還不知道我喜歡她，因為一些事情，我想守著她。我們也不會早戀的，更不會受處分。”

    完敗給孫子的韓鴻振瞪大了眼睛：沒在一起？他，那么多錢，買到的還是假情報？

    與此同時，在家中和相看兩厭的兒子吵架的韓以歡忽然停了下來，心頭一顫，她打了個噴嚏，總覺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

    “臭小子，滾出我家！”

    拿起遙控器，韓以歡朝賀昀踹了過去。

    ……

    “我查到了ip地址，讓宋天路幫我找了一下，那個發帖人叫方山語，是個高二的學生。”

    沒有聽到意料中的名字，林小言愣了愣。

    她臉上的錯愕被韓權渡盡收眼底，他柔聲問道：“怎么了？你們認識？”

    林小言連連搖頭，不僅不認識，她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現在只知道他是高二的學生，在哪個班還不太清楚，不過開學之后應該就可以打聽出來了。”

    賀昀手里端著一杯奶茶，眉眼一彎，笑著說：“我我我，我有認識的人，我可以問出來！”

    “那就麻煩你了。”林小言朝著賀昀微微點頭。

    賀昀笑逐顏開地環視了一圈：“包在我身上學姐你就放心吧！怎么不見原婭學姐？”

    感覺賀昀從家里回來之后就老實了不少，居然開始叫原婭學姐了，林小言笑笑，原婭應該還在跑步。

    “天都快黑了還要跑，也不怕遇到色狼。”

    賀昀小聲嘀咕著，轉念一想，好像一般的色狼也打不過她，便從兜里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裹來，放到了林小言面前。

    “這是我媽讓我帶給原婭學姐的。”

    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包裹的很精致，還纏了粉色的絲帶，一看便知是韓以歡的手筆。

    “那我先替她收著，一會兒等她過來了交給她。”

    賀昀拉著韓權渡一起走，半道上韓權渡又折了回來，斂目低眉著，聲音細聽之下有一絲的顫抖：“那明天早上……幾點去學校？”

    林小言先是一愣，想到說好要一起上下學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說了一個時間。

    韓權渡低聲應了聲好，轉身飛也似的走了。

    看著他有些虛浮的腳步，林小言的心底一片柔軟。

    她老公，還真是可愛。

    第二十三章

    聯考成績出來了，一中果然是一敗涂地，除了林小言他們三個進了兩校前十，兩校前五十里面一中的人寥寥無幾。

    梁老師上課的時候，臉都快拉到地面了。

    本以為她會狠狠地訓斥他們，誰知她竟然在講臺上朝他們鞠了一個躬。

    “這次聯考我們學校的整體成績非常不好，但是歸根究底，還是學校的復習方案出了問題，學校專門派了老師去天英學習，也了解了他們的部分方針，深刻反省了自己的不足。”

    梁老師話鋒一轉，眼神也重歸嚴肅。

    “所以，從本周開始，我們高三畢業班的復習強度會增加，做的練習題也會比之前要難上一些，大家要做好心理準備！”

    講臺下面面相覷，但是沒有人有異議，他們確實需要強度更高的練習，這次的成績就是最好的證明。

    就算再排斥作業和練習，他們也不得不為了自己的未來搏上一搏。

    “另外，”梁老師看了林小言一眼，她的心里激靈了一下，只聽梁老師笑著說，“要恭喜咱們班的宋天路和林小言，在本次考試中取得了很好的成績，特別是宋天路……”

    宋天路受了夸獎，臉笑成了一朵春日里的桃花；林小言卻覺得梁老師剛剛看她的眼神里帶著幾分失望，畢竟她這次下降了還挺多的，果不其然，周一的例行班會結束之后，梁老師把林小言叫到了辦公室。

    林小言像個小雞仔一樣乖乖地跟在梁老師的身后，原以為她會訓斥自己，卻不料今天的梁老師異常的溫柔。

    “一時沒考好也沒關系，你千萬不要被這次考試影響。我之前有一屆學生，成績特別好，但就是因為一次考試沒考好，心理壓力太大，導致了各種各樣的問題，成績一直沒有上去，你吧啦吧啦……”

    梁老師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林小言也沒聽進去幾句。

    作為離開高中校園十年，考試時還有一個男人坐在她前面影響她的學生，林小言覺得自己這次考得還行，不僅是還行，簡直是超級好，十年寶刀未老，放在其他人身上可以吹一陣了。

    見林小言一言不發地看著地板，梁老師還以為她在內疚，心中有些悲痛，又安慰了幾句，便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林小言前腳還沒邁出去，便看到韓權渡也跟著四班的班主任走了過來，林小言的腳一頓，又折了回去。

    “梁老師，我覺得我還需要您開導一下。”

    剛拿起水杯的梁老師心里一暖，立刻放下了水杯，繼續開導著她的這個愛徒。

    林小言豎著耳朵，梁老師每說一句就輕輕地點點頭，其實腦子里都是那邊張老師跟韓權渡說的話。

    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事，學校里打算抽出三十個人來編成一個火箭班，也就是專門沖擊c大的重點班。

    原定是在年級前一百里面選那些成績在c大的邊緣但是還差一點的學生，但是考慮到一些問題，便打算讓學生自己報名。

    如果覺得自己穩進c大，或者目標沒那么高的話，可以不報名。

    以韓權渡的成績，和之前所得的獎項，他是可以保送的，所以不用參加，也能騰出一個名額來給其他同學。

    梁老師也聽到了張老師的話，立刻就不樂意了。

    明明兩年來成績優異的是林小言，憑什么要把這個名額給韓權渡？

    張老師扶了扶眼鏡，反正每個班都要挑出來一個人去參加評選，他已經決定了要推韓權渡，到時候綜合起來，韓權渡的勝算可能大一點。

    梁老師還想再說什么，但是細想一下確實如此，光是韓權渡的那些獎項，就足以讓他得到這個名額了。

    如果他在天英的話，這名額自然是屬于他的，可是他來了一中，要和自己的親學生搶這個名額，梁老師實在是氣不過。

    雖然面上梁老師很嚴肅，但其實還是很向著她的這些學生的，林小言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