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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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憫纖手一揮,“墨之,你先走。” “噢。”席墨之悶悶不樂上樓了。 他躲在樓梯口,貼在墻上聽著廳堂里的動靜,隱隱約約聽到杜閱瀾說:“……他好像又犯了癔癥,以為我們給他的是墮胎藥,所以才不愿意喝……” 席憫靜了一會,聽不出語調地交待:“隨他吧。” 席墨之輕手輕腳走上樓,在他哥住的那一層溜達了一圈,臥室的門竟然開著,他進去看了,里面沒人。想起他父親當年給他們倆摳下巴塞藥的狠厲手段,嘀咕了兩句,自動往第七層塔頂走。 不在臥室,肯定就在小黑屋了。 他踮起腳,從門上柵欄的小窗戶里瞄見了遠處一抹白毛,背對著他,頹頹喪喪地抱著膝蓋松松靠在白墻上,顯然杜閱瀾說的走之前睡下了是演出來的。 席墨之不禁腦補,他哥的演技要是能借他三分,自己也不至于發個片花都要被黑粉拎出來逐幀截圖罵演技差。 席家弟弟扒在門縫前喊:“哥,你都多大人了,怎么還被關小黑屋?” 里邊一片死寂。 席墨之自討了個沒趣。他走之前又瞧了兩眼席莫回的背影,只覺得有點可憐,旁的感情是沒有了。 就好像他對金澤,覺得對方大著肚子追過來可憐,要說感情有多么深,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 不過他從不認為自己感情缺失是種遺憾。 反而,對比席莫回的反應,他在情感上的處境應該更安全。 有時候,過度共情,只會傷身傷己。 席莫回懷抱真空袋里的心臟,空洞地注視著二層伸出去的小窗。仿佛他看久了,那里的小平臺就會長出一個外鄉人,殷切地攀著身子探過來,小聲地,溫柔地叫他的名字。 杜閱瀾給他喂的藥,被他悉數吐掉。藥的苦味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嗓子口。手指發軟,按在腹部輕輕摩挲,他陷入了認知混亂,柔情地呢喃著:“孩子還在,還在的……我和你另一個父親都會保護你……他在這兒,被我抱著呢……” 門外傳來窸窣的動靜,席莫回收起心臟,蜷縮在小床上,等到門沉重地打開,他的視線才從小窗口移開,閉上眼睛。 “莫回。”席憫并沒有刻意壓低音量。 席莫回毫無所動。 席憫走到深處,俯視著兒子,“你沒有睡,起來罷。我有話要與你說。” 席莫回眼皮下的眸子輕微轉了轉,睜開眼睛,只是直視著小窗透進來的天光,沒有轉臉去看席憫,更不愿轉身。 “他死前找過我,懇切求我催眠你,消除你關于他的記憶。”席憫說著,口吻仿佛無關緊要。 席莫回身軀輕微震動。 “我答應了。” 席莫回倏然坐起,一道銳利的目光融了警惕與悲恨,與席憫的視線正面撞上。 他壓抑著涌上來的憤恨,剛想說什么,忽而xiele氣,聲音繃緊地笑了一聲:“您不打算這么做。您只是給了將死之人一個希望。” 因為若是席憫想做,他的記憶早被神不知鬼不覺替換了。既然直言告訴了他,那就是不打算下手。 席憫平穩陳述著:“我也給你選擇的權利。是忘掉他重新開始,還是——” “我不會忘記他!”席莫回深深喘著,指骨修長,攥進凌亂的床單。 “你倒下時,他的魂就守在你身邊。”作為母親,對剛失去愛人的長子說出這樣的事實,堪稱殘忍。 但席憫來的目的就在于此。席莫回現在無法面對,今后一生都會留下傷痕。與其讓他渾渾噩噩過下半生,不如給他一些希望,激勵他站起來,握著希望走下去。 “魂!他在這兒嗎?母親,告訴我。”他慌亂地掃視四周,手腳無措地整了整頭發,好似生怕被桓修白的魂魄看到自己這幅狼狽樣子。 “他穿不過無量邊境。”自然不可能跟著他們來到這里。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看到他?”席莫回近乎祈求。 “有。” 席莫回的眸光亮了一瞬。 “你完成祭典,繼承神格。” 那點光驟然熄滅了。 為了見一個人,而選擇背叛他,從一開始就是極端矛盾的。 如果桓修白得知他為了見自己,和另一個人在祠堂下滾了三天三夜,他們做過的那些事,他和另一個人都親密進行了,桓修白要如何自處? 堅決不行。 桓修白會痛苦,他更不想隨意交出軀體。 “一定會有其他方法……”他背對著席憫,喃喃自語著坐下,又沉入了自我意識中,連席憫什么時候離開的也沒發覺。 藥碗突然摔落在地上,陶瓷碎得四分五裂,有一片敲擊著地板,發出了模糊的聲音:“你想見moc的亡徒,可以與我做個交易。” “……主神,好久不見。拿回了‘你’的軀體,即將重回abo世界巔峰了嗎?”席莫回即便身處困境,面對主神依舊高傲自如,語帶嘲諷。 “我的五臟化為了碎片,開啟和使用它們的鑰匙就在你手中。上交鑰匙,我即刻教你視見世間無形無體之存在的方法。” 席莫回分出心神,略一沉吟,決定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桓修白的小世界對我來說也是一重護命鎖,你先告訴我,喚魂的步驟是什么,值不值得我與你交易。” 陶片咔嚓咔嚓響動,“重要的不是步驟,是你與他的執念。當你可以用意識觸碰到他殘存的靈魂,就能抓住他,將他當做器物奴隸永遠捆在身邊。當然,他永世無法脫離你,或許會因此痛恨你,與你反目成仇。” 席莫回輕笑了聲,似乎在諷刺他的無知。 “不會的。”他呼出一口濁氣,平靜望著天窗,“他能跟在我身邊,高興還來不及。” 一個小時后,席家弟弟不情不愿上來送飯,湊在門前使勁扭轉著眼睛搜尋了一遍,沖下樓興奮大喊:“媽!我哥又逃家了!” 席家長子第二次離家出走,不如第一次那么轟轟烈烈,這次走得悄無聲息。 事后金澤隨口問:“關禁閉的塔頂可以隨意出入?” 席墨之嘴角抽搐:“我不可以,席莫回可以。我哥十五歲就琢磨出來怎么開那門了,之后愿意進去蹲著,純粹是為了做給爹媽看。他是不是超有心機!” 金澤:“他有心機,好歹有心。” “……你這話意思是我沒心沒肺咯?” “還算有自知之明,有的救。” ———————— 【魔幻世界】,十字冢地。 兜兜轉轉,一個多月后又回到了這里。 對席莫回來說,它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桓修白深入骨血的執念,他賦予的回應,都從這片白色十字架叢林開始。 所謂觸碰靈魂的方法,和席氏研究出的分支血緣魔法有同宗同脈之效。其本質,都是用靈魂接觸靈魂,借助共鳴,栓上永久的聯系。 但他和桓修白之間并不存在血rou上的聯系,有的,只是這段情,比之血緣魔法,cao作起來就要艱難千百倍。 再具體的流程,主神也說不真切了。對此,他是這么解釋的:“我是自然法則選擇成神,當時拋棄了rou身,對于靈魂捕捉,并不比你了解的透徹。這方面的專家,應該是……” 席莫回知道那個名字——方未興。 提起失去神格的過去,主神沉默片刻,跳過話題轉而道:“我會幫你聚魂,后面全靠你自己。事成之后,將碎片物歸原我。” “好。”席莫回答應的爽快,早就準備好逃逸咒法,到時候事成,就捆著魂魄一頭扎回無量世界,拒不執行承諾。 當一個人,成為一個符號,在別人心中得到人格化時,他就能借由思想的意識獲得力量。 這么做的人越多,或者說信徒的群體越龐大,他的力量就越強,凝聚了所有人的意念,最終化身為“神”的概念。 這也是多年來民間傳說中凡人成神的理論基礎。 桓修白沒有信徒,他只有他的神,所能凝聚的,也只有席莫回的一道“執念”。 “你在聽嗎?” 席莫回將銀發挽到耳后,迎風而立,已經進入春季的南方大海上涌動著和熙的風。前來做晨禱的光明神信徒們從十字架腳下窺見他一隅身影,驚若天人,以為是哪位天使下凡,紛紛閉眼闔眸,虔誠跪拜。 “如果你在聽,我想告訴你,那封信,我看到了。” 晨光熹微,金子似的傾撒在他淡然溫美的臉龐,宛如一尊救世神像。 “我對你很失望。兩個人的抉擇,你一個人做了。這種背叛,我不可能原諒。” 他褪下了戒指,握在手心。 “就像你說的,三個月很短,我過幾年可能就放下了。我現在告訴你,沒有人有義務承擔一個死者的感情,即便你說得再動情,我之后多年偶爾想起,也會覺得困擾:明明什么都給不了我,怎么還敢奢求在我心底留下痕跡?” 他揚起手,拋下了手心的戒指,近乎冷漠地看著它從百米高的十字架頂急速下落,眨眼間便看不到了。 “我對你付出的回應,從來都是建立在你活著的基礎上。你既然已死,無水之源,無本之木,一切皆是虛妄。” 他召喚出箱子,打開它,將裝有九十九張許愿條的信封打開,一松手,脆弱的白紙紛紛揚揚沿著風的軌跡飄落而下。 遠處看來,竟如同未亡人懷抱一捧紙錢,撒在墳冢上。 他面色一片清明,不見有淚,眼底的光卻是滅的,不論初生的太陽如何金芒萬丈,也沒有任何一縷能照進囹圄的心。 “我會丟掉你所有的東西,重新開始。” 扔掉你的獨角獸貼紙…… 丟掉你的腺體…… 拋掉你的戒指…… 最后,他脫掉了鞋子,赤腳站在鋼金屬的橫梁上,冰冷的觸感凍紅了雙腳。他抱著那顆心臟,以從未有過的平靜,向前邁了一步,半只腳掌踏出了橫梁,“你不來,我都扔掉了。” 周圍僅有呼呼的風聲,海平面趨于平靜,金光粼粼。 他在春風中,逐漸開始顫抖,肩膀不受控制地聳動,平靜的假象簌簌剝離掉落,“……今后,我半夜做噩夢,叫你的名字,你不來,不會心疼我嗎?” “騙子……混蛋……不是說,最喜歡我了嗎?” “都丟掉吧。”他沙啞地吐出這句話,向前邁出最后一步,撲進了春日波涌的風中。 連曾經屬于你的我,也被我無情扔掉了。 他在下落中合上眼睛,等待著哪怕一絲絲跡象出現。 沒有…… 他快墜到地上了…… 周圍能聽到人類驚恐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