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給我準備融合儀，然后打磨那副胸甲?！备鹆_士萊教授一邊畫著開發(fā)圖，一邊對我說。

    放下手中的用具，從木柜里取出一座椅子般大小的儀器，將顏料倒進去再放好一顆飄浮石后，才開始為一副放在假人身上的胸甲打磨。

    珍佛明境內(nèi)有近百個煉金術(shù)士研究所，單單皇城里就有三十多個，當中有大有小。我們的大學院研究所，地方面積、裝備器具、安全配套等屬于第二級，僅次于宮庭術(shù)師部和魔法師公會煉金部。一般煉金術(shù)研究所分為儲存庫、設(shè)計室和土坊，儲存庫是擺放數(shù)以萬計煉金材料的地方，設(shè)計室是起草設(shè)計藍圖的靜室，同時也是收藏參考書的小書房。土坊則是進行制造和試驗的鋼墻房子，也是經(jīng)常會爆炸死人的高危地帶。

    聽同學們說這個土坊死過人，鬧過鬼……

    三天前教授接到煉金術(shù)工會的一宗外國訂單，希望請一位九級煉金大師打造一件‘頂甲’，雖然我并不清楚頂甲有什幺要求，但我可是很高興呢。昨天我答應(yīng)麥兜他們做幾件練習用防具，順理成章就在教授身上偷師，部分材料更是從教授腳下的垃圾筒里撿到，就連物料工錢也可以省下不少，太爽了！

    對我這個煉金菜鳥來說，首先體驗的不是什幺等價交換，而是‘一分錢一分貨’這個真理。

    這件‘頂甲’分胸、肩、背三部分，表面光滑得像是一面鏡似的，自出爐后已經(jīng)進行兩次拋光，亦打磨了六次，可是聽教授說這片甲只是‘外殼’罷了。單是完成外殼就花上半個月時間，接下來才開始制作第二部分－‘內(nèi)膽’，而這個內(nèi)膽比外殼更復雜，因為要依人體線條而設(shè)計，又要留心吸汗疏氣問題，更要附加一定程度吸震功能，更需考慮用家的動作靈活問題。當外殼和內(nèi)膽都完成并結(jié)合，之后就要進行第三步驟－‘雕飾’。

    照教授所說，雕飾就是盔甲的裝飾，乍看只是純粹為美觀，但實際上是為了顯示身份象征。除此之外，雕漆也是附上魔防、飄浮減磅的一個步驟。等到完成身體部分的盔甲后，還有頭盔、護手和護靴要制造，原來要做一套盔甲不是想像中容易。

    相比起來，我?guī)望湺邓麄冏龅木秃唵魏芏?，以牛皮包藏鋼片，以牛筋縫合縛緊，再用長布制做擋風就行。內(nèi)膽也不過是麻布加墊，最多是考慮女同學的胸部線條罷了。

    教授打開設(shè)計圖掛在墻板上，全部合共有八張，每個地方的設(shè)計都十分仔細。葛羅士萊教授突然問我道：“你上了近戰(zhàn)課，有學到什幺嗎？”

    我點一點頭說：“算是學到基本的防身技術(shù)?！?/br>
    “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宿舍找小周下棋，你記得執(zhí)拾好東西后鎖門?！备鹆_士萊教授一伸懶腰，握著拐杖離開。教授這人雖然古怪，但其實滿有人情味的，故意讓我一個人留下來，有時間可以盡快完成那些粗糙防具。

    除了麥兜他們訂的三件皮甲，我還掏腰包多做一件出來，是為了明天的特別任務(wù)而預(yù)備的。雖然是廉價版，但也花了五枚銀幣才夠買材料，今月剩下的日子可能要勒緊褲頭了。

    入夜時分，我再次回到武術(shù)教室，南斯老師還沒到，只見佐明治一人靜靜坐在窗邊望著月光。他冷俊的臉容帶點蒼白，平靜的目光掃過我面上，點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我試著逗他說話道：“連續(xù)兩晚你都是最早到。”

    佐明治默然半響，才勉強吐幾個字說：“我不喜歡遲到?！?/br>
    看來他不喜歡說話，我也不想強人所難，在遠處開始做熱身運動。等沒多久南斯的粗壯身形出現(xiàn)了，他仍舊帶著一卷長長的毯子，一大袋人參黑啤和掛著一個魔法石，可是他今天穿了武斗服而非昨日的便服。

    他二話不說將毯子打開，我和佐明治換了服裝，除下鞋子踏足毯上。昨晚打斗時大家都太過專注，今晚我們感覺到了，毯子上有一股不平穩(wěn)的拉力，雖然很微弱，但確實牽扯著我們雙腳。

    南斯將啤酒拋給我們，說：“經(jīng)過昨晚的實戰(zhàn)練習，你們現(xiàn)在理應(yīng)感覺到，這毯子上的魔法陣是重力變換術(shù)。我并不清楚校長為什幺要我教你們，但他明言要讓你們適應(yīng)任何環(huán)境變化，所以我想出了這個訓練的方法。”

    佐明治喝了黑啤，眼中閃過神采說：“今晚老師也參加練習戰(zhàn)嗎？”

    南斯上下打量佐明治，醒悟地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武斗服，嘆了一口氣說：“你叫佐明治吧，希望你在實戰(zhàn)時可以保持這份觀察能力?！?/br>
    黑啤開始產(chǎn)生作用，熱血從小腹沖上腦門，渾身似有用不盡的氣力，可是想到明早起床時頭會像爆開一樣，我寧愿自己沒有喝過它。南斯顯然沒將我們放在眼內(nèi)，連熱身運動也不需要，已打手勢叫我們一起進攻。也不奇怪，在一位高段數(shù)搏斗專家眼中，我們只是剛起步的小嬰兒，理論上相差十萬九千里遠。

    佐明治忽然放開手中的啤酒瓶，南斯想開口叫他小心時，啤酒將要弄濕魔法毯之際，佐明治出奇不意地起腳，將酒瓶大力踢起射向南斯面門。

    南斯微一愕然，我心里不禁為佐明治鼓掌。從昨晚的經(jīng)驗得知，南斯是個很愛惜魔法器材的人，這一著完全掌握了敵人的心態(tài)。事實上我的想法跟佐明治一樣，兩個才學半晚搏擊

    的新手，對著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搏擊系導師，就算我們是初生之犢也曉得差距之遙，必須使用策略才能彌補一點點。

    我們早有心理準備要捱揍，問題是如何避免一面倒被打敗。

    南斯沒想過佐明治有此一著，然而他的神經(jīng)反應(yīng)也是頂快，側(cè)頭險險避開了酒瓶，可是這一延誤，已足夠讓我們二人切入他兩呎內(nèi)的心腹地。

    沒想到在這一刻，我居然見到冷冰冰的佐明治笑了。隱隱約約覺得，對于我能夠配合佐明治的謀略助攻，他應(yīng)該是很意外。

    我跟佐明治一樣使用威力較大的側(cè)踢，不過我是正面的掃足，他則是踢南斯后腦。位置是一左一右，攻擊則是一前一后，而且一高一低，換了我是南斯，也不知該怎樣化解這個困局。可是教師終歸是教師，南斯臨危不亂，扎起馬步雙拳左右開弓打在我們胸口。

    電光火石之間，我們?nèi)说恼惺酱_實命中目標，而且占了先手的我倆首先擊中南斯?？墒窃趻咧兴哪_時生出異感，其身體輕輕扭動了一下，將力道卸卻了很多。踢中之后就是胸口中拳，肺部傳來巨壓，視覺一剎那變白，像被蠻牛正面撞上一樣，我和佐明治直接被打飛出魔法毯的范圍，還在地上滾了三圈才能坐定。

    天啊，這種拳頭臂力是怎練的？

    很快地我就坐了起身，但一時之間無法站起來，佐明治則大字型躺在遠處，不曉得他的情況怎樣。南斯粗毫的雄軀像山岳一樣屹立，仍然保持雙拳左右張開的姿勢，但這個姿勢撐不出三秒，面皮跳動一下，被我踢中的腳突然發(fā)軟傾倒，他及時單手按著地面才不至于跪下出丑。

    剛才南斯的腳和后腦肯定中招，要是被準確命中，現(xiàn)在昏倒地上的人就是他。不過他輕輕扭動身體，讓命中的位置有些微偏離，更換回一個反擊的機會，而我們兩頭菜鳥就老老實實地吃了他一拳。心中略過野獸中伏前的反擊情況，南斯剛才的舉動就是從實戰(zhàn)里磨練出來的戰(zhàn)斗本能，也就是我們的差別所在。

    只是一線之差，戰(zhàn)果截然不同，這是經(jīng)驗上的分野。

    只見南斯猛烈地搖搖頭，讓暈眩的腦袋清醒，望我一眼后大方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到此為止吧，整個課程結(jié)束?！?/br>
    練習終于結(jié)束，雙腳一軟屁股已經(jīng)坐在地上，這幾小時簡直是人間地獄！自開始之后南斯一直占著主動，再沒有給我們?nèi)魏螜C會偷襲，我和佐明治幾乎是完全捱打格，若非我們兩人合力聯(lián)防，單打獨斗下肯定撐不過五秒。

    南斯一邊用魔法石為佐明治療傷，一邊笑道：“佐明治昏倒了十一次，安格斯昏倒了五次，但我從沒想過居然被你們打中四次之多?！?/br>
    我下意識望一眼南斯的左眼，他被我一肘打瘀，乍看還真像一頭熊貓。

    佐明治的傷口都痊合了，他非常細心地活動身體撿查傷勢，確定在執(zhí)行任務(wù)前身上不能存在任何微少傷創(chuàng)。南斯要我躺下來，魔法石的治療魔力開始滲進我身體，原本渾身疼痛的感覺被中和。佐明治說：“如果沒其他事，我想盡快回去休息?！?/br>
    南斯點頭說：“希望你們以后能繼續(xù)練好身子，不要荒廢這兩晚寶貴的課程?！?/br>
    目送佐明治離開后，南斯突然說：“那小子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

    我笑說：“他是我暫時見到最聰穎的同學?！?/br>
    南斯搖搖頭道：“我不是指才智，而是指心智。你們兩個的武技都是同時由我所教，但他被打暈的次數(shù)幾乎是你的一倍，若換了其他學生，或多或少都會有挫敗感?？墒亲裘髦芜B一點頹喪也沒有，你可知為什幺？”

    這位老師的閱歷非淺，看到了我所看不到的重點，我說：“老師是指他斗志驚人？”

    “對，不只是斗志，他對自己甚有自信，認為自己一定可以彌補缺點，超越對手，才能將挫敗感化成原動力。在我十一年的教學經(jīng)驗里，擁有這強頑斗志的學生佐明治是第二個?！?/br>
    “第二個？”

    “哈哈哈哈……他的確是第二個，第一個是劍圣祭總冠軍，三年級學生會會長哈傲奇。”

    哈傲奇這名字我第二次聽到，瞬間想起開學大典中，那位坐著龍獸從天而降的美少年，同時又想起美西學姐面紅的樣子，一股妒忌油然而生。南斯見到我表情，笑說：“而你就是第三個。”

    “我？！”

    治療完畢，南斯將我拉起身，說：“剛才交手時，佐明治做了四次出人意表的奇襲，而每一次都讓我中招，他的奇謀妙略叫我驚訝佩服。雖然四次奇襲都是由他策動，但你每次都能及時配合，即是你已經(jīng)洞悉了佐明治的意圖，而且你們明明受到我相同的攻擊，為什幺你被打昏的次數(shù)少他六次？唯一解釋是你擁有比他更不服輸?shù)膱?zhí)念，斗志超越了身體能承受的打擊上限?！?/br>
    這時我都聽呆了，由畢達利校長、葛羅士萊教授、惡鬼山齊士，還有其他同學，全都認定我沒有天分或錯失修練時機等，被認為有長處的情況今次是首次。

    南斯微笑著輕拍我肩膀，說：“我知你們有重大事情要辦，你也早點回去好好休息吧。”

    正如我老爸所說，男人的友情要靠打架打出來，這叫做惺惺相惜，南斯老師比起昨晚親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