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是不能的。”張良放重了語氣，直視韓成，眸若利刃，“但若姑息其戕害王公，遲早有一日，無人能悖其意，無人敢逆其言，韓國江山，危矣！”

    利箭一出，正中紅心的同時，韓成事先那支立在紅心的箭羽，騰然落地。

    這句話，著實讓他一驚。

    不是驚訝姬無夜的能力，而是驚訝，他事前竟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

    拳頭不安地動了兩下，語氣軟了軟，“子房說這么多，無非想讓我進(jìn)宮救老九。”

    張良沉眉，“四殿下明鑒，如今大王誤會韓兄貪圖儲位，姬無夜又時刻守在王宮。放眼當(dāng)下，唯有您能與之抗衡。是救韓兄，亦是自救。”

    韓成轉(zhuǎn)身，背對于他，又道：“攘外必先安內(nèi)，若是自家兄弟都安定不好，如何去對付姬無夜？”

    張良清眉一沉，冷冷道：“確實，攘外必先安內(nèi)。良斗膽，敢問四殿下，為何會對韓兄下手？”

    此舉，恰恰背道而馳。

    這時，韓成已然無言以對，沉默了好半晌，才感慨道：“你這雙眼睛，可比相國大人毒辣。”

    張良垂眸，“良慚愧。”

    韓成負(fù)手而立，眉間緊蹙，談起條件，“子房，我?guī)屠暇排苓@一趟，不能白跑。”

    張良拱手彎身，“四殿下有話請吩咐。”

    韓成上前一步，道：“我進(jìn)宮，勸說父王釋放老九，你過來，幫我做事。”

    張良垂首，絕望閉眼，猶疑半晌，答應(yīng)道：“時間。”

    韓成見他兩手微顫，薄唇緊抿，瘦削的身子明顯一垮，還要硬撐著答允。

    只這一幕，韓成便明白了。他不禁惋惜哀嘆，如此的人才，竟不屬他。

    強扭的瓜不甜，這道理放在門客身上尤其合適。若張良勉強答應(yīng)，卻始終不與他同心，不出一計一策，即便人過來了也是白搭。

    再者，就目前的情況看，姬無夜才是他出手的重心。

    仰天長笑幾聲，索性當(dāng)一回君子，“罷罷罷，君子不強人所難，本公子也學(xué)做一回成人之美。”頓了頓，眼神變得篤定，又道，“不過，子房你記住，這個人情，是你個人欠我的。”

    張良如獲大赦一般，扎實松了口氣，屈膝一跪，磕頭點地，“多謝四公子！”

    韓成也不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朝外頭一喚：

    “千乘，更衣，進(jìn)宮！”

    遂快步離去，張良徐徐起身，拭去額上冷汗，長舒一口氣。抬眸望向半空嬉戲的飛鳥，唇角微揚，笑得輕快。

    ................

    沉重的宮門緩緩打開，巍峨宮墻之下，人只有螞蟻大小。

    韓非走過冗長的石磚路，貪戀每一步的踏實，以及秋日難得的暖陽。驀然，望見宮門外的一襲碧色身影，淡雅無塵，清簡靜好，腳步騰地加快。

    “子房。”遙遙一喚。

    候在馬車旁的人回首，眸中劃過欣喜，輕快朝他奔去，“恭喜韓兄，化險為夷！”

    韓非低頭望他，深深看進(jìn)那雙清亮的眸子，未有說話。

    張良見他的眼眸中沒有悅色，便微微偏頭，這是他疑惑時慣有的動作，“......韓兄？”

    韓非抿唇，回看了一眼宮門，沉重森嚴(yán)，輕嘆，“此處不便多言。”

    張良頷首，二人雙雙踏進(jìn)馬車。

    馬蹄聲響，車輪轉(zhuǎn)動，緩緩朝九公子府駛?cè)ァ?/br>
    張良隱約覺得有些不大對，猜測韓非是否在王宮發(fā)生了什么，看看車壁再看看他，食指不斷摩擦衣袖的布料，打破沉寂，“韓兄，怎么——嗯！”

    卻驀然被擁入懷中。

    韓非像丟了至寶一般，一言不發(fā)。埋在他的脖頸處，深吸一口濁氣，神色不明。

    許久許久，才道：“四哥救的我。他勸說父王恢復(fù)我的職位，廢了太子......你，答應(yīng)了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