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聽了并不驚訝，而是苦笑道：“你二叔父也和我說過這件事，我們也怕她攪和到楊家的事里去。聽說這段時(shí)間嫁到彭家的那個(gè)女兒和楊家的大少奶奶走得很近。我這心里，總有點(diǎn)不踏實(shí)。”

    顧曦就把自己想回臨安的事告訴了二太太，并道：“這樣一來，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這等于是釜底抽薪，讓大太太沒有了來京城的借口。

    二太太聽了非常的感動，拉了顧曦的手，道：“我知道你是個(gè)好孩子。可不能這樣——你和大公子才剛剛成親，還沒有生下長子，怎么能讓你在這個(gè)時(shí)候回臨安去呢！你且安心住下，天塌下來了還有你二叔父和你三叔父頂著呢！你也不用擔(dān)心，好好把身子骨養(yǎng)好了，再生個(gè)大胖小子是正事。“

    這才是推心置腹為她好的話。

    顧曦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二太太就催著她先回去：“你的心意我和你三叔母都領(lǐng)了。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好生和大少爺過日子就行了。就算大太太過來也不打緊，楊家還要繼續(xù)依仗我們裴家，做事也得掂量掂量。”

    可楊家還拿捏著裴家的把柄呢！

    顧曦話到嘴邊又咽下。

    她既然能想到，裴家的長輩應(yīng)該也能想到。

    這段時(shí)間顧彤把她當(dāng)病人照顧，兩人的確很久都沒有親熱了。

    或者，像二太太說的，先生下長子再做打算？

    顧曦思忖著，回到了住處。

    剛才還在書房練字的裴彤卻不見了蹤影。

    她問書房服侍的小廝：“大少爺呢？”

    小廝忙道：“楊家大舅老爺過來了，大少爺陪著楊家大舅老爺在花廳里喝茶呢！”

    顧曦不相信楊家的人，覺得要是沒事，楊大老爺不會來見裴彤。

    她想了想，派了荷香去花廳偷聽，自己則回到屋里卸釵環(huán)，重新梳洗，換了件日常穿的杭綢褙子，荷香神色有些慌張地跑了回來：“大少奶奶，不好了，大舅老爺在花廳里詰責(zé)大少爺呢！說大少爺不孝，大老爺去了之后沒能支應(yīng)門庭不說，還任由裴家的長輩打壓大太太，不讓大太太進(jìn)京，逼著大少爺寫信給老安人，讓裴家同意大太太帶著二少爺來京城探望您。”

    楊家也管得太寬了！

    顧曦這一刻對楊家厭惡極了。

    難怪裴家的人都不喜歡楊家的人了。

    像他們這樣的，沒事也能挑出事來。

    顧曦急急起身，道：“走，我們?nèi)タ纯础！?/br>
    荷香應(yīng)了一聲，忙在前面引路，路上還告訴顧曦：“大少爺不是很愿意，楊家大老爺就說大少爺忘本，認(rèn)賊作父，還把三老爺也罵了，罵得可難聽了。我怕家里的人發(fā)現(xiàn)，就趕緊來給您報(bào)信了?！?/br>
    裴家的人雖然各住各的院子，平時(shí)也不在一起用膳，但裴府服侍的普通下人，多是從臨安帶過來的。他們都是有見識的世仆，有些還曾經(jīng)在裴老太爺或是裴老安老人屋里做過粗活的，顧曦這邊出了什么事，想完全避開裴家的這些世仆是不可能的。

    顧曦心里很是焦慮，怕裴彤在楊家大老爺面前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傳到裴宴耳朵里，引起裴家的不滿，影響裴彤在裴家長輩面前的地位。

    上次，要不是她，裴彤肯定就選了楊家。

    現(xiàn)在，他們既然選了裴家，是死是活就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該和楊家斷就應(yīng)該斷了。

    她喘著氣到了花廳，卻發(fā)現(xiàn)楊家大老爺和裴彤都不在了。

    顧曦莫名背脊一寒，問在花廳里收拾茶盅果盤的丫鬟：“大少爺去了哪里？”

    丫鬟忙停下手中活計(jì)，道：“大少爺和楊家大舅老爺出去了。”

    “你知道他們出去做什么了嗎？”顧曦驚慌地問，問過才知道自己問錯(cuò)了人。

    一個(gè)在花廳里做粗活的丫鬟，怎么可能知道裴彤去了哪里。

    這小丫鬟果如顧曦所料，道：“奴婢不知道大公子去了哪里？但大公子多半是和楊家舅老爺一起。我聽到楊家舅老爺說什么大公子要是不相信，就跟著他去，他拿證據(jù)給大公子看。大公子好像很激動的樣子，眼睛都紅了。奴婢就沒敢繼續(xù)往下聽?！?/br>
    什么證據(jù)？證據(jù)為什么要拿給裴彤看？裴彤為什么不把這件事推到家中長輩的身上，要跟著楊大老爺走？

    顧曦想著，打了個(gè)寒顫。

    楊家大老爺所謂的證據(jù)，不會是之前說的裴家的把柄吧？

    可這與裴彤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與他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裴彤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三百七十二章 驚世

    顧曦是知道裴彤性子的，有點(diǎn)綿和，因而耳根子也比較軟。

    她怕楊大老爺幾句話，就會令裴彤改變主意。

    顧曦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想了想，覺得這不是件自己能兜得住的事，干脆一咬牙，去了二太太那里，把楊大老爺來找裴彤的事告訴了她。

    二太太一聽也緊張起來，丟下正在對的賬冊就站了起來，道：“走，我們?nèi)フ夷闳迥溉??！?/br>
    顧曦不太喜歡和郁棠打交道，特別是她屋里一些不好的事。她本能地回避道：“要不，我還是不去了？二叔母去跟三叔父說就是了?！?/br>
    反正這件事也不是顧曦可以解決的。

    二太太搖頭，趁機(jī)指點(diǎn)顧曦：“雖說家里的人都不太講究，可有些事卻不能隨便處置。像你說的這件事，我尋思著我們這些內(nèi)宅的婦人肯定是沒有辦法，無論如何都得求你二叔父或是三叔父出面的。你二叔父若是在府里，我跟他說一聲，他怎么安排，那就是他的事了。可你二叔父此時(shí)不在府里，我們最好是去跟你三叔母說，讓你三叔母去告訴你三叔父。我們越過你三叔母直接去找你三叔父，是極不合適的?！?/br>
    顧曦頓時(shí)面紅耳赤。

    二太太就差沒有指著她說她不懂規(guī)矩了。

    這是一般的禮儀，她是江南世家出身的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二太太會這么說，一來是因她剛才的話，二來多半也是因?yàn)樗窃诶^母手里長大的姑娘，懷疑她沒有學(xué)規(guī)矩。

    顧曦此時(shí)不知道應(yīng)該慶幸自己是在繼母手下長大的，還是慶幸二太太宅心仁厚，沒有多想。

    不然二太太肯定會看出她對郁棠的態(tài)度的。

    顧曦在心里長嘆了口氣，跟二太太去了郁棠那里。

    郁棠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和郁遠(yuǎn)說著話。

    郁遠(yuǎn)見二太太和顧曦過來了，忙起身草草地和她們打了個(gè)招呼，就起身告辭了。

    二太太歉意地道：“我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可她要說的事太要緊了，就算如此，也只能委屈郁遠(yuǎn)了。

    郁棠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有打擾。事情原本也說的差不多了，他正準(zhǔn)備走呢！”

    二太太沒有多問，趕緊把裴彤的事告訴了郁棠，并道：“這得趕緊跟三叔說一聲，我總覺得楊家大老爺來者不善，會出事?！?/br>
    郁棠聽了也跟著急起來，道：“三老爺被張老大人叫了過去，我這就派了人去跟他說?！?/br>
    二太太連連點(diǎn)頭，松了口氣，和郁棠商量：“你說，要不要也派個(gè)人去跟二老爺去說一聲？”

    “聽三老爺?shù)囊馑及?！”郁棠既怕裴彤那邊有什么事，也怕虛驚一場，讓別人看笑話，“二老爺這不還在衙門里嗎？”

    二太太想想也就沒再堅(jiān)持，看著郁棠吩咐別人去找裴宴。

    顧曦卻自從進(jìn)了郁棠的門，一直就沒有說話。

    坐在葡萄架下的郁棠，穿著鮮亮的銀紅色絹紗褙子，翡翠蝶戀花的扣子，腕上的潔白羊脂玉鐲子，皓腕凝霜，明艷的讓人移不開眼睛。而她那個(gè)堂兄，和之前她在臨安見到的時(shí)候也大不相同。穿了寶藍(lán)色的杭綢直裰，戴著黑色的網(wǎng)巾，腰間玉色的繡金線的荷包，七金事，琳瑯滿目地掛了一串，加之肌膚白皙，可能因?yàn)樯钤絹碓胶?，神色平和溫柔，看著像是哪家大戶人家讀書的少爺，哪里像個(gè)小商賈，讓她不由想起“居移氣，養(yǎng)移體”的話來。

    顧曦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有了裴家做靠山，果然就不一樣了，翻身了。

    她垂下眼簾，不想在這個(gè)時(shí)候讓別人發(fā)現(xiàn)她的心思，免得在裴彤的事上節(jié)外生枝。

    不過，那個(gè)郁遠(yuǎn)來找郁棠是為什么事？她剛剛雖然離得有些遠(yuǎn)，可郁遠(yuǎn)臉上那燦爛的笑容她卻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郁棠把事情交待下去了，她就朝著二太太拉了拉衣袖，道：“我們要不要回去等消息？剛才郁家舅少爺在這里……”

    二太太經(jīng)她提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忙對郁棠道：“郁舅少爺過來到底有什么事？可別因?yàn)槲覀兘o耽擱了。”

    顧曦，總是不消停！

    郁棠在心里感慨，笑著看了她一眼，這才回二太太的話：“真的沒什么事！他在京城的事已經(jīng)辦好了，這兩天就要回臨安了。一是來跟我說一聲，二來是問我有沒有什么東西要帶回臨安的。我尋思著他還有幾天要準(zhǔn)備，就沒有去和你們說——你們有沒有什么要帶回臨安的？我讓他幫我們帶過去好了。”

    二太太頓時(shí)喜上眉梢，道：“那敢情好，今年端午、中秋我們都不能在老安人膝下盡孝，郁家舅少爺能幫我?guī)c(diǎn)東西回去可就太好了?！闭f到這里，她想起了郁遠(yuǎn)來京城的目的，又道，“那商會的事就算是落定了？你們家今年和明年豈不都要忙起來？”

    郁棠笑盈盈地連連頭，道：“何止！不僅貢品的事說好了，我阿兄還因?yàn)檫@次來京城認(rèn)識了好幾個(gè)在廣東和福建的商賈，說好了給他們在京城的鋪?zhàn)幼龆Y盒。我阿兄說，這次回去要和我大伯商量，看能不有帶一部分徒弟到京城來開個(gè)鋪?zhàn)?，專門給這些人家做禮盒。”

    二太太愣了愣，隨后夸道：“我覺得這主意好！京城人情來往很是講究，禮盒要求高，要的也多。江南在京城做官的人挺多，若你阿兄過來開個(gè)鋪?zhàn)樱徽f別的，就是看在老鄉(xiāng)的份上，大家肯定也愿意先和他做生意，生意應(yīng)該能行。”

    郁棠也是這么覺得的，所以郁遠(yuǎn)和她說這件事的時(shí)候，她非常的贊同。

    二太太就開始幫著郁家出謀劃策。

    京城中哪些三品大員是江南人？有哪幾家交際應(yīng)酬多？哪一些交際應(yīng)酬少？又各管著些什么衙門，需要不需要禮盒？

    她和郁棠說得津津有味，顧曦在旁邊聽著卻只覺得煩躁。

    裴彤已經(jīng)出門快一個(gè)時(shí)辰了，要是楊大老爺有什么惡意，裴家就是有三頭六臂只怕也晚了，二太太和郁棠不擔(dān)心裴彤的安危，卻在這里高高興興地聊天……果然親生兄弟就是親生兄弟，叔伯侄兒就是叔伯侄兒，平時(shí)再怎么說是一樣的，關(guān)鍵時(shí)候還是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了。

    她瞅著個(gè)機(jī)會打斷了二太太和郁棠的話，道：“郁掌柜定了回臨安的日子嗎？我看到時(shí)候要不要跟著一塊兒回去！”

    郁棠愕然。

    二太太卻很是唏噓，把顧曦的打算告訴了郁棠不說，還又勸了顧曦一會兒，把話題再次拉到了裴彤的身上。

    郁棠直撇嘴。

    裴宴回來了。

    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問顧曦：“你肯定阿彤是跟他舅舅一塊兒出的門嗎？”

    這話一出，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顧曦嗑嗑巴巴地道：“家里的小廝丫鬟看著他們一起走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說完，她嚇得眼眶都潮濕了。

    要是裴彤有個(gè)三長兩短的，她可怎么辦？

    裴宴點(diǎn)頭，吩咐跟在他身后的裴伍：“繼續(xù)找。讓陳先生也幫著想想他有可能會去哪里？”

    裴伍頷首，正要應(yīng)諾，有顧曦屋里的小廝跑了過來，道：“大少奶奶，大少爺回來了?！?/br>
    眾人俱是一喜。

    顧曦更是問那小廝：“大少爺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人在哪里？有沒有受傷？”

    小廝聽著一頭霧水，忙道：“大少奶奶，大少爺是一個(gè)人回來的，現(xiàn)在在書房里躺著呢。大少爺衣飾整潔，不像受傷的樣子。不過他神色有些恍惚，我們給他請安，他看都沒看一眼，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和楊大老爺所謂的“證據(jù)”有關(guān)嗎？